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欧里庇得斯的戏剧具有比较明显的现代感。这种“现代感”主要体现在,按照“人本来的样子”来塑造人物形象、更关心普通人物的生存境况,以及更关心人们的内心诉求。
关键词:欧里庇得斯 埃勒克特拉 现代感
欧里庇得斯(公元前484?-公元前406)最多比索福克勒斯(公元前496?-公元前4067)年轻十五岁,而索福克勒斯也仅比欧里庇得斯多活几个月,但人们习惯于将欧里庇得斯视为继索福克勒斯之后的另一代作家,原因可能在于欧里庇得斯的戏剧精神有其独特之处。
尽管他生活在遥远的古希腊时代,但他的悲剧中却透露出比较明显的现代感,而这种“现代感”在他的作品《埃勒克特拉》中,有着更为明显的表现。他的戏剧的“现代感”主要体现在:按照“人本来的样子”来塑造人物形象;更关心普通人物的生存境况;更关心人类的内心诉求。
欧里庇得斯的《埃勒克特拉》分别塑造了两个主要人物――埃勒克特拉和奥瑞斯特斯,这两个人物性格之间有着比较大的差别,但这两个人物均按照自然逻辑发展的性格来塑造的。
在索福克勒斯的悲剧《埃勒克特拉》中,埃勒克特拉强悍、倔强和坚定。她从来不屈服于任何对她有控制权的人,无论是现任的城邦主埃吉斯托斯,还是王后克吕泰墨涅斯特拉。当她的妹妹克律索特弥斯劝告她不要触怒强者时,她断然拒绝。在她的眼中,埃吉斯托斯和克吕泰墨涅斯特拉虽是王者和强者,但更是谋杀的凶手和复仇的对象,王权在她眼里根本就不能成为表达愤怒与复仇愿望的阻碍。在复仇的信念上,她从来没有动摇过;在复仇的合理性上,她从来没有怀疑过;在杀死母亲后,她也没有过忏悔与内疚。美国学者汉密尔顿曾这样评价她:“索福克勒斯笔下的厄勒克特拉是一个饱受艰辛,严厉、强悍的女人,她活着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复仇。她非常果敢无畏,从来不屈服于任何对她有绝对控制权的人;她决定如果奥瑞斯特斯不回来的话,她自己就要尽力去刺杀她的杀父仇人,虽死而不辞;在杀死她母亲之前没有丝毫的犹豫,在她死去的时候也没有任何悔恨之意。”
欧里庇得斯悲剧《埃勒克特拉》中的埃勒克特拉的形象更复杂些,也更加的人性化。她执著中渗透着悲伤,坚定中混合着犹疑。她的执著是明显的,尽管嫁予农夫为妻,但苦苦等待奥瑞斯特斯回来复仇。同时,在漫长的等待与粗俗的生活中,她又时常感叹生活的悲哀与艰辛,内心充满了悲伤。然而,粗俗的生活,不幸的婚姻与漫长的等待都未能消磨她的复仇之心,当弟弟归来后,便出谋划策完成复仇。但在复仇之后,面对弑母,她伤心了。
美国学者汉密尔顿评论说:“她像索福克勒斯描写的厄勒克特拉一样坚定地认为她的母亲应该去死,她还亲自参加了谋杀,这是索福克勒斯笔下的厄勒克特拉没有做的,但是她的母亲最终被刺杀倒地后,她马上对自己充满了厌恶和责备,最后,她伏在母亲的尸体上面,想起来她曾经爱过她。”这种对人物形象地塑造使得人物充满了立体感,其性格也更加的人性化及复杂化,更符合常人的心理特点。从而与之前的戏剧家笔下的神话般的人物形象划清了界限。
索剧的《埃勒克特拉》和欧剧的《埃勒克特拉》除了塑造主要人物埃勒克特拉之外,还塑造了另外一个重要人物――奥瑞斯特斯。这个人物在两住大师的笔下也是不尽相同的。
索剧中的奥瑞斯特斯智慧、勇敢、能干。他机智地让仆人谎报自己已死――骗得了晋见王后克吕泰墨涅斯特拉的机会,使复仇得以实现。当身处危境时,他毅然同姐姐相认,坦露自己的身份。他的能干表现在他只身一人手刃克吕泰墨涅斯特拉和埃吉斯托斯。对于这个人物,德国学者韦伯斯特有着精辟的概括:“对父亲的追念,激发他动脑筋,他毫不怀疑他的作法的正确性,因为这是得到阿波罗的指示的。于是他刻不容缓地积极谋划。他的复仇计划中有个步骤是派人去诡称他已身亡。他虽然认为这样做正确,但是,和涅奥普托勒摩斯一样,总觉得这种行动有违英雄理想中的襟怀坦荡。当他听见埃勒克特拉的哭声,认出那伤心的女仆原来是埃勒克特拉时,他也像涅奥普托勒摩斯一样,动了怜悯之心,不由得交代出自己的身份。埃勒克特拉的狂喜,使他再次振作起来,在最后那部分戏里,他又变成他父亲阿伽门农的镇定而能干的样子了。”而欧剧中的奥瑞斯特斯则呈现出另外一种性格:虽勇敢却不够智慧,虽坚定却充满犹疑。他是勇敢的,在埃勒克特拉的鼓励下完成了复仇,但他不够智慧,复仇的计划是埃勒克特拉和老仆人想出的。他始终没有忘记替父报仇表现了他坚定的一面,但同时又对杀母复仇充满了怀疑,并且在杀母之后,陷入深深地痛苦和自责之中。
相同的题材,相近的主干情节,却塑造了不同的人物形象,这反映出欧里庇得斯独特的戏剧精神。正如亚里士多德所说:“索福克勒斯说,他是按照人应当有的样子来描写,欧里庇得斯则是按照人本来的样子来描写。”
欧里庇得斯是按照人“本来的”样子塑造人物的,所以在他的笔下,贵族依然是贵族,依然要完成所肩负的责任,依然要具有某些高贵品质,但贵族也经常像普通人一样,对自己的行动产生怀疑;仆人虽然身份低贱,却拥有某些高贵的品质。欧里庇德斯戏剧化的故事、人物更接近实际生活中的样子,现代感更强烈些。
其次,欧里庇得斯的戏剧不仅关注贵族,也关注小人物,他笔下的众多小人物同样栩栩如生,成为大家的关注点和兴趣点,使得剧作更符合现代审美观念特征。而与其同一时代的两个悲剧家――埃斯库罗斯和索福克勒斯则大不相同,后者的悲剧的人物都是贵族或者贵族的后代,下层奴隶是无法进入他们的戏剧创作视野成其主要人物的。
尼采说过:“直到欧里庇得斯为止,酒神从来没有停止过做悲剧的主角,而希腊舞台上所有那些著名人物――普罗米修斯、奥狄浦斯等――都只是那原始主角酒神的面具。”这也既是说,在欧里庇得斯之前。悲剧主要是为“英雄”、“贵族”或者“贵族的后代”写的悲剧,而到了欧里庇得斯这里,则发生了变化。
在欧剧《埃勒克特拉》中,剧中的“老人”虽然只是个次要人物。但他却具备“贵族”般的品质,他更加有智慧,是他给奥瑞斯特斯设计了杀死埃吉斯托斯的整个计划。在欧里庇得斯的其他悲剧作品中也有许多类似的人物,如《赫卡柏》、《腓尼基妇女》、《特洛伊妇女》、《安德洛玛刻》等,均塑造了一批特色鲜明的下层人物。
最后,对人的心灵的丰富性及多重性的探求。
在欧里庇得斯的《埃勒克特拉》中,奥瑞斯特斯在杀母复仇之前内心的激烈冲突和对神的怀疑,充分将他内心世界的复杂性展现出来。奥瑞斯特斯说:“我们怎么办?我们的母亲――也杀了她?”“哎呀!我怎么杀她,生我养我的母亲?”“福波斯呀,你了太荒唐的神谕”,“他逆反天性,叫我去杀我的母亲”,“莫非是一个样子像神的恶魔叫我做这事的?”“我不大相信那个神谕说得对”。通过奥瑞斯特斯内心的挣扎,将复仇的合理性推到了一个两难的境地,奥瑞斯特斯的性格也因此获得了复杂性和多重性,这同索福克勒斯笔下的奥瑞斯特斯大不相同。通过奥瑞斯特斯对杀母复仇合理性的质疑,欧剧《埃勒克特拉》传达了一种人生悖论――人的天性与自由意志间的冲突,“亲子关系是以自然一体为基础的,而夫妻关系却来自婚姻,婚姻就不只是起于单纯的自然的爱或自然的血缘关系,而是起于自觉的愿望。因而属于自觉意志的自由道德范畴”。这种天性与自由意志问的冲突在索福克勒斯的《埃勒克特拉》中是不存在的。另外,在杀母之后,卡斯托尔神谕奥瑞斯特斯将离开城邦,被流放外地时,欧里庇得斯将奥瑞斯特斯内心的痛苦充分展示出来,“我必须离开父亲的家,在异国的法庭上接受审判,为了母亲的血案”,“扑过来吧,紧抱住我的身体;痛哭吧,就像我死了在我的坟上那样哭”,这些呼喊都透露出奥瑞斯特斯离开故土、与亲人分别的痛苦与伤感。奥瑞斯特斯的性格也因内心的矛盾与冲突而显得更为复杂,更为人性化。
“索福克勒斯用诗歌的笔触描写了古代诸神的形象,观众看完他的戏之后回到家里,心里会坚信过去的东西都是正确的。但是欧里庇得斯却是一个异教徒,他会严重地搅乱人的内心,他从不愿意让人轻松地满足于他们自己最喜欢的信念和偏见。”这种能给人心以激烈碰撞的审美感觉恰恰是现代艺术所经常带来的。
欧里庇得斯的现实感和现实精神作为一个分界岭,激励着后世剧作家们对人性及人的生存境况的开拓。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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