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存在过一部属于自己的个人史,或坎坷辛苦,或自信满满,也有的恢宏磅礴,有的落魄以致湮灭甚至无后人评说。甫志高就是这样的分子,无论是进行一个道德性陈述还是一个***治性陈述,他作为历史人物都逼迫着我们无法以自身的主观认知决定或者评述其人生成败,所以也无所谓对错而留待历史决定,因为历史会客观地评价一个人,时间会还原一切客观的存在。
之一
很小的时候,看过《红岩》电影,只依稀记得里头最招人恨的人是叛徒,最招人恨的叛徒是甫志高。可是不久前,我阅读了小说《红岩》,于是对这个人物有了新认识。
首先,按照小说安排的顺序,甫志高最初是以一名地下***员的身份出现。而且我以为,他可称得上是一位积极甚至激进的***:时值“白色恐怖”,他担任着地下***沙磁区委的委员一职,负责经济工作,同时还领导一间书店的工作――地下***的秘密联络站的联络工作和《挺进报》的寄发。应该是生活得小心谨慎的,然而他却是个“在复杂环境里生活惯了的人”,是个身处乱世却有闲心在蜗居内挂上徐悲鸿画的人;他因为工作的关系,很少参加群众活动,却对***治形势非常了解;在***员们经费有困难时,他不强调经济上的困阻,主动提出多提供经费;他还渴望受到重用――“增加工作,都是使他高兴的事”……
在书店的工作上,他总是尽心尽责,并且鼓励大胆工作,关心、体贴下级,很少说重话――他可以说比较有亲和力。
他甚至还有一种预感:这是一个伟大的时代!他不愿无所作为,因此他充满激情,希望无愧于这个时代。他有兴趣接近群众,他积极主张吸收新同志;一方面“利用各种上层关系和银行界的生活方式掩护自己”,另一方面暗中希望扩大书店,出版刊物;并到重庆大学活动,希望团结进步青年……他做的一切,可谓用心良苦。可是他忽略了重要的一点:他未经上级的批准而擅做主张,暴露了联络站,暴露了自己,一切不幸由此拉开了序幕……
之二
先前我所说的是处于***治生涯前期的甫志高,而现在所要说及的却是甫志高令人感动的温情的一面。
甫志高由于渴望得到重用,未计后果地所作所为一度陷他于万劫不复的境地。(只是他自己不知道罢了!)在这种时候,许云峰再三批评且叮嘱他立刻转移,放弃书店,也千千万万不要回家。可是他呢?他一方面相信自己的眼力――不会看错人――也就意味着他对于老许的命令的正确性抱怀疑态度;另一方面,他也十二万分地不愿离开自己深爱的一切:他的家小和那间他倾注了无数心血的书店,以及他令人羡慕的工作。也正因此,尽管上级紧急下令转移,当夜就得离开本市,他仍是犹豫再三,最终决定就算要走,也要在走前同妻子告个别,得让她知道自己去了哪,千万别担心。他甚至还买了一大包妻子平时最爱吃的川味牛肉,当然也“合情合理”地被特务在家门外逮个正着……
甫志高之所以没有听从***的安排,是因为他求功心切也好,是因为他勇于表现自己的主张、想法也好,我可以均不否认。但是在他个人的私生活方面,我可以肯定我判断的正确性:他不舍。他不舍离开心爱的家人,不舍他温暖的家;他不舍自己苦心经营的书店说放手就放手了;他不舍从此告别自己那用来掩饰身份的生活和享受……试问作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他的不舍有哪里不合情理?!甚至在被抓之时,他暴露的第一句话竟是:“她不是***!”
――他要保护自己的妻子啊!
甫志高的“秉性”与“奴性”是他叛变的原因,却是他“人性”的结果。无论如何,他是一个顾家的好男人、一个爱妻的好丈夫,这也许是甫志高其人给人以憎恶同时略带同情与感动的原因吧!
甫志高,最基本的定义是:特务、叛徒。的确,他很简单(对而言)地就投降了,而且紧接着,他就带领一批特务去***接头地点抓人,不幸中之大幸,他们仅抓住了许云峰,一名永远不会投降的***员。
但是随后,他又带人抓走了江姐,并提供了一切他所了解的情报――他倒是“在其位而谋其***”的――因为他的积极配合,在的队伍中,他很快地就有了一个小官职,也算求得了一席之地,但他却失掉了为人的尊严。
我以为,甫志高是可恨而可怜的。可恨他,经不住诱惑,放不下享受,意志力如此的薄弱,以致敌方未费什么力气,他就全都招了、降了,还直接地害了那么多曾经的同志、朋友、战友;可怜他,一度那般地上进、积极,希望得到重用,一展抱负。当希望不成时,他竟违背上意、擅自活动。暴露之时,他仍沉浸在自己扩大书店的、不切实际的梦里,心怀不满与不愿的甫志高在这种情形之下落入手中。虽也可谓风光一时,但仍是不得善终,死在威名远扬的双***之下。
或许,在现今的社会中,对甫志高会有不一样的评价;而今“和谐社会”以人为本,在性命与道义之间,允许甚至提倡前者为大。但在那个时代里,这却是万万不可以的,他欲求生,本没有错,错在他求生的同时背弃了灵魂,最终,既没有好名声,也没有好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