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不少作家在关注人性和女性***问题上下足功夫。鲁迅的《伤逝》中女主人公子君的两次出走以及最后在无爱的悲凉中走向灭亡的悲剧给我们警示。巴金的《寒夜》里的主人公曾树生同样有两次出走的经历,从家庭到兰州为寻找幸福,面对爱情在现实中的死亡,她们幸福婚姻的出口又在哪里?本文旨在从两人的离家出走方面的异同探讨幸福婚姻在现实生活中的出路
【关键词】子君;曾树生;出走;幸福;道路
中国现代文学的发展历程中,弘扬人性是其耀眼的光环中最夺目的一环,作为中国现代文学巨匠的鲁迅和巴金,在《伤逝》和《寒夜》里从不同的侧面和角度对人性加以关注和解读,不断引发人们对女性问题进行深入思考。
《伤逝》是鲁迅唯一的一篇爱情小说,以独特的视角为我们讲述了一段五四时期知识分子的爱情故事。女主人公子君的两次出走及最后走进了连墓碑都没有的坟墓,其苍凉和凄楚的结局发人深省。无独有偶,现代文学的另一巨匠巴金在其重要的著作《寒夜》中也讲述了一个类似的悲剧,曾树生为追寻理想的生活,从重庆到兰州,最终在无爱的沙漠里面对“人去楼空巢别燕,不知何处觅新坟”的境况。本文力***从她们离家出走的异同为切入口,关注两位作者对女性追求幸福生活的思考以及当下的参照意义。
一、子君的困境
二十世纪初,大量的西方文学传入中国 。挪威剧作家易卜生的《玩偶之家》在中国引起轰动,娜拉成了中国知识界和广大群众最喜爱和熟悉的人物,引发了社会对于妇女恋爱自由和美好生活的向往与追求。
鲁迅却看到了这种狂热崇拜的背后隐藏的软弱性。在《娜拉走后怎样》中,他指出娜拉走后只有两条路:“不是堕落就是回来”。两年后,鲁迅创作小说《伤逝》,把易卜生探索的终点作为起点,对女性***问题做了深刻的思考。
子君是鲁迅独创的人物形象。所谓独特,并不单指其为女性知识分子的形象,也不是其追求幸福、反抗世俗的行为,而在于这个形象的模糊性。《伤逝》的副标题“涓生的手记”,即涓生用主观的叙述方式来讲述他和子君的故事。子君始终没有站出来面对读者为自己辩解一句话,读者仅仅是在涓生的叙述里认识和了解子君。我们认识和了解的子君,其实只是涓生眼中的子君,在如此主观性的叙述里,我们只是简单了解了子君的某些行为,对于她的思想意***,我们并不能真实接近并领会。
子君是受过新式教育的女子,但受新式教育的程度怎样,在涓生的口述里并无描述。子君一出场就是寄宿在叔叔家的女学生形象。与涓生相爱后,她表现出涓生比更大的勇气,漠视周围鄙夷的眼光,分明地、坚决地、沉静地喊出“我是我自己的,他们谁也没有干涉我的权利”⑴。掷地有声的爱情宣言,坚决有力的反传统的决心,曾经强烈震撼和打动涓生的灵魂,狂喜的他已经看到将来辉煌的曙色了。
在要求挣脱封建家庭的牢笼,要求婚姻自由,男女平等,争取人格的***的思潮的影响下 ,子君不顾家庭的反对和世俗的眼光,为爱情、为自由、为幸福,她背弃了那个束缚她的家,当掉唯一的家当在吉兆胡同里与涓生组织了一个小家庭,这是子君人生的第一次出走。
在吉兆胡同里完成人生最坚决也最完美的仪式后,爱情的圣火渐小,转化为子君生白炉子的微火,由于她不懂“爱情必须时时更新、生长、创造”,当她沉醉于爱情暂时的“安宁与幸福”的时候,又意外遭受涓生失业打击,矛盾的不断激化,致使爱情的圣火终于熄灭,子君的第二次出走便上演了。随父亲回到她曾鼓足勇气逃开的家。“她以后所有的只是她的父亲――儿女的债主――的烈日一般的威严和旁人赛过冰霜的冷眼。⑵”不久便在无爱的人间死灭了。
子君的悲剧给我们警示:“人只有活着,(下转第98页)爱才有所附丽。⑶”“梦是好的,否则钱是要紧的”⑷。如果联系《娜拉走后怎样》来解读《伤逝》,就意味着女性首先要获取经济***。鲁迅曾经在《关于妇女***》一文中讲“所有一切女子,倘不得到和男子同等的经济权,我以为所有的好名目,就都是空话。”既然经济***如此重要,是不是在家庭生活中取得了经济权就意味着得到幸福了呢?
二、曾树生的困境
相对子君而言,年轻漂亮、充满活力的曾树生实实在在的接受了高等教育,为追求真爱不拘形式与相爱的人同居。但在那个战乱的年代,汪文宣的失意、疾病和接踵而来的失业,生存的重压把曾树生推出家庭并使她成为家庭的经济支柱。她不得不放弃“教育救国”的理想去大川银行做“花瓶”,自有不甘和痛苦,“说实话,我不想在大川做下去,可是不做又怎么生活呢?我一个学教育的人到银行里去做一个小职员,让人家欺负,也够可怜了!”⑸这个家在重庆的生活,由曾树生在大川银行的收入支撑着。她负担了家里的大部分开销,甚至说一家人在重庆的住处,都是靠曾树生的社会关系住进来的。尽管如此,她还要应付婆母无理的挑剔。
环境的变化让汪文宣失去了生活的激情和活力,在精神上失去和曾树生对话的可能。值得注意的是,曾树生在《寒夜》里也有两次出走,与子君不同的是,曾树生的第一次出走是灵魂和精神的出走。面对社会和家庭的种种问题,怕黑暗怕冷静怕寂寞的曾树生,在这样“永远也亮不起来,永远也死不下去,就是这样拖”的生活里无法回避自己灵魂的游走。她不理会家务,整天忙着应酬,对儿子冷漠排斥。参加过舞会之后兴奋的微笑与在家的沉默形成对比,足见其在这个家里已经找不到精神归宿,只能游离在家庭之外的社交活动上。
曾树生承担了这个家的大部分开支,可以理解为她相对子君的困境有了更大的发展,但这个表面上取得了经济***的女人为什么还是无法得到想要的幸福呢?
三、两人出走的异同
子君最终走进了连墓碑都没有的坟墓,曾树生的茫然四顾引发我们的无限思考,出走都是为了获取幸福与自由,为什么都以悲剧告终呢?
先生认为娜拉出走之后“或者也实在只有两条路,不是堕落,就是回来,因为如果是一匹小鸟,则在笼中固然不自由,而一出笼门,外面便又有鹰又有猫以及别的什么东西之类,倘使已经关得***了翅子,忘却了飞翔,也诚然是无路可走。⑹”
在严格意义上,子君的回来(即第二次出走,从吉兆胡同跟随父亲回家)不同于先生所言的娜拉出走后的回来。子君为爱离开家,又因为无爱离开涓生。她的第一次出走,是想在挣脱家庭束缚后过上幸福的生活。第二次从吉兆胡同无奈的跟随父亲回家,只是不想让无爱的生活拖垮尊严。
“人必须生活着,爱才有所附丽”。 “为准备不做傀儡起见,在目下的社会里经济权就见得最要紧了。第一,在家应该先获得男女平均的分配。第二,在社会应该先获得男女相等的势力⑺”这是子君要解决的第一个问题。她在变卖了唯一的财产――戒指后,所有的生活开支都依附于涓生的收入。在涓生失业之后,只是恐慌、麻木地等待,未意识到自己在经济上应该具有的责任。在琐碎生活的重压下,他们的爱情无法抵御生活的严酷考验,想要实现幸福婚姻的理想是完全破灭了。
曾树生和汪文宣的生活状况恰恰与子君和涓生相反,曾树生承担着家庭的经济重担,而汪文宣在生活的压力下却日益萎缩。失业在这两部作品中都是关键性的情节,它导致矛盾不断激化,并成为故事达到高潮的催化剂。
经济问题的凸显让爱情无法回避俗世的纠缠,显然曾树生的处境比子君有了相当程度的进步。但我们不能忽略,曾树生虽然没有依赖汪文宣生活,她的收入却是依赖汪文宣之外的另一个男人,在经济方面和陈主任有密切的联系,如果她与陈主任决裂,就要离开大川银行另外安排生活,她缺乏这样的勇气与决心。从本质上来讲,她所能得来的金钱,仍然是由男性为其提供的生活,这才是曾树生无法逾越的困境。
四、幸福之路
幸福:美满如意的生活和境遇,也指高尚充实的人生和由此而生的精神满足。
根据词典中对幸福所下的定义,可以看到着重点在精神方面的满足。所以我们讨论女性在婚姻状态下幸福的出路,应该从其精神方面去寻求答案。
中国女性几千年来囿于男性强权的压制下,惯于把幸福的赌注押在男性身上。传统的男权社会衡量女性幸福及她的人生价值尺度主要取决于她家庭生活和谐和婚姻生活美满稳定。子君之于涓生,曾树生之于汪文宣乃至陈主任,都是在男性身上寻找自己的幸福。再环顾周围二十一世纪的女性,也无非是围绕家庭和丈夫为中心而建立起的生活为生存的根本。
要在两性生活中女性幸福的出路,仅靠社会的***问题是不够的。女性还必须在婚姻的两性生活中意识到自己的***地位。女权主义者昂雷・莱弗布瑞夫雷讲:如果谁没有拥有自己的空间,就会陷入无身份、无权利、无地位、无出路的困境。***治地位是社会***提供给女性幸福的前提,而只有做到了人格和精神的***,才有希望去找寻真正的幸福。通过对比《伤逝》和《寒夜》以及当代女性生存的现状,我们不难看出,女性想要在婚姻和社会生活中找到自己的幸福,首先,社会的***是前提,这为女性在***追求幸福的道路上提供了可能性。其次,女性必须在社会公共的空间中有主动性的认识和自觉性的理解。在自尊自爱自立自强自由自觉的基础上保持经济和精神的***性,拥有自己的***空间。才能从男权社会的藩篱中走出,为追寻自身的幸福而努力。
注释
⑴鲁迅.《鲁迅全集.第二卷》[M].人民文学出版社 1981年北京第一版 112
⑵鲁迅.《鲁迅全集.第二卷》[M].人民文学出版社 1981年北京第一版 126
⑶鲁迅.《鲁迅全集.第二卷》[M].人民文学出版社 1981年北京第一版 121
⑷鲁迅.《鲁迅全集.第一卷》[M].人民文学出版社 1981年北京第一版 160
(5)巴金.《巴金全集.第八卷》[M].人民文学出版社1989年北京第一版 446
(7)鲁迅.《鲁迅全集.第一卷》[M].人民文学出版社 1981年北京第一版 159
(8)鲁迅.《鲁迅全集.第一卷》[M].人民文学出版社 1981年北京第一版 161
作者简介:
朱少培(1983-),女,河南开封人,扬州大学文学院中国现当代专业硕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