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我帮母亲晒被褥,当拿出被褥时,发现箱角躺着一个红布包。我问母亲包里是什么,母亲笑了笑说你自己看吧。我轻轻地打开布包,里面竟是一枚旧顶针儿。这不由让我想起一段辛酸而又遥远的往事。
顶针儿是辅助穿针引线的工具,高不足二厘米,厚不足一毫米,是用稍厚一点的白铁皮围成的一个指环,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坑。做针线活时,把它戴在右手中指两个骨关节当中,用来顶针鼻,这样过针就省劲多了。
自打记事起,我就发现母亲的顶针儿一直戴在手上,连做饭睡觉也没取下过。由于长年使用,上面的麻眼已被磨平,只剩下光秃秃的铁皮。我问母亲那枚顶针儿有多少年了,母亲扳着指头算了算说,至少有60年了。母亲还说,她18岁出嫁那年,家里实在没有陪嫁的东西,姥姥便把自己使用的顶针儿从手指上取下来,给母亲做了嫁妆。为这事,姥姥临终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对不住小妮儿(母亲的小名)呀!”所以,母亲把这枚顶针儿看得极为重要。
记忆中,这枚顶针儿顶出了我家八口人的衣帽鞋袜。当时由于孩子多,我家成了“缺粮户”,日子总过得紧紧巴巴。为此,母亲就把破旧衣服补了又补,还根据破损程度,补出不同的***案,不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是一个补丁。多数时候,母亲把自己的衣服改成小褂让大姐穿,大姐穿后再改改让二姐穿。经母亲这样改来改去,一件衣服,能让几个孩子穿上好几年。
做鞋最需要顶针儿。全家八口人,母亲一年要做大大小小十六双鞋。纳鞋底是最费力、最费时的活儿。母亲把顶针儿套在手指上,将针尖在头皮上蹭几下,对准鞋底一针下去,再用顶针向上一顶,针头便带出线绳在手中飞舞。母亲通常白天下地劳动挣工分,晚上和雨雪天纳鞋底。有时我一觉睡醒时,还见母亲在昏黄的煤油灯下做针线。母亲做的鞋,底子纳得很厚,针脚走得很密,穿着既好看又舒服。
一次上学,我看到同村小亮的花书包是用花洋布做的,可神气了。回到家,我就向母亲闹着要书包。母亲无奈,找出一堆花花绿绿的碎布头,用剪刀剪成同样大小的方块,又把方块对角折起来,然后沿线剪成三角形或正方形,连夜给我拼成了一个书包。当我挎上这个五颜六色的书包走进校园时,吸引了不少惊羡的目光……
现在,母亲老了,做不动针线活了,顶针儿终于闲了下来。可她舍不得将伴随自己大半生的顶针儿丢弃,便扯了一块红布将它包好,放在了箱角,让辛苦了一生的它伴随自己安享晚年。(据《老人春秋》文/王振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