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天文馆馆长朱进,多年与小行星打交道,现在则致力于以天好者的心态做天文科普。
2006年8月24日,布拉格,国际天文学联合会(IAU)上,朱进正等着唱票结果。这一轮投票将决定冥王星是否还属于太阳系的九大行星。
最后结果和他所投的票一样―冥王星被除名。
从会场回到北京,朱进忙活开了。他是北京天文馆的馆长,馆内的所有文字介绍要修改,影视资料要更换,最后,面对主展馆里太阳系行星展区的冥王星模型,朱进下令“撤了”。
给学校加门天文课
“今天后半夜火星过近地点,周六火星冲日”、“2009国际天文年”,这是朱进最近修改的MSN签名。近两年来,朱进的工作重心都放在了天文科普上。
直到2009年国际天文年,中国的天文科普也只能算是刚开了个头。北京天文馆是国内专职做科普的单位,刚过去的天文年,中国大陆地区的联系人就是朱进。“国际天文年是面向最普通的老百姓。”像“路边天文100小时”、“伽利略望远镜计划”这些活动,都是站在更加民众的立场上安排的。
作为联系人的朱进有一个愿望,就是多建立与媒体之间的互动,“我们之前主动了十次天文讯息,”事实上,“天文学有很多好玩的事,”通过电视、报纸杂志、电台等媒体渠道报道出来的只是一小部分,绝大部分的发现还默默无闻。
除此以外,朱进和国内的天好者通过国际天文年达成了一个愿望―在中小学课程中,增加一门名为天文的课程,像物理化学一样,正式进入教程。“这不是简单地多了一门课,它能够改变一代人的科学素质。”
朱进用天好者的心态做天文科普。“这样就没有专家和票友之分。想做天好者,不用犹豫,第一步要做的就是在黑夜里抬起头,”即使有权投票决定冥王星去留,朱进仍然更愿意别人称呼他天好者。为了拍摄2009年7月22日的日全食,朱进迷上了天文摄影,扛着佳能50D相机,一年里拍了十万张照片,买了个1T的硬盘,拍坏了一个快门。可惜的是在日全食当日,朱进受央视邀请走进演播室,错过了现场的拍摄。
已经过惯了不论白天黑夜,拎起机器就开车出门的日子,都不用倒时差。卷发和洗得发白的阔腿牛仔裤成了朱进天好者的标签。
守望近地小行星
在天文馆工作之前,朱进的精力集中在科研上:在中国科学院国家天文台主要研究小行星,包括防止小行星撞上地球。
1995年5月,中国国家天文台施密特CCD小行星巡天计划(BAO Schmidt CCDAsteroid Program,SCAP)开始运行的时候,朱进因国内唯一专门研究小行星的专家这一身份,成了这个项目的主持人。项目就是以发现小行星(包括近地小行星)为主要目标的观测研究。这个项目运作的时候,正值国内小行星研究的真空期。
朱进看过的电影不多,但是跟小行星相关的都会看看,朱进到现在还记得当年那部电影《天地大冲撞》。SCAP计划的目标之一就是寻找可能撞上地球的小行星。
SCAP计划运行的两年半中,朱进和同事们发现了2700颗小行星,计划在1997年下半年结束,也是从这时候开始,科学家发现了大约有260颗小行星在未来一百年撞地球的概率不为零。对小行星撞地球,朱进的反应是“肯定得撞上”。
这两百多颗在未来一百年之内撞击地球的可能性都比较小,“最大的也只有万分之一。”直径有大有小,最小的可能只有几十米,“现在我们比较关注的是直径在一公里左右的小行星,它会造成全球四分之一人口的死亡。”
小天体撞地球,并不像《天地大冲撞》里描述的那样容易解决。按照现在的观测技术,小行星最早能够在一两年之前预测到,彗星可以在四个月之前观测到。“但是,即使我们发现了,也没有好的方法避免。小个儿的可以疏散、转移人口,大个儿的就只能等死了。”
光靠地面望远镜是不可能百分之百预测的,即使我们把地面铺满望远镜,也不可能提前预测到从太阳方向撞击的小行星,太阳方向是我们的盲区。
“NASA计算过,一个美国人有生之年被小行星砸死的概率和死于空难的概率是相当的。”NASA的目标是在10年以后或者20年以后,发现80%可能撞击地球的小行星。
“小行星接触地球之前就会发生爆炸,这种爆炸比核弹的能量大得多,它能把尘土扬起来,罩住地球半年到一年,靠光合作用维生的植物死亡,生物链断裂,物种慢慢消亡,这些就跟《天地大冲撞》里边差不多了。”
而对于阿波罗九号登月舱的驾驶员施威卡特(Rusty Schweickart)在2008年提出的,驾驶无人太空船撞击小行星,改变其轨道的方法,朱进也觉得“不靠谱”。类似这样的方法还有很多,比如说“给这颗要撞击地球的小行星刷漆,刷成一半黑一半白,因为黑白吸收太阳光能量的情况是不一样的,日积月累,小行星的轨道就能改变。”还有,“弄一个巨大无比的镜子去照小行星,小行星上可能有一些冰就蒸发了,质量改变了,轨道也就改变了。”甚至还有,“给小行星安一个帆之类的东西,太阳风粒子一吹,它的轨道就会被改变。”
“这些都是概念性的方法。”朱进说。真正要防范小天体撞地球,不仅要知道它们的速度和位置,对它的物理性质也要清楚,“比如它的组成、自转。”
在天空中留名
作为小行星的研究专家,朱进有以自己名字命名的天体。
1997年6月,朱进用一架60厘米口径施密特望远镜发现一颗新天体,“我们发现的时候没看出来它是彗星,它只是一个点源,跟小行星一样,轨道也很普通,我们是按照小行星上报的,”跟兴隆观测站有联系一个加拿大观测者戴维德•巴拉姆(David D. Balam)得知后,用口径较大的望远镜做后期观测,“发现它比别的小行星稍微“胖”点,他就上报说这可能是颗彗星,后来被证实了。”
小行星委员会宣布,这种情况下的命名为“发现者和第一个看出来它是彗星的人一起命名。”于是,朱-巴拉姆彗星(Comet Zhu-Balam)诞生了,“朱”当然就是朱进的姓。这是一颗周期约为6.6万年的长周期彗星。
观测、发现、命名,这些是朱进跟小行星打交道的方式。小行星的命名有很多讲究,朱进提到,《天地大冲撞》中唯一不太科学的地方就是在命名的时候。
“这部电影的科学顾问是舒梅克(Eugene M. Shoemaker),就是发现了苏梅克列维九号彗星,后来这颗彗星撞上了木星的那位美国科学家,”
彗星是以发现者命名,小行星是由发现者命名,“也就是说,发现者可以以自己的名字命名,也可以起个其他的名字。”电影里那颗叫做沃尔夫-毕德曼的彗星,是以发现者的姓和天文学家的姓一起命名的,“应该是以发现者的名字命名,没天文家什么事。”
对于小行星的命名,朱进很有发言权。专门负责小行星命名的国际天文学联合会小天体提名委员会,朱进是15名委员中的一位。
“以前叫小行星命名委员会,由发现者起个名字,报上来,批准通过之后印出来就定了。”10年前,小行星由命名制改成提名制,“现在的规矩是这样,你发现了以后,起一个名字,由提名委员会发表在《小行星通报》上,之后,在三年一次的IAU大会上大家讨论,通过投票决定最终命名。2006年布拉格IAU大会之前,行星没有一个严格的定义,以前的行星,包括了现在的行星和很多的小行星。现在的行星只有八个,指的是我们原来所说的大行星,小行星已经不是行星了。”
提名制已经适用了三届IAU大会,还没有哪个命名被拿下,因为“小行星命名本来就有一大套规矩,有些是硬性的。”比如,涉及到***治和***事的人和事件,要在事件发生和领导人逝世100年后才能命名,还有涉及到宗教的,“我们会非常谨慎地考虑”,想要通过命名打广告等等这些跟经济有关的也不行,不仅如此,命名还不能太恶心,“委员会的原话是‘这个命名不能让人感觉不舒服’。”
小行星命名规则还在不断修改,“还规定不能用宠物的名字命名,一百多年前就有一个天文学家,因为发现了很多颗小行星,把自己家里的父亲母亲、哥哥姐姐、佣人,阿猫阿狗都命名了一圈,现在这样不行了。”
朱进发现、命名的小行星不止一个。1995年2月3号晚上,北京天文台兴隆观测站,低空有云。后半夜凌晨3点多,朱进将望远镜对准了室女座的四个小行星天区,一颗小行星出现在其中一个天区的西北角,经过两个晚上的观测和国际小行星中心的确认后―新的发现被命名为“北京大学星”。
“当时正值北京大学100周年校庆,‘北京大学星’也是SCAP计划实施以来第一颗获得永久编号和命名权的小行星。”
虽然现在主要从事天文科普,朱进仍然会关心学界有关小行星的动态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