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本是古人遵循的生活规律,但古时也有上夜班的人,如更夫、门僮等,甚至和尚。且看张继的千古名句“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瞧,要不是有值夜敲钟的僧人,哪来的夜半钟声呢?
古代官员也要上夜班,叫做“更直”, 这一制度始于春秋,至汉唐两代基本成型,《后汉书》和《旧唐书》里均有相关记载。如唐代,中书、尚书、门下三省都要轮流值夜班,各省有一本“直令”,也就是夜班记录本,由“直令使”(管理夜班考勤者)交给值夜班的人。皇帝突然有事时,值夜班的大臣要立即前去听旨并及时拟旨传达。
比较敬业的皇帝大多夜间批阅文件,决策国事,故夜班责任重大。《唐律・职制律》规定:“诸在官应直不直,应宿不宿,各笞二十。”看,若是不守夜班纪律,该值班时擅离职守,小心屁股开花。
大诗人杜甫写过一首诗《春宿左省》,记录了值夜班的全过程。“左省”,即是指门下省。杜甫当时任左拾遗,这个官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相当于如今***的某个处级干部,专门挑刺、找官员毛病,是门下省属官。诗云:
花隐掖垣暮,啾啾栖鸟过。星临万户动,月傍九霄多。不寝听金钥,因风想玉珂。明朝有封事,数问夜如何。
古代“日暮”时分大概是戌时,即晚上7点到9点,以8点为正点。日已西斜,鸟儿吵着归巢,天快黑了,杜甫的夜班生活正式开始了。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去,看着京城里闪烁的万家灯火,想起安史叛***终于被王师赶跑,老百姓可以过上安定祥和的日子了,而自己呢,再次回到权力中心“九霄天庭”,又可以一展胸中抱负了。
子夜到凌晨的这段时间最难熬,杜甫也感觉到了,于是告诫自己千万不能打磕睡。思虑中,他似乎听到了有人拿钥匙开宫门的声音,难道皇帝有重要事情要召唤?但他随即又哑然失笑,原来是飒飒的风声在作怪,这风声,却又让人想起了上朝时所乘马匹的铃声。
最后一联显得有些焦躁,值过夜班的人恐怕都有这体会。“明朝有封事”,是说明天还有许多重要的事要处理,而这会却无事可做,这不是瞎耽误工夫吗?务实之风溢于言表。“数问夜如何”,大概是指杜甫时不时地会听听打更人敲的梆子声,以此判断时间――那个时候可没有手表和闹钟。
关于古人上夜班,还有一些趣事。
唐朝名相姚崇因年事已高,不愿值夜班,直令使就跳过他传递值班本,结果引起了其他大臣的不满。直令使很为难,不得不重新派人来找姚崇。姚崇于是在值班本上批道:“告直令使,遣去又来,必欲取人,有同司命。老人年事,终不拟当。”意思是:“去告诉直令使,已经说过了不去值夜班,还来叫我,简直像催命一般。我这么大把年纪了,实在是上不了夜班啊。”其他大臣见状只好乖乖闭口。可见在值夜班制度上,古人还是挺以人为本的。
宋太祖时有个翰林学士叫王著,此人值夜班的时候不知为何喝得酩酊大醉,无法自控,发起了酒疯,要宋太祖召见他。太祖以为有什么要事,于是让他来见,却发现他酒气醺天,披头散发,胡言乱语。好在宋时的皇帝对文人都格外宽容,王著如此荒唐,太祖也没有杀他,只是罢了他的官,让他回乡反思去了。也许正是因为这种尊重文人的宽容,使得宋朝成为了中国历史上经济文化最繁荣的时期。
还有因值夜班被皇帝看上而接连升官的人。清朝乾隆时期,一天晚上,乾隆皇帝突然要发兵准噶尔,急召值夜班的秘书来拟圣旨。此时***机处只有一个叫巴延三的秘书,此人既没有文才,也没有多大能力,是被上司“抓壮丁”安排值班的,听见皇帝要拟旨,立刻吓出一身冷汗,但也只得硬着头皮上了。虽然只是皇帝说,秘书记录,可乾隆究竟说了些什么,巴延三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还好他身边带了个小太监,是个有才的机灵鬼,回到***机处后,帮助他写下了圣旨。没想到,乾隆看后,很是欣赏其中的文采,还记住了巴延三这个人,在日后加以重用,让他一直升到两广总督这样重要的官职。上夜班上来的高官厚禄,巴延三可谓千古第一人。不过这也折射出乾隆看似英明有为,实则用人失察的一面,难怪有清一代在乾隆盛世之后就迅速走了下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