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香港,这个国际化大都市,作为有着特殊历史的一座城市,以知识作为一种符号。它的文化是多元的且具有本土化意义的。电影在表现文化和精神的主题上有重要的作用,在香港的电影中,以香港文化和精神为主旨的影片数不胜数,以小人物的奋斗史为主线,用怀旧的姿态去回忆那段过往,在影像中表情达意,这是香港电影“底层史诗”的精义,这种缅怀过去的情怀,实际也是对现状的迷茫以及对未来的焦虑。
[关键词] 香港;底层史诗;文化;精神
1997年香港回归前后,很多影片中都出现了“香港回归”这一历史事件,曾被看作“无根”的香港人,在新世纪之前得到了身份肯定。进入新世纪以来,由于***治变化、经济低迷、SARS的因素,香港陷入焦虑之中。在回归前,电影工业领域出现的“疯狂拍摄”和“观望不动”两种态势,如何救市,平复港人的不安成为回归之后的第一主题。电影在表现香港文化和精神的主题上有重要的作用,小人物在大的历史事件中演绎人生,以怀旧和浪漫的手法唤起香港人的一种存在感,以“本土化”的叙事方式来激励人生。香港制造出特有的无厘头文化,也是一个小人物的诞生,在香港电影中,我们常常可以从一个小人物的奋斗史中看到香港文化与精神的发展,本土化的影像和怀旧的精神主题是香港电影中常常可以见到的,赵良骏导演的《金鸡》(2002)、《老港正传》(2007)以及罗启锐导演的《岁月神偷》(2010)都以表现底层人物形象来叙述历史和现实。
一、香港底层文化:本土化的集体记忆
“集体记忆”一词是由法国社会学家哈布瓦赫提出,其认为应该把记忆放置于社会总体框架中进行分析,并指出:“集体记忆不是一个既定的概念,而是一个社会建构的概念。在一个社会中有多少群体记忆和机构就对应有多少集体记忆。”①由于生活结构的不同层次不同,这一特定群体的集体记忆当然也不同。而我们论及底层这个名词,“主要是指生存于社会或组织结构的底端,在***治经济和文化都处于弱势的那一部分人群。在20世纪80年代一组研究现代南亚的历史著作——《底层研究》用底层历史叙事的方式书写未被书写的反抗史(the unwritten history of resistance)、从‘沉默的大多数’的维度解读底层的生活世界。”②香港的底层文化与组成文化的这类人群息息相关,底层群体自然对应着他们的集体生活。
自20世纪60年代末起,由于自由贸易以及开放的经济环境,整个香港工业化的发展快速,产业格局有了变化,这一时期的香港人已经是土生土长的香港居民,他们与老一辈不同,对中原内陆文化逐渐疏离,相反岭南文化以及由于开放贸易带来的西方文化对这些人有着更大的影响,“应享意识”在新一代的心中形成,娱乐消费成了香港社会文化的主力***。老左在影片《老港正传》中的职业是一名电影放映员,影片一开始老左一个人在放映室里,此时的背景音乐是《歌唱祖国》。老左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去北京,像他的父亲一样在天安门前照相。在“”爆发的同时,他参与了“左派”的***被打得头破血流也不后悔;老左挥红旗,唱内地的歌,常说社会主义好,穿着“保卫”的衣服游行,为了自己的信仰常常照顾不到家里;在教育儿子时,他让儿子要热爱自己的祖国,可儿子却在作文中写道:“但是我不懂什么叫国,只是听到妈妈和霞姨讲,爱国的人不谈钱,会比较穷。”文化的差异,小左的疑惑不无道理,一个生在香港长在香港,完全受不同思想熏陶长大的孩子是无法体会到父亲那种狂热的爱国。
在香港各方面转型的同时,香港电影工业格局也发生了转变。香港电影开始投放和吸收海外电影市场,传统的粤语片逐步消亡。20世纪70年代末,香港取而代之的是新的武侠片,而以李小龙为代表的电影符号,更是香港电影的一个传奇。香港的文化中总是带着一种奋斗和开拓的意识,在受港英***府统治的这99年里,由于香港人在社会中的地位低下,社会的中上层基本还是以英国人为主。香港人从生下来那一刻开始就为了“搵食”,不然在寸土寸金的“芬芳港”,如何能占领自己的一席之地,又怎样才能获得自己的利益,因为即便在自己的国土上还是受到外国人的压制,如果不奋斗怎么填饱肚子?
二、奋斗中的底层人物
香港电影的本土化是与小人物分不开的,而这些形形的小人物往往是生活在底层的人,为了生存,在尝尽了生活的甜酸苦辣之后,总会有一种新的感悟。所以在《老港正传》里一直念叨着“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老左不如《岁月神偷》里一直在说“要保住这个顶”的罗先生,而在影片中生活在底层日子却似乎有些过于“诗意”的罗先生不如《金鸡》里要做一个称职的“鸡”的金如。正如影片中一则刘德华所做的广告所说:“我们要以最亲切、诚恳及专业的态度去待人。”当他从电视机里爬出来的时候,告诉金如要真诚自然,好的服务态度才能有更多的客人,才能做一只金鸡。这句话其实是在勉励香港人,这个时候,正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声音来支持他们,隐喻在娱乐中的劝诫正是香创的无厘头文化,来自底层文化的精髓。小市民的心理,小市民的悲欢,小市民的空间,山阴路上,狮子山下,香港的故事慢慢展开。用摄影机来代替镜子反映真实的生存状态,是描绘底层人物的一种方式,“从镜外的自我与镜中的自我的关系问题入手,探讨女性创作中表现出来的女性生存境遇与人格***现象,‘镜像’(mirror image)成为研究文学中妇女现象的一个重要切入点,‘镜子’,亦成为男性重塑女性人格,迫使她们以异己眼光来衡量自身的一个著名的表征。”③
《金鸡》讲述的是一个从70年代开始,金如的故事。导演有技巧地去除了一些灰暗的元素,将这个很灰暗的职业在吴君如的演绎下变得开朗乐观,而将“”作为一种职业来呈现香港自70年代起的历史。影片以一个雨夜金如去银行取钱遭抢劫,由于停电和胆小的劫匪困在了银行里为开端。黑夜,大雨滂沱,摄影机俯拍了“紧握住的两只手”的雕塑,在雨中急急地奔跑向银行的金如。这个有些压抑的开场,也在以镜像的方式侧面了反映当时的现实状况,像黑夜的大雨一样,社会处在一个困难的时期,但只要像这两只握紧的手一样,互相帮助,那么一定还会有希望。喜剧终究是喜剧,遭曾志伟抢劫的金如还是很从容地面对这场“劫难”,开始了自己故事的描述。这里身材矮小,连抢劫都不会的曾志伟饰演的“劫匪”也值得一提,若不是走投无路,这样的身手,他也不会去抢劫,他的名字“姚仁邦”(要人帮),也以戏谑的口吻叙述了香港人此时的无力、绝望,他们要人帮,要帮助别人。除了金如之外,潦倒的陈教授、抢劫犯叶子强、***伯娘、“北姑”、龙哥这些处于社会最底层的人无不为了生存所挣扎,用奋斗来创造生活,以一颗“斤斤计较”但也乐观的心看待人生。
为庆贺香港回归十周年的电影《老港正传》则是以一个香港人老左的形象来立传。但这个“***型”的老左表现得有些过于大公无私,而为了全家一直在努力拼搏工作的“左嫂”、一直不理解父亲出外打拼的“小左”、出国回港承担公司危机的“阿敏”则更为香港人认可。影片末,小左在路上遇见了以前在内地的杨经理,杨经理说“弹性生存,有什么做什么,香港人嘛,靠自己才行”,更像是一个香港人奋斗宣言。随街拍下的香港人的笑脸,以幻灯片形式播出的由成片的村屋、仰拍的蓝天高楼、真实世界里人们的生活情况,这一张张照片都预示着回归十年,香港逐渐变得更好,街拍的笑脸则是为现实中回归十年的香港加油鼓气。以电影片段放映的形式交代时代的变迁以及老左电影放映员的身份,导演赵良骏承认这在一定程度上是向《天堂电影院》致敬。但是,硬将一个时代的洪流卷挟着老左一人的命运,这一点上似乎处理得不太得当,用放映电影的形式来展现时代变迁,也有些力不从心。影片中提到的《红高粱》《少林寺》但并未提到周星驰电影,而老左总是提到的“人人为我,我为人人”则有一种“讨好”内地观众的嫌疑。
三、怀旧的精神主题
怀旧的主题似乎有一种自我寻根的迹象,到现在已经不是一个新鲜的词。对过去生活的怀念,对过去生活方式的留念对于以后的困惑不安,这些怀旧情结包括了各个方面:音乐、影像、老建筑、物品、某个特定的地方,等等。这些特定的方面都成了记忆里的一种符号,组成一个“记忆里的记忆”。杰姆逊观点认为:“往昔本身是永远不可企及的。”④按着洛普洛斯在电影《永恒的一天》开头,设置了两个小孩的对白:“什么是时间?”“时间是一个小孩在海边玩沙包”,《老港正传》中的一个仰拍镜头,当飞机从小左和阿敏的头上飞过去之后,服务香港107年历史的启德机场就此落下帷幕,每个香港人记忆里或许都有一个抬头即见飞机飞过九龙城的日子。在影片《金鸡》的最后,《一生何求》的音乐响起,属于那个年代的故事也就跃然眼前,金如回忆起自己“出道”至今的生活片段,那些温暖过她的人和事,不知此时的观众眼前会浮现出什么?
不过时间过去就是过去了,即使再怎么复制,都只是那个时候的记忆,并不可能告诉我们历史是怎么发展的,只能是没有生命力的模仿复制。这一种怀旧的文化认同不仅是文艺片中的诗意的表述也是消费社会里一种精神消费方式,用这种方式给予人一个重新在记忆里游荡的机会,完成一次高级的精神消费。如果说,影片中重构的都是模仿的话,那么在电影中插入的纪录片、照片以及新闻则是一场惊心动魄的“穿越”:香港回归历史时刻、股票泡沫新闻报道、最后的平房一撇、邓丽君演唱会倩影,等等。《岁月神偷》里营造的60年代祥和的气氛似乎是罗进二金鱼缸里的世界,这个世界里煽情美好,邻里间互相关心,夫妻间相敬如宾,年轻人的爱情简单美好,就单从吃饭这个方面来看,就有浓浓的本土怀旧情谊。中国人向来有饭桌的文化,《岁月神偷》里大家其乐融融在门外搭起饭桌,诉说家长里短,沟通情谊,这是导演对于现实生活中这种人情冷漠真实的影射,与《天水围的日与夜》对比,张家安和妈妈两个人一起在饭桌上吃饭却没有什么话说,高度繁华的城市建起的水泥房隔开了人与人的距离,也隔开了心与心的距离。或者两个导演都意识到了这种邻里、亲人之间通过吃饭这种亲昵的方式沟通的文化的逐渐消退。在香港人坚持多年的本土电影的语境中,“港味”已经有了一些转变,这种转变是传统中带些“洋味”,传统的文化和西方文化的交融。《岁月神偷》里,罗进一常常听收音机播放的英文歌I wanna be free,《老港正传》对《天堂电影院》的模仿以及影片中要求民主自由的精神都是有别于之前的香港电影。《岁月神偷》的表面意思是“时间是个小偷”,而这个小偷偷走的正是如今人们所丢失的东西,实质上说是对老街道老风景老事物的缅怀,一种看得见的消失;精神上说应该是文化价值的消失,反映了现实中香港人对梦想、对未来的焦虑,于是企***从怀旧里给现实一些温暖。
注释:
① [法]莫里斯·哈布瓦赫:《论集体记忆》,毕然、郭金华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39-40页。
② 郭于华:《“弱者的武器”与“隐藏的文本”——研究农民反抗的底层视角》,《读书》,2002年第7期。
③ 杨莉馨:《西方女性主义文论研究》,江苏文艺出版社,2002年版,第46页。
④ [美]杰姆逊:《后现代主义与文化理论》,唐小兵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204页。
[作者简介] 管晨蓉(1989— ),女,江苏南京人,南京师范大学法学院电影学专业2011级在读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港台电影与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