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是什么颜色的?
你知道吗?
在很小的时候,我知道春天是什么颜色的。
记忆中的那年春天,真美!
那年3月,妈妈买了块涤卡布,到裁缝店给我做了一条裤子,是蓝色的。
那年的春天,天很蓝很蓝。我觉得,那条裤子的颜色,和蓝天一样蓝。
我躺在软软的草地上,漫天遐想,等我长大挣了钱,就买两条这样的裤子,天天穿,如果穿破了,就把蓝天上的白云摘下一朵来,当作补丁。
小学毕业那年,我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镇里的重点中学,父母为此很骄傲,老师们也很高兴。次年的小升初考试,老师还找我去替学习差的学生考试,我“不负重望”,在学区拿了好名次。
可我哪里知道,这是在做坏事?我当时就觉得,能够为母校“争光”,真好。那年的春天,也特别地明媚。
人生极少按部就班。在中学里念了不久,我就发了“斜杈子”――喜欢上了书法。
一心练字,哪还有时间学习?成绩一滑再滑,我成了班里的“副班长”。老师“怒其不争”,几乎天天打我,爸爸也极力“劈”我的“斜杈子”,想打消我对书法的喜爱,天天训斥我,搞得我像一个过路的西瓜虫,看到别人的指头就赶紧蜷缩起来。
那个年代,《少林寺》等武打片很流行,全国各地都兴起了武术热,我也练了几招花样子。也许是歪打正着,靠着一个娴熟的“鲤鱼打挺”,我被市体校选中了,当即就让准备行李好去报到。
那时候,上中专比考高中上大学都难,母亲兴奋得赶紧到集市上买了缎子被面,给我缝了一床新被子。
看着这床新被子,我心花怒放,犹如看到了春日暖阳。
可数月过去了,我还没有接到去体校报到的通知,一点音信都没有。直到寒冬过去春暖花开,那个好消息始终没来。
后来,我才偶然得知,我被别的同学顶替了。不过,那床缎面被子还在,妈妈的温暖还在,梦想还在。
高中,我在班里依然是“副班长”,高中,我仍然痴迷书法。
高三那年,我骑着自行车到曲阜师范大学去问人家有没有书法专业。失望而归后,又一个人穿着两块钱的拖鞋,坐长途车到山东艺术学院打听
或许是上天看到了我的这份执著,我如愿考上了山东艺术学院。
生命的春天,生机盎然。
在艺术学院里,我加倍地努力,成绩优异,连长达万余字的毕业论文都被全国著名的学术杂志选中,在“专家论坛”栏目发表了,并且给了260块钱的稿费。
那个时候,这是个不小的数字。爸爸收到这笔钱,十分激动,认为他不争气的儿子终于有出息了。
大学毕业后,我被分配到了老家所在县的造纸厂当了一名工人。
一个艺术学院的学生被分配到造纸厂当工人,实在是无厘头。
但是金子总会发光,抱着这样的信念,在造纸厂里,尽管每个月只有180块钱的工资,还经常用白条或者卫生纸顶,尽管厂子里高悬着“进入厂区,放弃一切个人自由”的条幅,但得十分认真,对厂子里的一切事物都如同呵护自己的五官一样,精细用心。
造纸厂的工作是很危险的,纸机运转起来,轰隆声震耳欲聋;操作大都是手工,稍不小心,就会被卷入纸机,化成一张纸出来,连一根骨头都见不到。
我车间主任的青春就变成了一张纸,和我们挨着的新车间的一位同事的青春,也化作了一张纸,还有
有一天上夜班,我在串接断纸的时候,手指伸到了两个巨型的碾滚之间,好在反应够快,一个激灵,赶忙抽出,才避免了惨剧的发生。现在想想,如果再慢千分之一秒甚至万分之一秒的话,我的青春,也就化作了一张白纸。
危险,还不止于此。
有一次,氯气车间发生了氯气泄漏事故。本来,我已下班,但闻讯后立马与一帮工人一起冒死强堵。经过20多分钟的恶战,终于把泄漏的氯气罐堵住了,几名工人当场中毒窒息。
第二天,我们厂的厂报刊登出了冒死抢险的“光荣榜”,榜上有名的都是根本就没有到场的厂长、副厂长,还有一些主任,而我们这些“献身一线”的普通工人,却连个名字都见不到。
虽然我们“榜上无名”,但是厂里或许看到了我们年轻人的觉悟,给我们委以重任――我们3个刚分去的大学生干了麦草验级员。
麦草验级员虽然职位不高,但因为是一个“肥差”――能够以麦草的级别高低假公济私,收受好处,所以以前都是由厂长或者副厂长亲自挂帅。厂里让我们担此重任的初衷,是要利用大学生的觉悟来纠正邪气,以改进生产原料的质量。
我们几个不负所望,对送麦草客户的“表示”,一概坚决婉拒,立马,麦草的质量上去了,造出的纸张质量也上去了。
这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情啊!可谁也没想到,在我们干到快3个月的时候,风云突变――厂长以“贪污受贿”的名义将我们停职了,并且扣发了我们的工资。
后来才知道,因为我们的认真,断了某些人的财路!
或许,生命的成长必须要经过艰苦的磨练。拨开头顶的乌云,才能看清春天的颜色。我坚信,我的春天是绚丽的。
我收拾了一下行李,坐长途车回到了我曾经求学的省城。
这里,有一丝熟悉,但更多的是陌生。我每天从早到晚,骑着一辆朋友给的破自行车,走街串巷找工作。一次次受骗,一次次上当,最后感觉能够发挥自己特长的只有一份工作――厨师兼书法教师。
那是一家幼儿园,要招一名书法教师,另外,他们那儿还缺一个厨师,但他们不想多花钱,说最好招的这个书法教师也会厨艺。
我喜欢下厨,我擅长书法,这个工作简直就是为我准备的。
但思虑再三,我还是放弃了。通过几年的摔打,我感觉,春天的青葱已经萌芽。
靠写作,我进了记者这一我从没有幻想过的行当。
现在,我每天不停地伏案敲击键盘,做着和泥瓦匠类似的文字搬运工作。这活儿虽然辛苦,但经常收到从全国各地寄来的墨香散发的报刊,心里还是如柳絮轻舞……
无论年长年幼,我们都在忙碌。从还未出生,就开始接受胎教,等刚会走路,就被强迫着报这班那班,上学了,就得开始争取好成绩……毕业了,就要努力找工作,挣钱买房子
这么多的事情,这么大的压力,这么多的纷争,哪还有时间和空间去注意春天、享受春天、收藏春天?
“如果有一天我老无所依,请把我留在,在那时光里;如果有一天我悄然离去,请把我埋在,这春天里………旭日阳刚”这两个农民光着膀子唱的这首摇滚,砸在心间,能让人忘记所有的忧伤。春天,确实存在于我们每一个人的生命里。
捧一本书,换上轻便的老布鞋,骑自行车或者步行到田野……那儿,到处都是野花野草,气味很清,有淡淡的香。
就在地上,随便一躺,你会感觉到,阳光柔和极了,有风吹过,像恋人贴面的吻,天,高高挂着,很蓝很蓝,涤卡布的那种蓝……
这样享受着,不一会儿,你就会睡着了,接着,就开始了随心所欲的梦呓……
当然,这样的日子,最好是在春天,如果不是春天的话,也无妨,就让我们把这一天、这一个季节想象成春天吧。
本来,人生的每一天就都可以是春天。
春天是什么颜色的?
“凝视着此刻烂漫的春天,依然像那时温暖的模样,我剪去长发留起了胡须,曾经的苦痛都随风而去……”
春天是蓝色的,涤卡布的那种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