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欢吃羊杂碎,非常喜欢吃。每到小饭馆喝小酒,他总是不忘记点那个土豆条炒杂碎。他吃的好香好香,特别是其中的肺子,他一根一根挑着吃,细嚼慢咽笑着吃。然后还说,这东西最好吃,我最爱吃。
有一次,有位小兄弟很奇怪,问他为什么如此爱吃肺子?他就满脸堆笑,慢条斯理地给他也给大家讲起了关于肺子的一段故事。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刚参加工作不久,就来了一个批林批孔运动。
批林是指批判,批孔是指批判孔子。和孔子也能连起来批判,你可别以为我在胡诌,这是真的,是我亲身经历的一场大批判运动。应该说,这就是中华民族独一无二的伟大创举啊!
那个年代,是个什么样的年代啊?完全是个颠倒了的发疯了的年代。
在一次局机关批林批孔会议上,我们可爱的刘仁同志发言说,这个孔老二,太不像话了!什么仁义礼志信,什么克己复礼,什么中庸大学,都是混蛋东西!其实质就是抹杀阶级观念,削弱斗争意识,毒害青少年,罪恶滔天!我,我,我,我听了肺都气炸了!
当时,人们好像都麻木了,虽说不太赞成却没什么反应,说归说喊了就喊了,就那么过去了,大概是司空见惯了吧。
局会议研究决定,他带队去开鲁下乡,深入学校宣传批林批孔。他亲自带我这个小伙子,让我跟着他快快长大。原先我不知道,跟他去了才明白,原来,开鲁是他的家乡。
他家一个上了岁数的上辈人(大概是他爷爷辈的吧),听他说下乡来的意***,质问,孔子这样的大圣人,你们都不肯放过?你们真的敢批孔圣人吗?
他说,孔老二他……
老人打断他的话说,不许你这样无理!你也是一个读书人,大学毕业生,现在搞教育工作,你不能这样!你要说,就要称孔圣人!
我们可爱的刘仁同志,一个坚定的先进分子,一个年轻有为的苗子,对他自己的老人说,孔丘办了教育,培养了很多学生,那也是为剥削阶级培养人。他办学校的目的和我们不一样。他不是为我们无产阶级服务的,不是为劳动人民着想的。他的思想***,***透顶,必须批判!不能让我们的后代受其毒害!
过了两年,又来了一个运动,叫反击***翻案风,是批***的。也是在局机关的会议上,刘仁同志又一次发言说“肺都气炸了”。当场,好几个人不约而同的互相递眼色,笑而不语。
我想,他们为什么笑而不语啊?想了好久,就是不得其解。
再后来,“”了,全国上下一片欢腾,真是大快人心。很快就开始了批判“”的运动。
还是那局机关的会议室,还是那局机关的各位同志,还是我们可爱的刘仁同志(应该称我们敬爱的刘主任),还是那样激扬文字地发言说,祸国殃民的“”,真是可恨可恶!“”的滔天罪行,确实罄竹难书!他们的气焰嚣张,已经到了不可容忍的地步,我肺都气炸了!
当时的我,真是年轻无知啊!会议刚结束,我就直接喊他说,刘主任,您的发言太精彩了太有水平了!抑扬顿挫,慷慨激昂,佩服佩服!不过,你的肺子已经炸了好几回了,现在还剩多少了?还有没有了啊?
过了三十年,现在想起来,觉得真可笑。
至于他的肺子炸不炸,炸成啥样,还剩多少,有没有了,关我啥事啊!
傻不傻啊,我!
感慨之后,他接着又说,有一次,我无意中和一个医生朋友讲起了这个故事。医生朋友告诉我说,经常吃点肺子,就可以治傻。你可听说过这样神奇的方子吗?所以,为了治好自己的傻,我就吃起了肺子。我想,为了改变我们的傻,大家都来吃肺子。对不对啊!
(《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