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萋萋刚满10岁,聪明美丽已经在江南传遍。从15岁开始,门槛已被络绎不绝的媒人踏烂。如果你看到某一天江南的才子遍及大街小巷,那肯定是叶萋萋外出的日子。叶萋萋就像江南那青青小湖早上带着露水的荷花,娇娇羞羞带着清澈的美丽。
叶萋萋嫁给风的那一年18岁,花苞将要绽放。
不用形容风的诸般好,因为他娶的是江南最美最有才气最巧的叶萋萋。嫁给风后,叶萋萋才成为一朵完全绽放的花朵,他们是当时最相爱的一对。
“连就连,你我相约定百年。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风写下这些,画上叶萋萋的***象。叶萋萋配上江南的小调吟唱,在自己的画像旁加上风的模样。
“自古红颜多薄命。”没有等到百年,甚至没有等到九十七岁,叶萋萋病倒了,自此一病不起。风奔走全国为她求医寻药,但仍然没能挽留住叶萋萋。
叶萋萋走的那天,面容苍白。她叫:“风。”风含泪:“连就连,你我相约定百年。”叶萋萋接上:“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风,我等你。”风大叫一声:“萋萋!”叶萋萋含笑逝去。
萋萋走后,风迅速消瘦,不到三年时间,他便一病不起,且拒绝任何***。临去的时候,他对床边的家人说:“萋萋恐怕已等我太久。别为我伤心,我是极为快乐的。”风走的时候面容竟是幸福无比。
那是江南传唱很久的故事。
奈何桥畔,美丽女子叶萋萋孤身等待。只愿见你,何惧一切险恶?
风来的那天,叶萋萋单薄如纸的身体一下丰盈,奈何桥上那天下的是江南深情的雨,那是湖上荷花幸福的泪。
风和叶萋萋转世的那一天,两人相约:“坚决不喝孟婆汤!”他们要做生生世世相爱的人。
但是他们当时怎么也想不到,奈何桥上艰难的等待已把叶萋萋前世的灵气消磨完。他们仍以为他们的来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他们来到人世间的时候是公元1981年。叶萋萋出生在中原冬季的一天,风出生在东北秋季的一天。
叶萋萋出生的那一天,瞪着一双圆圆的眼睛到处寻找着,最后发现了一大群陌生的人,她知道自己已经来到了今生。“我终于又要和风在一起了。”她禁不住笑了起来。
产床边的人全部吓了一跳。她听到一个头发灰白的老太太说:“一个长得像个丑八怪的丫头,还晦气地不哭却笑,是不是一个妖邪。”叶萋萋想起来了,刚出生的婴儿是要哭的,她开始张着嘴发出没有眼泪的干嚎。可是她又听到那个老太太说:“一哭更丑。”
前世的绝代江南美女刚来到今生,没有受到任何欢迎。
今生的叶萋萋有一个奇怪的名字:桑上。所有的人都觉得这个名字很奇怪,她也是不懂。她问给自己起名字的妈妈:“为什么我叫桑上?”妈妈答:“随便取的,没有什么意义但是别致,普通的女孩要想出众只有在名字上取巧了。”
桑上第一次伤心地在镜前看自己的脸,不见记忆中惊人的美丽,只是普普通通,眼睛大大的但却不见往日的灵气,平淡的五官平淡的气质。就从那一刻起,她才真正把自己当作桑上而不是叶萋萋。“她是江南不俗的荷花,我是中原平凡的草啊。”
可是,风,你能认出我来的,是吗?
桑上资质极为普通,她学习很刻苦,但是成绩并不出众。她的成长没有什么可以值得炫耀的事情,也没有什么荒唐的事情,她平平淡淡地长大了,对于别人只是一个淡淡的影子。
高中毕业后,她考上了医学院。桑上喜欢这所众树环绕下的学校,喜欢穿着白大褂的感觉。她在这里仍然是一个不引人注目的女孩,大学快毕业的时候她的踏实为她赢得了过硬的医学知识。
桑上常常会想起风,很想很想知道那个男孩如今过得可好,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样在苦苦寻找着对方。
和医学院相邻的是一所名牌大学,那里的学生很喜欢到医学院来,因为医学院有很好的体育场地。
一次偶然的机会,桑上认识了那所大学的一个女孩。
那是一个剪着短发,穿着一身男孩子衣服的女孩――兰,有明亮的放肆的眼睛。
兰经常到医学院看桑上,还总喜欢勾着桑上瘦小的肩招摇过市。
桑上大四那年的圣诞节,兰来找她邀她参加他们学校的圣诞舞会。桑上本不热衷于这些的,但是因为兰,她勉强去了。
她本想一个人找一个不被人注意的角落,喝一杯苦苦的茶,但是兰没有允许她做这些。她牵着她,到处为她介绍着新的朋友。
当桑上终于忍不住向兰提出抗议“兰,我累了”的时候,兰拉着她的手在人群里拼命地挤:“没什么没什么,再给你介绍最后一个人。”桑上只有无奈地摇头。
“哈哈,桑上,这就是我要给你介绍的最后一个人。”
桑上的目光突然呆滞,前尘往事在脑中清楚地出现。她仿佛看到了揭开红盖头看到风的那一瞬间风温柔的目光。
桑上直直地看着那个帅气的男孩。“桑上,这是我们最厉害的MM杀手――宇。”兰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似乎经历了一世又一世。
“宇,这是我的好朋友桑上。”
宇哦了一声,很淡地伸出手:“你好。”
桑上的喉咙干涩,她听见自己低低但是热烈的声音:“我认识你的,你还记得我吗?”
兰和宇都吃了一惊。宇转过头,揶揄地看着兰,兰问:“桑上,你怎么了?”桑上仍然固执地看着宇:“我很早就认识你,你难道真的忘了?”
远处跑来一个女孩,“宇,我们去跳舞啊。”
宇看了看桑上:“对不起,我想你认错人了。”
桑上直直地看着那个像风的男孩牵着那个漂亮的像前世的叶萋萋一样的女孩。
兰在她的耳边说:“那是我们学校最漂亮最有才气的女孩洁,她和宇是公认的天造地设的一对。”桑上不说话。兰问:“桑上,你怎么了,你今天有一些怪。”
桑上摇头:“不,不是的,他们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在宇旁边的应该是我。”
兰惊讶地看着她泪流满面地离去。
从此以后桑上像换了一个人。她经常独自一个人跑到宇经常去的地方,看宇打球,洁是宇的观众。桑上很多次勇敢地上去和宇搭话。“宇。”刚开始宇还很耐心地看她一眼,次数多了,他便不耐烦起来,他总是在桑上还没有开口的时候叫洁:“洁,我们走。”然后把桑上独自抛下。
但是桑上却是少有的固执,她像一个阴魂一样跟在宇和洁的后面,受着他们的漠视。每一天晚上,桑上都对自己说:“坚持啊,想想奈何桥上等风的艰辛。”
桑上开始引人注目,但是那是带有侮辱性的引人注目。兰无数次地骂桑上:“你怎么变成这么一个不知道自重的人。”桑上沉默着。兰在一次次对桑上暴跳如雷后对桑上彻底失去了信心。她最后一次找到桑上说:“桑上,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理由,但你已经不是以前的你。桑上,你多保重。”桑上一直微笑着听兰讲完这些,但是当兰彻底在她的视线消失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哭了。
后来,桑上、宇、洁兰都毕业了,毕业没多久,宇和洁就结婚了。
那一天,桑上第一次喝了酒,将自己灌得不醒人事。意识失去的最后一刹那,她听到自己和风在奈何桥上郑重地说:“坚决不喝孟婆汤。”
桑上再也没有涉足宇的生活,她进了一家很好的医院,像从前那样很本分地做自己的事。
因为她的勤奋和她对世事的淡然,她开始在业务上慢慢斩露头角,到30多岁的时候,她已经成为很有名的大夫了。
桑上仍然是不漂亮没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唯一不同的是她在穿上白大褂的时候。身上的谦和很强烈地表现出来。
桑上不再考虑感情的问题,她的心就像沙漠。
那天站在自己小小屋子的窗前,桑上的思绪里只有那熟悉的小调:“连就连,你我相约定百年。”
兰的女儿来找桑上的时候,很神秘地附在桑上的耳朵旁边说:“阿姨,你知道吗?妈妈爱的那个人得了绝症,就住在你们医院。”
就在桑上得知宇住院消息的当天下午,桑上刚要回家的时候听到有人叫:“桑上。”是宇的主治医师。桑上的心一下紧缩,全身的血液似乎一下凝固。“桑上,我的一个病人宇说你是他的一个朋友,他想让你有时间陪他说说话。”桑上点头:“知道了。”
第二天的时候桑上去看宇,隔着透明的玻璃门,她看到宇的床边坐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正温柔地喂宇吃东西。桑上转身走了,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存在的理由。
但是第二天,宇的主治医师见了她仍是说:“桑上,你怎么不去呢?”
桑上说:“他应该由他的家人多陪伴一下。”“哎呀,说起他的家人,这个男人可真了不得。被他甩的漂亮女人都不恨他,在他生病的时候竟然一个个回来看他。做男人做到这份上……”
桑上突然想听宇讲他的故事了。
第二天桑上去看宇,隔着透明的玻璃门,淡淡的夕阳斜斜地照进白色的病房里,一抹残破的金黄色在宇的脸上投下了明亮的凄凉。踏进病房的那一瞬间,桑上似乎看见穿着白长衫的风微笑地回头,看轿帘掀开处萋萋的笑脸。桑上站在病房门口,不想移动自己的脚步。
宇突然睁开眼睛,看到桑上,笑着说:“大夫,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很久了。”桑上一笑:“你刚才睡的很好,不想吵醒你。”宇的脸上却有惊讶的神色,他皱眉,然后说:“有一件事情我始终搞不清楚。算了,我这一生搞不清楚的事情太多了。”
宇问:“大夫,你听说过我的故事吗?”桑上答:“一点。”宇看着桑上问:“哪一点呢?”眼睛里有揶揄的神色。桑上一本正经地说:“你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
宇轻轻地叹口气:“不知道我这一生是不是一个错误。大夫,你相信有生生世世吗?假如我说我和我前世的爱人约定了今生相爱,你会不会吃惊?”桑上只说:“你讲吧。”
宇讲起那个前世的故事,那个桑上在心里温习了很多次的故事。
宇说:“约定了今生还相亲相爱,可是,我寻找了一生,却没有找到她。”
桑上问了一句:“你不是结了很多次的婚吗?”“那是因为她们都有像她的地方,但结婚以后我发现她们都不是她。”
病房一片沉默。
桑上说:“我想我该走了。”
宇说:“谢谢你大夫。以后能不能常常过来?”
桑上温和地一笑:“好好休息,不要乱七八糟地想很多。”
后来桑上没有去看宇,一直没有,尽管宇一直捎话要她去,桑上却总是以走不开为由拒绝了。
在那段时间,桑上拼命地接待着一个又一个病人,她开始忙得没有自己的一点点时间。所有的人看她那么拼命,都劝她注意自己的身体。桑上仍是温和地笑,却不听任何人的劝告。
一天,桑上刚处理完一个病危的病人,她听到一位护士说:“那个宇好像快不行了。”桑上木木地站定了,旁边她的助手叫:“桑上大姐。”
桑上发了疯一样朝宇的病房跑,那一刻,她是跑在江南草木疯长的季节。
宇的病房有低低的哭声。放弃***的宇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眼睛空洞地看着洁白的屋顶。
桑上扑到宇的床前,宇艰难地一笑:“大夫。”桑上点头。宇又说:“我觉得你好熟悉。”桑上说:“在你大四的时候我曾经拼命地追过你,我是兰的那个傻乎乎的医学院的朋友。”宇愣了一下,然后说:“对不起。”桑上摇头。宇问:“兰好吗?”“好。”“麻烦你告诉她,很多的事情我是明白的。”
宇的呼吸开始变得困难,他环视着周围很多张脸,对桑上说:“我唯一等待的只是她,可是她究竟在什么地方?”桑上说:“也许是在来生啊。”宇摇头:“我已经没有太多的精力等到来生了,也许我将是尘埃。”桑上扭过头,不想去看宇英俊的风的脸。
宇的呼吸越来越困难,但是仍然大睁着眼睛。桑上看着他的脸,听到周围有人说:“宇,你就安心地走吧。”宇没有回应,眼睛里面是深深的两世的寂寞,还有桑上熟悉的风的固执。
桑上突然握住宇的手:“宇,你听过这样的歌吗?”
“连就连,你我相约定百年。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桑上温婉的声音在空气中飘荡,那是只有宇听得懂的语言听得懂的曲调。
宇的眼睛突然变亮,他紧抓住桑上的手很清晰地叫了一句:“萋萋。”随后眼神涣散,喉咙里挤出模糊的一句话。只有桑上知道,他说的是:“错过了一时,我错过了一世。”桑上的泪夺眶而出,打在宇的手上。宇的眼睛慢慢闭上,脸上有淡淡的笑容。
宇走了,桑上仍然忙忙碌碌地做着自己的好大夫,脸上仍然是大家都熟悉的谦和的表情。
三年后,兰病重。临走的时候对桑上讲了她自己的故事。
她说:“桑上,你知道吗,你在奈何桥上等的时候,很多的女魂从你身边过,沾了你的灵气和你对风的爱。我固执地不喝孟婆汤却折磨了自己一生。如果在大学的时候知道你就是那个孤零零等待的女孩,说什么我也要帮你成全啊。”
兰临走的时候眼睛明亮放肆。
兰死后不久,桑上结婚时伴娘是兰的女儿。
那个女孩眼睛不再明亮放肆,她尊敬地叫桑上:“桑上阿姨。”
最幸福的是那个等了桑上很多年的男人,他拥有了自己爱的。
桑上很老的时候才退休,白发苍苍的她常常和老伴去那个熟悉的地方喝茶,喜欢在草木众多的地方散步。
老了的桑上,眼睛如秋水般的明净,所有的人见了都说:“这个老太太,年轻的时候肯定是一个绝色美女。”
责编/昕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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