音乐“鬼才”柏辽兹是罗曼・罗兰写的一本书,由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出版,陈原先生翻译,由陈实校订。全名为《柏辽兹――十九世纪的――音乐‘鬼才’》(以下简称‘鬼才’)。
“鬼才”柏辽兹的说法出自瓦格纳。瓦格纳与柏辽兹早年经历有类似之处,不过柏辽兹成名似乎顺利一些。同为热血青年、共和战士,他对柏辽兹其人其作也有许多中肯的评语,比如他听到《送葬与凯旋交响曲》之后说:“听完这部交响曲时,我的深刻印象是,街头任何一个孩子,穿蓝衣带红帽的孩子,都会完全听得懂。……他从第一个音符到最后一个音符都是伟大而高尚的;一种高贵而热情的爱国主义从他最初同情的表现升华,延续到神化的最后光荣,其间并无任何有害的夸张之处。我乐于表达我的这种信念:我认为这部交响曲将会燃烧起人的勇气,世间只要有法兰西这个民族存在,这部交响曲将会永存。”
罗曼・罗兰用舒曼、李斯特、帕格尼尼、巴拉基列夫等音乐家对柏辽兹的评价来解析柏辽兹,进一步认为外国人看柏辽兹未必完全正确。他写道:“德国比之法国更富于音乐气质,自然比法国更早认识柏辽兹的音乐之伟大和独创性,虽然如此,德国人的性格,却未必能够真正了解一个本质上属于法国的灵魂。”随后,罗曼・罗兰引用瓦格纳在同胞作曲家韦伯墓前的颂词:“英国公平对待你,法国崇拜你,但只有德国爱你;你是他的骨肉,是她生命中的一日,是她血流中温暖的一滴,……”他以为,外国人崇拜柏辽兹是远远不够的:“让德国人真心爱上柏辽兹,就如同让法国人真心爱上瓦格纳或韦伯一样的困难。”罗曼・罗兰进一步认为,柏辽兹作品与著述虽多,“但他有时自己的确不了解自己。”于是,罗曼・罗兰找到了写作这本解析同胞作曲家著作的理由。
柏辽兹医生家庭出身,17岁去巴黎学医,18岁在巴黎歌剧院听格鲁克歌剧《依菲姬利在陶里德》入迷,自荐巴黎音乐学院列朔教授学习音乐、作曲同时写乐评;初听贝多芬《庄严弥撒》,受启发写大合唱《赫尔米尼》,获罗马二等奖,《萨丹纳帕勒》获罗马大奖,随后创作《幻想交响曲》,从此创作一发不可收拾。柏辽兹之奇特不止是个人生活的奇特,柏辽兹音乐也充满奇特,作为标题交响乐的开山鼻祖,他的乐队音响五光十色,他用固定乐思塑造形象,刻画人物,音乐生动且意境不凡,他的早期作品充满自由,没有任何清规戒律。他的《配器法》(1842)至今仍然是受到欢迎的音乐教材。柏辽兹晚景不佳,病魔缠身,家庭妻儿去世,自己创作枯竭;1867年7月在音乐学院***书馆烧毁了自己所有信件、照片和文章,1869年3月8日去世,灵柩在国民警卫队乐团演奏的《幻想交响曲》乐声中下葬。
罗曼・罗兰解析柏辽兹成就与失败同样的毫不客气。他剖析柏辽兹作品、生活与爱情,也剖析柏辽兹思想与性格的弱点。柏辽兹性格的孱弱与理智的缺乏,使他不能控制与把握自己,造成他晚年生活与创作的失败。罗曼・罗兰写道:“作为音乐自由的信徒,他却在后半生中变得害怕自己,在自己所创立的原则与成果面前退缩,……他狂暴地谴责人民与***,甚至说‘共和制是一场瘟***’……他最优秀的才能,原来是这些***,这些民主风暴,这些人类暴风雨所赐给的;而他却把他的全部欠债给赖光了。这个新纪元的音乐家逃避到昔日去了。”
“鬼才”一书译自1915年伦敦版的英文本,校订采用了1946年作者校订的巴黎版本。翻译初稿陈原于1944年在重庆郊区完成,90年代末才由青年学者陈实重新校改出版,其间耽搁半个世纪,原因三言两语难以讲明。陈原先生是商务印书馆前总编,中国社科院语言所首任所长,学养深厚,著述颇丰,通几国外语。他的译文语句朴实,流畅简洁。他年近80再译“鬼才”一书,是在陈实校稿基础上,重译两次,又从头改写一次,学风之严谨令人佩服。然而陈原先生对此书并不满意,他严肃解析自己,写道:“译文很不理想,远远传达不出原作那种醉人的散文味道。”
对比今天琳琅满目的“快餐译作”,这种严于律己,追求完美翻译境界之文风已成稀世之物。值陈原先生(2004年10月26日去世)逝世一周年之际,重提“鬼才”一书的译出,相信对圈内外读者与学者都有教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