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太平洋和内华达山脉波涛起伏的松树林中发现了现代舞的灵魂。
她像换衣服一样变换情人。
她与三位情人所生的孩子皆因事故死去。
最后在风景如画的英格兰海滨大道上她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她的一生是自由与不幸的极致传说。
法国尼斯的初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凉,地中海带来的微咸海风让这个度假胜地依旧充满了盛夏的气息。普罗旺斯地区一向是让人沉迷的,除了漫山遍野的薰衣草花田,蜿蜒的海岸线也让尼斯成为舍不得离开的“天堂之城”。
长长的英格兰大道是尼斯人值得骄傲的地方,3.5公里的海滨大道成为了尼斯最繁华的商业旅游业中心。无论是提供法式顶级美食的餐厅还是高级定制时装店,都为英格兰大道聚集了丰旺的人气,更不用说那些想要在旁晚的海边落日下欣赏美景的人。
玛丽・范登・罗伯茨此时正跟她最好的朋友在英格兰大道旁的餐厅里静静地吃着晚餐。她的朋友似乎被一种不可名状的情绪困扰着,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气氛。玛丽看看朋友,担心地说:“伊莎多拉,我预感有些可怕的事情会发生。”
“晚上我就乘车出去转转而已,很快回啦,玛丽,你太迷信了。”她的朋友轻轻说道。吃过晚餐后,她们沿着英格兰大道走回家,落日的余晖散发着它今天的最后一丝美丽,映在她们俩脸上,然后天空中就渐渐蒙上了黑幕。
法尔凯托开来了和他的人一样漂亮的敞篷跑车,在家门口等着带玛丽的朋友出去兜风。玛丽想给她披上一件外套,因为夜幕下的海滨大道还是有些许凉意。不过她拒绝了,抓起了自己最爱的那跟色彩斑斓的丝质大围巾,高兴地一边舞动,一边走向外面。
她坐上汽车,轻轻把围巾习惯性地一甩,法尔凯托看着身旁的这位女伴,心情愉快,因为她的美丽总是很容易让异性着迷。玛丽走出门口送他们离开,对朋友的状态,她仍然很担心。
汽车发动。刚一起步,她的朋友就如同一盏风筝,猛地从座位上飞了出来,重重地摔在地上,并跟着汽车前行了几米。玛丽尖叫起来:“伊莎多拉!你的围巾!”周围人也全部惊叫起来,法尔凯托一回头才发现发生了什么,急刹车跳下来,却只看到女伴倒在车旁,她的头已经无力地耷拉着――没人看到她长长的丝巾被卷入了车轮,她几乎瞬间就被勒断了脖子。
玛丽冲上前去,抱着朋友的尸体痛哭,法尔凯托抓着头发哀号:“我杀死了圣母!我杀死了圣母!”
1927年9月14日,在法国尼斯风景如画的英格兰海滨大道上,在人们惊讶地注目中和可怕的尖叫与嚎哭里,法尔凯托口中的“圣母”,玛丽最好的朋友,“现代舞之母”――伊莎多拉・邓肯离开了人世。
惠特曼精神的女儿
伊莎多拉・邓肯坐在地板上,她开始后悔自己听从了邻居老太太的建议,来到这个旧金山著名的芭蕾舞老师门下学习舞蹈了。整天她都被迫用脚尖站立,她问老师为什么这样做,老师回答说:“因为这样美。”邓肯揉着发疼的脚趾,完全不能理解这样难看又别扭的动作为什么会被称作是美。
她突然想起六岁时自己领着一帮同龄小朋友在家里随着音乐随心所欲舞动的情景,对比着现在这些做作又陈腐的“体操动作”,伊莎多拉・邓肯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这样的舞蹈为什么会是美。
于是仅仅三节课后,她就离开了旧金山前往芝加哥去寻找自己的舞蹈梦想。
在和母亲用最后的钱买了一箱西红柿吃了一个星期后,伊莎多拉・邓肯还是决定放下姿态找点能谋生的活儿,比如在一个街边剧院跳***舞蹈。每周五十美元的薪水至少可以让母女俩不至于饿死,但这却让邓肯感到恶心。在拿到第一周薪水后,伊莎多拉?邓肯便离开了那里,她对自己说,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在芝加哥邓肯遇到了著名的奥古斯丁・戴利和他的明星剧团。在面见戴利时,她说出了那段著名的关于现代舞振聋发聩的伟大演讲:
“戴利先生,我有一个重要的想法向您讲,在全国恐怕只有您能理解它。我发现了舞蹈......我给您带来了足以使我们整个时生翻天覆地变化的想法。我在什么地方发现它的呢?是从太平洋,从内华达山脉波涛起伏的松树林。我看见了年轻的美国在落基山顶峰翩翩起舞的理想丰姿......我发现的舞蹈足以同惠特曼的诗媲美。我实在可以说是惠特曼精神上的女儿。我要为美利坚的儿女创造出一种表现美利坚精神的新舞蹈,给您的剧院带来它所缺少的那个生命所系的灵魂――舞蹈演员的灵魂。”
戴利不赖烦地打断了邓肯的话:“得啦,别说了!别说啦!”
伊莎多拉・邓肯竭力不去理睬他,一个劲儿讲下去:“因为您知道,”她提高了嗓门,继续讲道:“戏剧是从舞蹈中诞生的,第一个演员就是舞蹈演员。他载歌载舞,悲剧就是这样诞生的。舞蹈演员原来那种伟大的艺术一天不返回剧院,您的剧院就一天不可能有真正的表演!”
戴利完全不相信会有一个小女孩对她这样说话,他也不知该怎么办,于是让邓肯去纽约参加他一个哑剧《仲夏夜之梦》的排练,出演一个小角色。
当剧目上演时,邓肯穿着一件白色薄纱做成的直筒长裙,头戴金色纱巾,还插着两个亮闪闪的金色翅膀,在大舞台上尽情舞蹈,即兴发挥。观众情不自禁地为邓肯鼓掌叫好。
观众的鼓掌和欢呼却挡不住奥古斯丁・戴利的咆哮:“这里不是歌舞厅!你怎么敢这样跳!”
伊莎多拉・邓肯默默离开,上流社会却开始流传起关于这个奇妙舞者的话题。她开始在上流社会圈子和“艺术家俱乐部”里给一些有钱人、艺术家们跳舞。她脱去舞鞋和紧身舞衣,随心所欲地自由舞蹈,就像一阵清风,吹开了20世纪现代舞蹈的大门。艺术家和舞蹈界开始瞩目这个跟精灵一样的女孩。
从美国到欧洲,邓肯开始了她的舞蹈巡演,相比开放的美国,保守的欧洲对于她的到来反而给出了更多的支持。从欧洲的中心巴黎,到美丽的布达佩斯,再到肃穆的柏林,伊莎多拉・邓肯让整个旧世界的人为之疯狂。
在布达佩斯,人们把帽子疯狂地扔上舞台,差点让邓肯无下脚的地方。暴雨般的掌声把音乐声完全盖过;在柏林,“伊莎多拉舞蹈”令观众们尖叫:“再来一个!再来一个!”成百上千的青年大学生爬上舞台,险些将邓肯挤死。一连好几个晚上,狂热的观众把她马车上的马解下来,拉着车游行,一直从剧院走到她居住的旅馆。
从首演的那个晚上起,伊莎多拉?邓肯就有了一个新的称号――“伟大的、圣洁的伊莎多拉。”而她同时还有另一个称号,因为她数不清的情人――“高级***妓伊莎多拉”。
“圣母”的哀愁
躺在沙滩上,伊莎多拉・邓肯心里一直在哭泣,以至于悲戚的情绪似乎蔓延到了旁边的海水之中,连涨潮和退潮的声音都黯淡了下去。她躺在那里,不想动。她回忆起儿子帕特里克与女儿迪尔德丽的脸庞,她想别人是无法明白她与他们的感情的。她跟他们不仅仅是骨肉亲情,而更是一种超乎了血缘的精神秘密,那就是艺术上的心灵相通。
她们一起住在巴黎的大宅之中时,伊莎多拉・邓肯会穿着薄丝睡衣趴在阳台上看着两个孩子在午后耀眼的阳光中在花园里玩耍,或是在门旁看他们把客厅里那架三角钢琴当成玩具玩耍。
迪尔德丽在花园里唱着自己创作的诗歌,跳着自己编的舞蹈,甜蜜地歌唱:“我是一只小鸟,飞到云彩里;我是一朵花,看着小鸟摇动……”帕特里克也喜欢舞动,还一本正经地说:“帕特里克要跳帕特里克自己的舞蹈。”
伊莎多拉・邓肯看着他们,心想也许他们将会是自己最棒的传承者……
“美丽的小姐,你也是来享受这里的静谧么?”一句话把邓肯从回忆中拉了回来,逆着光,她看不清面前说话的男人是什么样子,不过健美的身影和柔和地声音倒是令人印象深刻。
她把他拉到身旁,直接开始亲吻他的身体。
男人被吓了一跳,因为他根本就不认识面前的女人,他不过是想搭讪而已。但是事情发展完全比他想象更快,他们直接在海滩上就着波浪声就为彼此带来了最原始的快乐。
邓肯不需要爱对方,不需要知道对方是谁,她只是躺在沙滩上,看见一个顺眼的男人,就跟他,运气好也许可以怀孕。
她又想起了在俄国巡演时看到的可怕场景。在去基辅的路上,她看到了路旁并行的儿童棺材,但是同伴告诉她,那只是幻觉。“那一定是预兆”,在后来失去了迪尔德丽和帕特里克后,她曾经这么想。
当伊莎多拉・邓肯的第三个孩子夭折之后,她剩下的只有舞蹈,更疯狂而美丽的舞蹈。
爱与死
1922年5月2日,伊莎多拉・邓肯与俄国最伟大的诗人叶赛宁办理了结婚登记。他成为了她第一任丈夫。就像天堂和地狱同时出现在邓肯的生活之中,他与她发狂似地相爱,却又从未停止对彼此的伤害,就连高尔基都不认为他们的结合是明智的。
1925年底,叶赛宁在列宁格勒的一所旅馆里自杀身亡。三年前,正是在这间客房,他与邓肯度过了他们的第一夜。叶赛宁割开左腕的静脉,用鲜血写下一首《致友人》。
自从1922年在波士顿因为穿着半透明薄纱跳舞被禁演后,邓肯就没有再回过美国。丈夫去世后两年的时间里,伊莎多拉・邓肯一直在流浪,有一半是因为精神问题,另一半则是因为她挥霍的生活让债主步步紧逼。尼斯优美的风光和宁静的气息让邓肯的心情稍微好了点,在老朋友家里,她开始写回忆录和她的下一部舞蹈理论著作。
1927年9月16日,伊莎多拉・邓肯的灵柩被抬上运往里昂的火车,上面覆盖的一件漂亮的紫色天鹅绒斗篷是她生前常常穿着的。站在灵柩旁的玛丽?范登?罗伯茨抚摸的好朋友的灵柩,突然想起两天前那个傍晚,伊莎多拉・邓肯踏上法尔凯托那辆跑车时,兴奋地转身对玛丽挥手道:“再见,我的朋友们,我就要踏上通向光荣的道路!”玛丽忍不住又恸哭起来。
她回头看见那些认识或不认识的艺术家们悲伤的面孔,此时,音乐响了起来。曾经为邓肯伴奏过的拉尔夫・劳顿奏起了李斯特的《葬礼》,卡尔韦四重奏小组奏起了贝多芬《可爱的行板》,随后《万福玛丽亚》的歌声唱起。
这位一生追求自由,伴随着“圣母”与“***妓”之名的艺术女神终于在整个艺术界或真或假的哭泣与赞美声中彻底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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