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画是画中带有文人情趣,画外流露着文人思想的绘画。在中国绘画发展史上源远流长,留下了大量的艺术作品以及丰富的理论著述,其深刻的文化内涵至今影响着中国画坛。在中国传统哲学影响下,文人画家在长期的绘画实践中,积累了丰富的绘画理论。形成了文人画的审美特征。
诗情画意
文人画的产生和发展。同时伴随着诗词、戏曲等其他艺术门类的产生,在题材和形式上,逐步朝着书卷气方向以形成大势,给中国画带来一个全新的格局。文人画作为中国民族绘画,不仅具有诗的表现性、抒情性,而且使“画”本身也诗化了。文人画的最早倡导者和实践者苏轼。明确提出“画以适吾意”的艺术观点,主张客观再现的绘画艺术向主观表现的抒情诗歌学习,即要加强绘画中主观表现的因素,把绘画作为艺术情感表现的工具。他创造性地把诗歌的“比兴”手法用于绘画,以创造“情与景合、意与象通”的艺术境界。苏轼作书画,无形中糅合了诗情画意,画中有诗的意境。文人画讲究意境高远。梅兰菊竹“四君子”之所以成为文人画不衰的题材,就是因为这四种花木被人们赋予了临寒不惧、斗霜傲雪、独抱幽馨、气节高昂的品格,表达了画家对美好品格追求向往的精神情趣。
文人自介入绘画,使作品注入了文化气息,画中有诗是文人画的灵魂。画无诗意则味同嚼蜡。明后期徐渭的《墨葡萄***》,以别出心裁的表现手法,营造奇特的构***,自右上写藤条纷披错落低垂,数串葡萄倒挂枝头,意趣横生。以泼墨写意法点成茂叶,水墨酣畅,兴笔挥洒地表现出葡萄的晶莹欲滴之感,状物不求形似而得物体的生动神似。画面左上方以草书自题七绝:“半生落魄已成翁,***书斋啸晚风。笔底明珠无处卖,闲抛闲掷野藤中。”此诗可谓为画意锦上添花。葡萄在此既是画家传递才情满腹而终不得出的愤懑之情的象征物,又是其充分展示笔墨写意高度技巧的载体。因而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画的再现性已被诗的表现占去了主要地位,把个人情怀淋漓尽致地抒写于作品中。
上述是诗画外在的有形结合,诗与画还有内在的结合,即诗的意境,画的构思,画面上并不一定要题诗,却有诗的意境。因此中国文人画又被称作“有形诗”或“无声诗”。如王维的《江山雪霁***》,画上虽没有题诗,却让人观画时会想起他的《汉江临泛》里的两句诗:“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文人画作为中国最为独特和富有魅力的民族绘画,它不仅具有诗的表现性、抒情性特征,而且其“画”也完全诗化了。诗画的内外结合成为中国文人画独具的美学特征。
墨法为上
千百年来,中国画以水墨为上、为色彩,这种独特的民族审美情趣形成了以墨为主、以色为辅的艺术形式。中国文人画的开山鼻祖王维在论山水画时,开篇即云:“夫画道之中,水墨最为尚。”唐代张彦远在《历代名画记》中记载王维“破墨山水,笔迹劲爽”。“破墨”就是水和墨的结合。唐代以前绘画重色,注重颜色的渲染,色彩浓丽夸张,自北宋文人画产生以后,画家超脱了外在的物质形式的束缚,将物质的感性材料减少到最低限度,在表现方法上以墨色为骨架,以颜色为辅,或干脆不上颜色,把万物概括为黑白世界。中国画分为人物、山水、花鸟三科,其中山水画成就最高,高到用来表现大的宇宙人生,并上升到哲学的理性高度。
文人画的抒情写意,具体体现在笔墨的运用。笔墨不仅是艺术,而且是包容画家的艺术理想、意境、风格等各方面的艺术载体。笔墨本是中国画的主要表现手段,但文人画的笔墨运用却独具特点,它不仅是用笔墨来描绘物体形象,更重要的是用笔墨抒发自己的情思。南宋人物画家梁楷,号梁风子,梁楷笔下的《泼墨仙人***》人物被极度夸张,线条以简化为泼墨,用丰富的墨色变化取代了传统线条,人物面部刻画有奇异之相。而在他的另一件作品《布袋和尚》中则成功地将线条与墨块完美结合,人的面部神情夸张有度,天庭饱满而有极强的幽默感,人物背部肥胖线条勾勒准确生动,衣纹处理阔笔挥洒,足以让人有畅神之感。作品用笔看似随心所欲,实际上表现出作者扎实的传统功力。因为淡墨在写意画中尤其难以把握。在笔墨的表现运用中墨色具有某些抽象元素,是一种高度提炼和概括。
明代大写意开创者徐谓更是以“墨点无多泪点多”的画幅表达人生痛苦的先行者。文人画崇尚水墨,是发自内心的需求,毫无矫揉造作之意。这是一种真实感情的自然流露;它不是我们今天那种为个人私利而作的假文人画,而是去除了一切功利、私心杂念,这是文人画创作的前提。古人在技法上创造了叫“十八描”,这无疑丰富了人物画的表现力,以各种不同形态的线表现不同的具体物象。文人画不是不求色,而是追求墨本身的色相变化。以素色的变化来反映物象的本质。如李方膺的《梅花***》,于湿浓淡变化丰富,给人以铁干铜皮、矫健蟠屈之感。更能体现梅花不畏严寒的内在精神。虽不用彩,但物象的内在本质得到更淋漓尽致的体现,从而映衬出画家的精神气质。画家摒弃外在的色相。将更多精力都转向到对事物内在本质的探究。主观意志的自由创作更便于物质的性灵化、理念化,从而更能体现画家与客观物象之外的意境,达到画家与物象的性灵对语,这是文人画的又一美学特征。
遗貌取神
作为文人画的最主要的本质特征“以形写神”而注重“神似”的理论,是早在晋唐时期就已确立并予以阐发了的。“遗貌”其实并不是完全抛弃形貌,而是将形貌降到服从的、次要的地位;“取神”是将形物的本质提到了显要的主导地位。
文人画由追求形似衍变为追求神似,这是谁也不能否认的事实。文人画的传统中,“以形写神”而注重“神似”的理论。是最主要、最根本的。文人画的很多画家都是有很高文化修养的文人,正是他们的文化修养使他们的画超越形似追求文人情趣,从而具有很高的艺术性。战国荀子曰:“形具而神生。”晋时顾恺之提出了“以形写神”、“迁想妙得”的论点,奠定了中国文人画注重“神似”并逐渐发展为崇尚“写意”的思想。南齐谢赫在“六法”论中曰:“应物象形。”北宋苏轼“论画以形似,见与儿童邻”(《坡集》),南宋袁文在《瓮牖闲评》中日:“作画形易而神难。形者具形体也;神者其神采也。凡人之形体,学画者往往皆能,至于神采,自非胸中过人。有不能为者。”倪瓒“逸笔草草,不求形似”(《倪云林》)的语论,更确立了文人画的形神观。明陆师道曰:“写生者贵得其神,不求形似。”及至清石涛“不似之似似之”、齐白石“作画妙在似与不似之间”等。
文人画表现形物的最高目标是对象的神韵,即精神实质,其乃文人画的灵魂所在。“神”者,乃事物所固有的决定事物性质、面貌和发展的根本属性,即本质。事物的本质是隐蔽的,是通过现象来表现的。不能用简单的直观去认识,必须透过
现象掌握本质。那么,一个画家必须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透过表象把握深藏于形物内的根本属性,绘画才能有“活”的基础。
基于这种对形神的认识态度,文人画可以大大提高笔和墨的表现能力,可以“以书法入画”,可以使与描绘物象本身原无瓜葛的题诗、款识和印章成为整个画面的合理组成部分。这样就为画家开拓了描绘主客观世界的广阔天地。特别是给画家提供了抒发胸臆、表现自我的极大的可能性和灵活性。
书画兼备
文人画以“写”为法,画的“书法”化正如现代艺术家潘天寿所说:“书中有画,画中有诗。”进一步阐明了书法与绘画。绘画与诗意的联系。中国文人画不是描。也不是画,而是“写”――写意性,书写自己的主观情感,宣泄自己的不同情怀。至于书画同源,在古代画论中早就提及了,“工画者,多善书”,书画虽不同体,但同法。“未曾学画先攻书”是书画艺术家的经验之谈。也说明书法和绘画的本质联系。书法具有特异的美学气质,流畅而放逸,豪迈而奔放,直接构成了文人画的审美特征。书法的气韵、笔墨、骨力、气势、韵律、刚柔、起伏、松紧、抽象。使文人画获得了笔墨之外的意境,达到了“此时无声胜有声”的画外之音。所以文人画家都能将书法用笔高度和谐地运用到绘画中,来充分表现其画的抒情性、写意性。书法是写的艺术,文人画也是写的艺术。在本质上同属主观情感性。是画家情感的自然流露和宣泄。坡画奇奇怪怪的枯木***是“写胸中盘郁”,倪云林作画是“写胸中之逸气”。书法也是典型的线的艺术,可表现运动,表现形态,更能表现画家的生命意识,显示生命的节奏感和韵律感。横向线表达和平和宁静,斜线表达偏离和运动,锯齿线表达痛苦和紧张。弧线表达喜悦和舒畅,所以线又是画家抒发胸臆的载体。从文人画的线条里可以领略到热烈奔放的情感和雄劲旷达的胸襟。
吴昌硕大写意花鸟,以篆隶入手,笔法厚重,尤其花卉方面体现在梅兰竹菊,作品形式上以书法融入中国画的合理性,将中国花鸟画推向又一个新的高峰期。凡是篆刻家必定首先是书家,印章在中国画形式上不仅是补白,而且好的印章使画面增色不少。印从书出,字的结构通过刀法以及无比灵巧的布局,成为中国画形式的重要组成部分。历史上的吴昌硕、齐白石等都是诗书画印集大成者。所以说,移志于线,以写为法,“画”的书法化。同构文人画的美学特征。
总之。文人画家在绘画上表现主观意趣,重“理”轻“形”,把水墨写意艺术作为他们发泄自身情感的一种外在形式,笔墨的突出强调,使文人画获得了独特审美成就。在绘画的创作过程中崇尚自然。脱略形似,反对精巧的制作,强调情意的抒发,诗、书、画、印结合的风格特征。有力地推动了中国传统绘画的发展。
编校:张红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