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奴是“要饭花子”“金头”的女儿。这个人物源自冯梦龙的《喻世明言》。
我第一次看的京剧《金玉奴》,还是荀派名家童芷苓演的。是时“”刚刚结束,这位从“牛棚”里才放出来的艺术家,借着《金玉奴》“棒打薄情郎”那场戏的情节,站在台上怨气冲天地白话喝道:“你们睁开眼睛好好看看,站在这儿的我是人还是鬼!真正的牛鬼蛇神是他们!”她用荀派特有的单指往左边空间这么一戳,整个台上台下顿时都给震住了,就一个“薄情郎”怎么来了一个“他们”,还是什么“牛鬼蛇神”?就那么全体愣神的几秒钟,全场突然爆发了掌声,“哗哗”地响个不停。
这是一次令人难忘的掌声。从会心、理解、同情到赞成。
童芷苓是冤。整个“”期间,她戴着“***艺术权威”的“高帽子”被架着到处批斗,几乎没有抬起头的一天。
金玉奴也冤。雪地里救了奄奄一息的落难公子莫稽,不但为他乞食缝衣,挑灯陪读,并且以身相许。为了老公出人头地,她和父亲不辞辛劳,沿途乞讨供他进京赶考。谁知这个莫稽是属“狼”的,得志便猖狂,一旦高中放任,竟然把他的救命恩人金玉奴,推入了白浪滔滔的扬子江中。幸亏金玉奴大难不死,被巡按林大人所救并认作“女儿”,还想让她与莫稽“破镜重圆”,去过“夫贵妻荣”的生活,可是金玉奴又怎么再肯与狼同眠、与兽联姻!
“棒打薄情郎”,打出了金玉奴含恨无比的满腔怨气,也打出了观众共鸣的心声。然而,可叹的还是莫稽这种小人、坏人,尽管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但我们还不能忘了这么一个要素:打他的不是“金玉奴”,而是林大人的“女儿”,一个变换了身份的“高干庶生”。
倘若金玉奴背后没有一个象征着权势的林大人站着,依然还是一个衣衫褴褛的“要饭花子”,她又能把莫稽怎么着?封建社会见官都不易,告官更不准,何况打?那还不是反了!
申冤也罢,伸张正义也罢,还得靠“权势”撑着。这种所谓扬眉吐气的“打”,不能不说还是一种悲哀。
当然,《金玉奴》是明朝人冯梦龙写的。抑或冯梦龙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的本意就是在为“贫贱而不堕志”的金玉奴翘上一个大拇指,盛赞这个丐帮女子身上那股难得的骨气,这也挺不容易了。
一个人的骨气真是太重要了。否则他也不会将《金玉奴》收进了《喻世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