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真算起来,我在美国生活已逾30年了,和那些早年便到美国闯天下的中国人一样,我的想法很朴素,多工作多赚钱,好早早挣下一份家业,最高峰时我同时身兼三职,白天是事务所职员,晚上去酒吧当侍应生,未了还有份教授中文的兼差,忙得像个陀螺。只是,年轻时的拼搏换来了绿油油的美元,也换来了健康上的红灯,多种慢性病悄悄在我身上扎了根,脾气也愈发暴躁。直到有一天,深知我境遇的美国朋友邀我和家人到美国东北部新英格兰地区的佛蒙特小住,在那里,我发现了一方童话般的世界……
学园艺,享受一耕一锄的甜蜜
朋友早早向我描述过他居所附近的“cottage garaen”的美丽庭院,花园里,五颜六色的鲜花四季盛开,高高低低地散落在草坪上;农田里,埋着正在成熟的土豆;鸽棚里,鸽子正在咕咕地叫个不停;另一边,海棠环绕着水仙花丛……最奇妙的是,山羊、柯基犬、鸡、鹅……各种小动物如好朋友一样和一位老人居住在一起,而这恍若仙境的一切,都是年逾九旬的她随心自然的创作。“你们中国人不是常说‘道法自然’么,去看看这种境界的美国版吧。”
走进那个童话世界是在一场细雨后,走进庭院,木栅栏边垂下大朵大朵粉红色的芍药,层层叠叠的花瓣上还挂着晶莹的雨珠。突然,一位头戴碎花头巾与复古田园风格长裙的老太太,从花间小径匆匆赶来,身后跟着像小孩子一样寸步不离的柯基犬。这就是我与塔莎奶奶的第一次碰面,她是心疼芍药被雨水压垂的模样,特意赶来抖落花上的水珠的。
塔莎奶奶很是健谈,大概是像我这样被美丽庭院震住的人太多的缘故,只是有些好奇我的黄皮肤与黑眼睛。而让我惊叹的是――整个庭院,最初只是从一颗水仙球根发展起来的,后来是果园、菜地、池塘……塔莎奶奶尽情享受着“创造”的乐趣与成就感。
“我非常热爱田园生活,无论是种花,还是植树,都能让我心头畅快。有人问我最喜欢哪种花,我要说,我喜欢所有的花;也有人问我,你不觉得园艺活儿劳累吗?其实我真的对那些花草树木没有做什么,我只是喜欢它们,一心想对它们好,一心想让它们高兴,你瞧,这有什么可劳累的呢。”原来,“回归自然,顺其自然”,这就是她的生活态度,让我大受启发。
烹饪与手工活,工作与享乐同样重要
和塔莎奶奶熟悉之后,我发现,与中国人习惯“工作至上”不一样的是,对于塔莎奶奶而言,工作与享乐,个人空间与家庭生活,是同等重要的。当她听完我讲述自己早年间的奋斗故事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称赞我的坚韧,而是轻轻地摇摇头;“太辛苦了呀,不是么?”接着她又看见我不知不觉间竟把一盘松子饼全部吃光了时,塔莎奶奶大笑起来:“看看你,到现在还没有慢下来啊,这样太累了。”我只好报以尴尬的苦笑,一朝一夕的快节奏,岂能轻易改变呢。
但塔莎奶奶却决定为我这个难得的东方朋友做点什么了,她邀我每天一早便过来和她一起打理庭园,采摘新鲜蔬果、挤羊奶,继而是各种手工活。家中的日常用品,如肥皂、蜡烛、灯油等都是塔莎奶奶亲手制作的,如果有无法自行解决的生活必需品,她也会想办法,例如请教别人,然后自己试着去完成。她会向朋友购买更优质的食物原料,也会向周边的农人交换些产品,见我觉得有些不解,她说:“若觉得不错,何妨自由地改变传统呢,这既是我的工作,也是我的享乐啊。”
塔莎奶奶教会我的另一件事是:无论有多忙,每天下午四点,都要静下来享用下午茶时光。此时,要放下手中的一切工作,全心地享受生命的悠闲与放松。或许,只是凝视窗外的一片嫩叶上清晰的脉络,或许只是眯缝着双眼,将一片粉紫色的花瓣模糊成一片童话般的红云,就足以感到深深的满足了。
画插画,记录是为了品味
其实,塔莎奶奶还有好几个身份,她不光是绘本作家和插画家,还是园艺家与生活艺术家,尽管她总是谦虚的摇头:“我不过是一个平凡的老太婆而已呀!”塔莎奶奶早年为了养家而拾起画笔,却就此养成了记录生活、品味生活的习惯。她教我在自然光线下作画,画美丽的村舍、温馨的家庭、欢乐的节日、纯朴的孩子与拟人化的小动物和谐相处,这些温暖人心的美好场景也是她内心世界的写照。她告诉我:“孩子们会对我说‘你的一生肯定很辛苦吧?’其实,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呢。我一向以度假般的态度过着我的人生。每天、每分、每秒,我都在享受着啊。”现在,塔莎奶奶就用她的画作和生活艺术激励我:“坚持梦想,创造自己的生活乐趣,享受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光”。
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我将要回到城市中继续我的生活,临行前,塔莎奶奶告诉我,她所钟爱并践行的田园生活模式在很大程度上是受了《瓦尔登湖》一书的影响,“带着自信朝着梦想前进,只要努力实现自己想要的人生,总有一天会得到意想不到的成功。”――这是梭罗的原话,却在塔莎奶奶手里变成了美丽的庭院与精彩的绘本。她做的的确只是寻常人轻易就能做到的事,但她却坚持了数十年,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的并非物质,而是心灵的满足。而这,也是我在佛蒙特塔莎奶奶的梦幻庭院里学到的最大收获吧,给乏味的生活加点艺术情调,一切都会变得不尽相同,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