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珊,你从哪里来的?”
“我来自西洛锡安。”
“大城镇?”
“不,那应该是……一片……嗯……一片……村庄。”
“那么,你的年龄是?”
“我今年47岁。怎么?”
“好吧……你的梦想是什么?”
“职业歌手。”
“你为什么没实现这个梦呢?”
“因为以前我都没得到机会,希望这次可以改变。”
2009年4月11日,顶着稻草似的乱发、身材臃肿的苏珊・波伊尔就这样在评委近乎刁难的提问和全场观众不屑的目光中登上了大列颠著名选秀节目《英国达人》的舞台。她演唱了音乐剧《悲惨世界》中的歌曲《我曾有梦》,在她唱完第一句的刹那,全场欢声雷动,苛刻的评委们要么瞠目结舌,要么热泪盈眶。
短短半个月里,这位失业在家、“至今还没约会过”的中年妇女,用她的天籁之声和如虹气势征服了全球的观众,被“粉丝”们送上“苏珊大妈”的亲切称呼。
这一幕,似曾相识。不到一年前,就在同一个擂台上,一位同样其貌不扬的手机推销员保罗・波茨以咏叹调《今夜无人入睡》拿下了年度冠***,带着10万英镑奖金、属于自己的唱片合约以及为女王演唱的巨大荣誉衣锦还乡。而发掘保罗和苏珊大妈的这档节日《英国达人》,虽然到今年为止刚播到第三季,却在短时间里一跃成为英伦乃至全球最受欢迎的选秀类节目之一,这和它的制作理念分不开――《英国达人》没有年龄限制,立足于草根阶层,目标就是发现那些怀才不遇的普通人。
苏珊大妈脱颖而出,不久,就有网友发掘出她14年前参加其他选秀节目的录像:在那次节目中,主持人对她的形象充满恶意的嘲讽,她甚至难堪得没能完成自己的表演。
以貌取人的家伙固然可恨,但平心而论,14年前的苏珊想要一举成名,的确不容易。正所谓“时势造英雄”,能有迟到的佳话,并不是因为她的唱功在这些年中有多大的进步,而是源于社会观念的进化。回顾选秀节目的历史,不难发现,选秀明星往往就是当时社会审美价值观的风向标。媒体造星时代已经过去,尽善尽美、光芒四射、符合绝人多数人审美眼光的偶像团体如今比比皆是,“粉丝”的热情却明显衰退,取而代之的是轰轰烈烈的平民造星运动中涌现出来的那些最有个性的平凡人的代表。
苏珊大妈面对的不再是噩梦般的结局,也许要感谢更包容的评委们――所有观看了节目、由衷地赞赏她的普通观众。因为人们逐渐发现,我们不再痴迷于看到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人耍帅、玩酷,登上冠***宝座,相反更希望看到一个平平常常的人重拾她多年前失落的梦想,就像我们一直期盼自己能做到的那样。
聆听苏珊大妈的演唱,感动之余,一个硕大的问在脑海浮现:中国的苏珊大妈在哪?她得到通过海选的机会了吗?
说中国的老百姓得不到苏珊的机会是不客观的。2009年,“中国选秀”的代名词“超级女声”已经改名“快乐女声”,开始了新***策下的新生意――从非凡的“超级”到亲民的“快乐”,我们的选秀理念当然也在变化。今年“春晚”上从《星光大道》走出来的乡村歌王,不就是我们自己的草根偶像吗?然而公道地说,尽管央视的《星光大道》的初衷和《英国达人》有很多相通之处,但它毕竟不能像后者那样在海选参赛者时百无禁忌。此外,中国观众在潜意识里往往更关注参赛选手的“典型性”,期待他们尽善尽美,这完全可以理解。然而非主流的存在一旦被忽视,选秀就成了少数派的游戏。试想,一个上了年纪、事业失败、外表也不光鲜亮丽的人出现在我们的选秀节目中,能走多远呢?换言之,我们对“不同的人”的梦想,是否已经做到了包容?
眼下,苏珊大妈仍然是娱乐媒体的绝对新宠。成名之后,她染了头发、换了职业装,还爆料自己曾经在节目中说过谎。有“粉丝”担忧,她也许只是一个急功近利的骗子;有专家指出,苏珊的神话多半是节目组的成功炒作。像更多的苏珊迷一样,我觉得无论相信谁的说法,这个梦最初的那份朴素的美好,都已经在人们狂轰滥炸式的关注目光中消失殆尽了。就像苏珊唱过的《我曾有梦》的结尾:“我曾梦想我的人生将是怎样,和我现在生活的炼狱那么不同,和它应该成为的样子那么不同,而现在,生活杀死了我曾梦想过的梦想。”能否呵护每个人心底的梦想,正是在我们自己的一次次选择中决定的。这样看,选秀也许是每个人寻找理想生活的缩影。
(摘自《读者・原创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