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恬然斯寡欲,荣名非所忻”,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为他人砥砺文字、为人类传承薪火,这就是陈向平、龙世、黄涛一类编辑家的真实写照。他们一生坚守自己的信条,不计名利,不计得失。在旁人眼里,似乎迂腐、愚笨,“不开窍”。可恰恰是这种“不开窍”,通向了大美至境,令人肃然起敬!
陈向平:誓与稿子共存亡
抗战时期,作为编辑的陈向平跑警报时,随身总护着一个蓝色的袋子,里面装的不是什么贵重物品,而是一大叠稿件,稿件分为“急用”“待用”“可用”“退稿”等类别,一一拿文件夹夹着。警报解除后,翻开袋子,稿件上或是汗渍或是雨水,一篇篇面目全非,可人在稿在,陈向平也就如释重负。
就是这位誓于稿件共存亡的编辑,曾整理出版了《中国丛书综录》《陈寅恪文集》《汤显祖集》《唐诗一百首》《宋词一百首》等大著,并参与了《辞海》的编纂工作,为抢救我国珍贵的文化遗产,作出了突出的贡献。
然而,陈向平编辑却是一个“不开窍”的人。其实,他是写随笔、诗词和报告文学的行家,但他平日里总是不厌其烦地花费大量时间、精力去组稿、约稿,一字一句地给作者审稿、改稿,从不马虎。当年,许杰、金庸、施蜇存、王西彦等不少名家和普通作者都受过他的助益。身边的朋友见陈向平放着自己的才华不用,很是可惜:“你自己也要做点研究啊!”他却坦然一笑:“我就爱做这样的无名英雄,多少好作品,都是用编辑心血浇灌出来的,这有什么不好?”
龙世:帮人出名是本分
1956年8月,曲波完成了40万字的长篇小说《林海雪原》。当原稿寄到编辑部时,“稿纸有大有小,每一叠都用不同的碎布条拴着,字儿老长老长一个,伸胳膊踢腿儿的,很不好认。”书写如同一蓬乱草尚且罢了,语言上和结构上明显欠缺才是致命的。但是,龙世认为作者对东北剿匪生活是熟悉的,也懂得编故事,稿子很有基础,只是要花很大力气进行加工。
可是,只上过六年级的曲波无力修改作品,龙世便埋首案头修改润色了三个月,对原稿的故事结构进行调整修改;从头到尾,对每一章、每一节都进行文字加工,连“的”“地”都逐字改过;再版时,龙世又修改了120多处。
《林海雪原》一问世,在当时就引起了强烈的反响。同样的,萧***的《五月的矿工》、欧阳山的《三家巷》、古华的《芙蓉镇》、陈国凯的《代价》、莫应丰的《将***吟》等名噪一时传播久远的名作,都是经龙世组稿或编辑的。而他自己,只是在生命百分之一的业余时间偶尔创作小说、评论和寓言。龙世说:“改稿子帮助别人出名是分内之事,要不就甭干这行了。我不后悔,总算没有愧对我的工作,自觉对得起他们。”
上世纪50年代,为纪念建***30周年,有关方面决定出版一部反映我***30年斗争历史的回忆文集,任务落到了时任总***宣传部宣传处处长的黄涛身上。原本以为这一工作是临时性的,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完成。熟料,征文不到一年,稿件就超过了3万余篇,选送到编辑部的就近12000篇,采访、编写、修改任务日益紧迫,黄涛不得不从“分管”变成了主管,后来索性甩掉了处长的“官帽”,全心全意地投入到了编辑工作。
当时,做这份工作没有编制,没有办公室,黄涛和几个同仁东挪西迁,吃尽苦头。
可无论条件多艰苦,他们都不抱怨,不马虎。就这样,这个临时工作一干干了26年。26年里,黄涛的职务没有升迁,级别没有变化,而他原来的单位,有的人跟他是同级的,有的还是下属,先后都往上升了,他的几十年却耗在了360万字的书稿里。这就是家喻户晓的英雄史诗《星火燎原》。
1987年,黄涛去职休养。按理说,完成了这样一部辉煌的历史书籍,他的工作应该画个句号了,可黄涛说:“句号放大了就是零,零就是一切从头开始,我还能编书。”身边的亲友都不理解,说他这辈子就是被一部《星火燎原》害苦的,为啥还要编书、出书。黄涛回答:“出版工作是铸造精神支柱的,为先烈树传,为英雄歌唱,是我永不泯灭的理想和追求,我这一生没有遗憾!”之后的20多年,黄涛又编辑出版了《******传》《硬骨头六连》《朱伯儒》《张海迪》等一系列红色经典。
(作者系广东外语外贸大学肇庆外国语学校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