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文网在藏区信教群众的脖子上或其护身小佛龛“嘎乌”里，常有一些形态不一的小铜饰。佩带者视其为圣物，称为“托加”(藏语的音译，含义为“天铁”)。意大利著名考古学家杜齐在《考古》一书中写道：“我在旅行期间，曾偶然见到过几块这样的实物，但我没能买到一个。因为人把它们看作是灵验的护身符，而不愿意离身，如果他们有幸收集到九块的话，则更为如此”(***1、***2)。
正因为神秘，所以收集托加就很不易。你要购买藏族群众佩带或珍藏在“嘎乌”里的托加，大多是徒费口舌，扫兴而归。他们认为它是护身的圣物，给多少钱也不卖。在古玩店或小商贩手中比较容易购得，但有些是新仿的赝品，必须慎重鉴别。
藏族人为什么将这些小铜饰称作托加，又为什么看得那样神圣和神秘?我们在藏区多次就托加的来历和含义请教过活佛和有学识的人，他们说藏族人都认为在藏区有一种会飞行的恶鬼叫独脚鬼，每到夏、秋、冬季便出来作怪，将地上的秽物卷起扬到天空，伤害天龙八部。而春天天龙八部从空中降下很多威猛的霹雳铁，将独脚鬼在天铁的烈火中烧死。正因为托加(天铁)有如此的威力，所以如果有幸捡到，佩带在身，就可以祛邪辟魔，逢凶化吉，永保平安。
迄今为止，人们尚未发现铸造托加的遗址，很多托加都是在田野里的草皮下或荒漠中的岩石里捡到的，因此，至今许多佛教徒仍然坚信托加就是天龙八部的物品，是天上降下来的特别灵验的圣物。
托加的分类
从20世纪90年代初，我们开始收集、整理托加，如今已有上千件。我们的藏品至少可作三种方法分类：
1.从材质上分。托加的制作原料较为简单，非铜即铁，以铜为主。而铜质又有红铜、青铜、黄铜之分。以铜质而论，青铜为上，红铜次之，黄铜最次。一些镀金和错金银的牌饰则十分珍贵(***3)。
2.从造型上分。大体有四类，第一类是佛教题材，有佛祖、菩萨、护法、八宝、八瑞、六字真言等。第二类是动物造型，主要有马、牛、羊、猴、鸟、狮、虎、象、龙等等。第三类是几何形***案，这部分铜牌饰造型多样，内涵隐秘，破解甚难。第四类是生活用品类，如纽扣、经扣、袈裟环、护心镜、盔甲片、戒指、小刀、箭头、餐具等等(***4～9)。
3.从时代上分。有些托加可能属公元9世纪以前的遗物，特别是有些动物造型牌饰的年代可以追溯到青铜文化时代。带有佛教意义的牌饰应是7世纪佛教传人藏区以后的遗物。生活用品类牌饰虽不乏早期遗物，但大多年份较晚，特别是黄铜质地的牌饰，其年代多在明清以后。
托加内涵初探
托加造型复杂，内涵丰富，寓意深刻，具有鲜明的民族性和地域性。这与藏民族的传统文化、风俗习惯、有十分深刻的联系。现就常见的一些造型，对其内涵作一初步探讨，以供收藏同仁们参考。
1.羊、牛和马。它们的被崇拜与牧业有关。自古过着游牧生活的藏民族认为，羊是吉祥的象征，牛是祛邪的神灵，马是为人们带来好运的宝贝。至今仍有悬挂羊头以示吉祥的习俗，牛头骨在藏区居民的门头、屋顶以及山崖、路口和嘛呢石堆上随处可见。马则被藏传佛教赋予了更为神圣的含义：是宝生佛的坐骑，嘶鸣的马是怒相神马头明王的象征。据说，马的嘶鸣可以威慑一切恶魔，使人们更加笃信佛法。而驮着摩尼宝珠的宝马，则会带来好运(***10、11)。
2.虎。虎并非本土动物。在印度教和佛教中，常用整张虎皮为瑜伽师、大成就和神灵制作床垫或禅修坐垫。在金刚乘佛教中，老虎是众神灵尤其是怒相神或战神的坐骑。在双身像中，主尊和明妃身上分别披的虎皮裙与豹皮裙含义则不同，老虎身上性器官形状的条纹代表阳性的方便，而子宫状的豹子斑点代表阴性的智慧(***12)。
3.龙(蛇)。在藏区，龙和蛇常被合起来看待。蛇的崇拜源于古印度，大日如来等神祗和上师们的龙座，可能源自中国汉地皇帝的龙座。在佛教观念中，龙对人具有有益、中立或敌意的影响，因此有多种表示方法，如怒相神以蛇为饰物，身上佩带和脚下踩的都是蛇；群龙腾升则是最吉祥的征兆(***13)。
4.鸟。在本教中，金翅鸟是降伏龙魔的神鸟。鸟作为神灵，和金刚手、马头明王相联系，如智慧鹏是金刚手大势至的化身。至高无上的金色太阳鸟，常出现在佛陀菩提宝座的顶部。托加中的鸟手持龙蛇，凶猛威武，是最具法力的霹雳铁(***14)
5.猴。各种藏族史书中均记载，猕猴与罗刹女是藏族的祖先。因此猴子的形象被广泛呈现，如布达拉宫的壁画中，象征团结、和睦、平安、吉祥四祥瑞的***案中等(***15)。
6.狮。在早期佛教中狮子是释迦牟尼的象征，后其演变为勇猛、精进的寓意。众多金刚乘神灵都以狮子为坐骑。藏传佛教中的狮面佛母则是排除咒撅与恶咒的神祗。不过，托加中的狮子造型有些是对狮，其风格与7世纪来自中亚的有些织物的***案非常相似(***16)。
7.鹿。在本教中，鹿可以来往于天地之间，因此，许多本教神的坐骑都是鹿。在佛教中鹿是吉祥之物，佛本生故事中就有七色鹿的动人传说，佛祖释迦牟尼第一次说法就在鹿野苑，至今各寺院的屋顶上和的两边也都装饰有卧鹿。在藏族文化中，成对的雄雌鹿还代表着和谐、团结、忠诚和幸福(***17)。
8.饕餮。饕餮在佛教中被视为保护神，其造型在建筑物和唐卡中部可以看到。信众认为，它威慑一切邪恶之敌的能力与金翅鸟不相上下(***18)。
9.兽搏。笔者在青海藏区曾收到几枚兽搏纹饰的托加，一类为虎食马，带有明显的汉代内地风格，一类为兽食羊，与鄂尔多斯匈奴牌饰风格接近。这类牌饰反映了多民族聚居地区文化多元性的特点(***19)。
10.佛祖。佛教创始人释迦牟尼被尊为佛祖。但托加中的佛祖造像较少。且大多在经扣和单独铸造的牌饰中央，以示尊崇(***20)。在藏密中，身、语、意指的是行为、语言、思想的纯净，分别由佛像、经书和佛塔代表。在金刚乘仪式中，经常要向喇嘛献这三件物品。佛像托加与此有关。
11.文殊菩萨。世尊说：“文殊乃我导师也。”释迦一生自始至终行施的是文殊之功德。修念文殊，便可增长智慧，解脱三门的灵气易在心续产生，所有违缘皆以敏捷的智慧迅即排除，功德殊胜。托加中，铸有文殊造像的较多(***21)。
12.金刚手菩萨。金刚手菩萨是密宗之主，因手持金刚杵而得名。佛教认为金刚手菩萨把诸佛的法力变化为相貌神，修念此尊，一切内、外、密之害不侵，具有密宗证悟易在心续中滋生的良缘，功德浩广。因此，托加中铸有金刚手菩萨造像的很多，且大多被长期佩带，磨损严重，但神韵也由此而生(***22)。
13.莲花生和上师。莲花生是藏传佛教创始人之一，上师乃救度众生之导师，二者深受藏传佛教僧侣和信众的崇拜，其造像也常出现在托加上(***23)。
14.战神。人骑马的形象在本教中是山神和其他保护 神的基本形象。藏族民间还常常将这种人骑马的形象称之为格萨尔等英雄(***24)。
15.坛城。坛城原为印度密教修法时所建的土台，第一座佛寺桑耶寺就是依坛城***案修建的。后来坛城***案常被用来阐释深奥的密宗教义，在平面***案中表达无限的空间、修证的次第和观想的本尊等。在藏密中，坛城又叫曼陀罗，共有大曼陀罗、三昧曼陀罗、法曼陀罗和羯摩曼陀罗四种。藏密因修行法术很多，故每一种曼陀罗***形与曼陀罗中央本尊均有不同，僧人修行法术要用与之相应的曼陀罗。托加将复杂的坛城抽象地表现为神秘的几何造型，千姿百态、寓意深刻(***25)。
16.佛塔。佛塔最早象征佛的法身，而后又被赋予地、水、火、风、空等五轮之相的含义。佛塔的表意与坛城一样，具有永恒和神圣的精神意义(***26)。
17.六字真言。六字真言读音为、嘛、呢、叭、咪、恕2卮佛教认为，表示佛部心，嘛呢表示宝部心，叭咪表示莲花部心，吮硎窘鸶詹啃摹U饬个字是藏密无上“真言宝”，是佛以简洁明了之语所述的佛界真谛。因此，在藏区随处可见六字真言，托加中也不例外(***27)。
18.金刚杵及其他吉祥符。金刚杵是佛教密宗的重要法器，是金刚乘坚不可摧之道的典型象征。它象征对境空性与有境大乐智慧合二为一的菩提心。使用这种法器表示智慧坚利、斩断烦恼、降伏恶魔。从根本上来讲，金刚杵象征着佛性的圆满。因此，金刚杵被视为最好的托加(***28)，造型颇多，包括戒指、经扣等诸多饰品上都有金刚杵的造型。此外，藏传佛教中的八吉祥、八瑞物及轮王七宝、轮王七近宝等供物符号也常见于托加，较多的为摩尼宝珠、金轮、吉祥结、宝镜、海螺、宝伞、金鱼、莲花、胜利幢等等。
19.神秘环形饰与箭簇。藏民族将箭簇、小刀、小勺、小纽扣等也作为托加用来护身。这些饰物内涵一般好理解，但一些环形饰物则不甚明白其含义(***29)。
托加收藏简况
藏区金铜托加造型繁多，小巧玲珑，寓意深刻，收藏虽耗时，但投资还不算太昂贵。如果系统收藏，深入研究，不失为一项富有地域特色的收藏好项目。
从历史文物的角度审视和鉴赏托加，最早可追溯到20世纪初来探险和掠夺文化遗产的一些西方人，他们将收集到的托加运回国去进行研究。由于各种原因，特别是受***治偏见的影响，西方人所得出的结论和推断往这些铸着马、牛、羊、猴诸动物***案或环形的铜饰件，“应该看作是护身符、宗教信物、***腾或氏族徽记”。但由于出处不确切，无法推断年代。总体看来，杜齐先生的研究具有开创性，但显得不够细致和深入。
国内最早关注托加的是古玩商，他们为了盈利赚钱，干20世纪30年代开始收购和出售托加。不过当时他们没有使用“托加”这个藏族语汇，而是使用了一个带有贬义的名词“西蕃片”。从历史记载来看，当时北京琉璃厂等地的古玩商所经营的托加，大都来自甘、青、川、藏一带，收藏者多为外国人。20世纪40年代，北京古玩商袁世香认识一位叫卡尔必的瑞典人，袁所购的托加基本上都卖给了卡尔必。卡尔必去世后，他收集的中国托加被瑞典博物馆专门展放在一个陈列室里，可见数量之多。
新中国成立以来，考古和藏学研究工作不断取得重人成果，我国学者、专家和专业工作人员逐步加深了对托加的认识。例如台湾的林东广先生就出版了***录性质的《天铁与藏印》，对托加进行了较为系统的介绍。近年来，古玩商十分重视托加的经营，他们看人开价，遇上藏族人或外国人，就漫天要价，一片托加开口要价几千甚至上万。就是对国内收藏者，也不会轻易让价出售。笔者逛古玩市场，世土常常是忍痛掏大价钱，购藏托加。不无遗憾的是，针对托加这一珍贵历史文物的专著至今尚未看到，这方面的研究文章也较少。系统地收藏、整理和研究托加这一具有独特文化内涵的藏民族文物，还是一个有待努力的新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