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百氏可以说是很多80、90后的童年回忆,如今已经渐渐在人们的脑海里淡去。一个品牌从辉煌到杳无音讯,正好映衬着创始人何伯权的人生轨迹,但他的商业人生并没有停步……
何伯权29岁创立乐百氏,用三年时间做到行业第一,并保持6年市场占有量第一。但在2004年,达能以23.8亿美元(约197亿人民币)收购了乐百氏92%的股权,他被迫出局,但故事还在继续……
95万元起家,年销售20亿元
1989年,何伯权和4个伙伴拿着镇***府出资的95万元,在一间不足10平方米的小办公室里创办“中山市乐百氏保健制品有限公司”,并与中山医科大学、华南理工大学、广东医药学院、广州微生物研究所等多家单位,联合研发出“乐百氏”***酸奶。
自当年6月1日上市后,这款被赋予“新一代人体高级天然保健饮品”概念的产品就迅速受到少年儿童和家长的欢迎,以至供不应求。到1992年,“乐百氏”产值已达8000万元;1993年,“乐百氏”成为全国***酸奶第一品牌,并在此后6年内持续稳坐全国市场占有率冠***宝座。
在全国七运会和斯***加特世锦赛上大放异彩的“马家***”无疑是1993年中国体育界的最大赢家。报道说马俊仁有一种能够让人迅速提高血色素、增强体能的祖传秘方。何伯权看到这篇文章后,等不及核实内容的真实性,他就决定北上沈阳,找马俊仁谈判。后者不无夸大地表态:“我的药方,有人出1000万元我也不一定卖。”何伯权不假思索地反问:“那我出1000万元你卖不卖?”后者爽快地答应了。
在那个疯狂的年代,借助“金点子”大发其财的人不计其数。这份秘方被包装成“生命核能”。这个充满现代气息和科学色彩的营养品,深深地吸引了媒体和公众的眼球,并引发了全国各地商竞相抢购“生命核能”各省独家经销权。惊心动魄的拍卖场面轮番上演:第一场在湖南拍出50万元,第二场到西安变成200万元,第三场到江苏升至240万元……只拍完几个省市,何伯权就将1700万元费收入囊中。此时“生命核能”尚未投产,除去给马俊仁的1000万元,何伯权已净赚700万元。
在此后的几年内,何伯权一直致力于将企业推向规范化运作的轨道。1998年,何伯权再次上演比“1000万元买祖传秘方”更疯狂的举动:请世界上最大的管理咨询公司麦卡锡为企业“把脉”,以1200万元的天价换回了一份长达300页的咨询报告,何伯权认为物超所值,他说:“因为麦卡锡提供了一份《造就一个中国非碳酸饮料市场的领导者》的研究报告,它告诉了我们走向成功的很多条路。”
1999年,乐百氏年销售额20亿元,成为业内广为传诵的奇迹。何伯权一手策划的经典营销案例包括以千万元购买马俊仁“生命核能”配方,同年拍卖产品经销权,等等。1997年,乐百氏作为民营企业入选哈佛大学教学案例。
扩大规模出让股份,最终出局
上世纪90年代起,众多国际巨头涌入中国市场,他们把目光瞄准了那些已在本土市场上家喻户晓的公司和品牌。1996年,娃哈哈与达能合资。
1999年,在娃哈哈集团公司董事长宗庆后与“达能”携手3年之后的某一天,何伯权被邀请到香港半岛酒店谈一桩大买卖,等待何伯权的还有达能集团中国区总裁秦鹏。经过多轮谈判,2000年3月,法国“达能”与中国“乐百氏”签订协议,共同投资组建“乐百氏(广东)食品饮料有限公司”,“达能”控股92%,小榄镇镇***府占5%,何伯权等5名创业者仅占3%。合资方式相当于“达能”购买“乐百氏”母公司股份,据说“达能”为此付出238亿元人民币。
不幸的是这桩“婚姻”很快便出现裂痕。尽管何伯权等领导层一如既往地拼命工作,“乐百氏”在2001年的销售额却只有10多亿元,与“娃哈哈”高达60多亿元的销售收入有天壤之别。急于看到高额盈利的法国人对此无法容忍,“逐客令”在凝固的气息中酝酿出笼。
2001年11月30日下午,“乐百氏”召开特别会议,员工对会议主题一头雾水。当秦鹏代表达能总部宣布接受何伯权和杨杰强、王广、李宝磊、彭艳芬5位创业者集体辞职的决定后,会场顿时骚动起来,人们显然无法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晴空霹雳。就连何伯权本人都觉得仓促,这比他与“达能”事先商定好的离职时间提前了一年半。
此时,一向习惯于脱稿讲话的何伯权拿着发言稿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由于我们对乐百氏今后发展战略的认识与控股方达能发生严重分歧,为尊重大股东的决定,包括我本人在内的5位管理者做出集体辞职的决定。希望乐百氏员工用积极的心态面对这次地震,用积极的行动把握这次变动带来的学习和发展机会。在新的总经理的领导下,将乐百氏带入一个新的发展阶段。”
话音未落,何伯权早已哽咽,会场鸦雀无声。其他几位创业者一同走上台,与何伯权手挽手共唱一曲周华健的《朋友》。回想12年的创业历程,5个人感慨万千。台下共鸣者早已潸然泪下,突如其来的离别,令在场的每一位员工都心如刀割。
没有人料到何伯权与“达能”的合作会以如此尴尬的场景落幕。
卖掉乐百氏前,何伯权做过一个叫“沉船”的心理游戏。他在一个彻底黑暗的环境里,躺在地上。导师说,何伯权,你已经死了,被放进棺材里了。“轰”的一声,“棺材”盖上了。他听到土落下来的声音。导师接着说,你已经死了,你上个月不是还说要陪父母吃饭吗?不是计划陪家人一起去旅游吗?你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了。
那一次,何伯权哭了。何伯权说:“这是中国加入WTO之后给我上的第一课。中国企业要融入世界,就要接受西方企业的游戏规则,以前只是听得多,讲得多,现在发生在自己身上,更有感触,更能直接地理解。我感到对中外企业来说,都有太多的东西需要学习,这次经历对我来说,也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之后,何伯权平静地离开。“从第二天起,我就消失了,这样离开是最好的。我想在没有压力的情况下从容地做事。这样也许有点自私,但几年以后,不会再有人记得何伯权。你没有那么重要。”何伯权说,“中国的第一代创业家,到一定时候都会走上这条路,这条路会比他们现在的更好。这有可能是他们的第二人生,但这得看他们是不是够胆。”
“王者归来”,开拓第二人生
很长时间内,何伯权都作为一个悲情人物被外界解读。
资本的阴谋、创始人被迫出局、外资挤压民族品牌的牺牲者――人们常常想象,眼看着自己养大的乐百氏在达能手中日渐没落,何伯权作何感想?有一天,他会不会乔布斯一般演绎“王者归来”的画面?
两年之后,王者悄然归来,却不是以我们想象的方式。
2002年,哈佛大学多了一个中国访问学者的身影,他研究的课题是“中国民营企业与***府关系”。2002年春节,何伯权的2000多个朋友收到了一份创意别致、卡通味十足的贺年卡。贺卡由何伯权亲手设计,并附赠一枚书签,上面有他用墨笔写的“舍得”小语:小舍小得,大舍大得,有舍有得,不舍不得。
2003年年中,何伯权即将结束在哈佛的学习,考虑下面的人生,于是回国想看看老部下们在忙什么。他在上海约一帮乐百氏的老同事吃饭,发现不少人在创业。
当过副总秘书的顾青满脸憔悴,他在做“久久丫”鸭脖子,投入50万元建厂房、建两家直营店后,已弹尽粮绝。饭后,何伯权让他带自己去参观工厂,然后问缺多少钱。一周之内,50万元救命钱打到顾青账户上。何伯权只要少于他两个点的股份,其余算是借的。
资金危机过后,“久久丫”情形好转,账面虽有亏损,但每个店已有微利。顾青犹豫要不要继续开店。何伯权态度坚定地支持扩张规模,因为“连锁店最核心的是单店能否赚钱,一个店铺只要能够保平,或者略微开始赚钱了,就可以把店开下去”。
当年,“久久丫”在上海开了16个直营店,营业收入为1800万元,第二年4000万元,第三年8000万元。截至目前,“久久丫”在全国有500多家直营连锁店,年销售额达数亿元,利润数千万元。
这桩有些意外的投资,却让何伯权有了做投资的想法。他意识到,自己的兴趣仍在实业上,而之前从零开始的企业家经历,很多宝贵经验可以跟创业者分享。做天使投资人,何伯权也是从零学起。看人、看方向、看模式,他有感觉,但财务分析或许需要专业人才。
2003年,他创立今日投资有限公司。“换作别人,我可能就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石闵建是老何眼中可以借力的理想对象。近7年来,两个人一道走南闯北,培育企业。到现在,今日投资的办公室里常见的身影仍只有两个半人,一个石闵建,一个秘书,半个何伯权――基本上他半年不在国内。
现在的何伯权,成了一名不在任何压力下做事的投资人。与他联系在一起的,是十多个朝气蓬勃的年轻公司:7天酒店连锁、久久丫、OFFICEBOX、诺亚财富、爱康国宾、九钻网、万乘金融……
“天使”之路,商业版***日渐扩大
何伯权第一个项目是复制“蓝色尼罗河”。在哈佛时,他留心到这家网上钻石销售商短短几年的销量竟超过有着170多年历史的美国第一大珠宝商Tiffany,并成功上市。网上钻石价格至少比商场便宜30%以上,再想想中国有多少步入婚龄的青年,多么庞大的蛋糕!
他最初找的CEO是IT专业人士,对方很快搭建起了九钻网的互联网平台。
然而,公司发展远不如想象中那么快。何伯权出让自己一部分股权,请来自己在乐百氏时的秘书、出任过华北区总经理的陈斌加盟,并以保留股份的方式说动原CEO退出。2005年,九钻网在陈斌的领导下,完成第一轮融资,KPCB(美国最大的风险投资公司)等四大风资1000万美元。
与此同时,何伯权开始启动另一个项目――OFFICEBOX办公超市,效仿的样板是美国的OFFICE DEPOT,后者靠卖办公用品挤入世界500强。总经理夏燎原也是乐百氏的旧部。
投资爱康国宾连锁也同出一辙。当得知台湾一家叫美兆体检的公司将在北京开店,何伯权第二天就跑去香港分店体验。它复制美国的医疗服务模式成熟而注重私密性,这给他很大的触动。随后,他以数千万元买下一家叫作国宾体检的公司80%的控股权,并拉来老部下、时任亚洲心脏中心的院长黄宁接手。2007年,国宾与爱康网合并,双方各占50%股权。爱康国宾成为国内第一家连锁健康管理集团。
办实业出身,使得何伯权在专业投资人中显得非常另类。诺亚财富CEO汪静波曾如此比较何伯权和沈南鹏(风险投资家)的不同:“何总他看你的根深不深,就好像一棵大树一样,他能看出你的种子和你土以下的东西。而沈总会关心你上面的枝叶茂不茂盛。”
投资7天连锁酒店时,7天连锁酒店的CEO郑南雁将店址选在巷子里。他认为,传统酒店选址通常在人流旺的马路边,物业昂贵,而路边巷子里则便宜很多,也不会对靠网络订房系统吸引客流的7天连锁造成多大影响。酒店开房率最初5个月始终在30%以下,郑南雁倍感压力,主动提出减薪1/3。何伯权回复他“别急,等年底再说”,接着就消失了。
半年后,7天连锁酒店做到了满房。何伯权此时才向郑南雁交了底:自己当初是反对他们的选址方案的,即使到现在依然觉得有点风险。让郑南雁佩服老何的是“他能管住自己不说”。
今天的何伯权,皮肤被阳光晒得黝黑,脸上看不到愁苦的皱纹,牙齿洁白,笑声洪亮。在加拿大,他为拍一张猫头鹰眨下眼睛的照片,可以在郊外的草地上趴上两个小时。他有一大半的时间用来陪伴家人和发展个人爱好,真正用在投资企业的时间只有1/4罢了。
除了偶尔犀利的眼神,你很难再在他的脸上找出当年那位穿双排扣西装、留着港式大分头、意气风发的青年企业家的痕迹。挤在下班高峰的电梯里,也没有人会认出来他是这个城市里最富有的人之一。
这个人已经在公众视野里消失了太久,而他似乎也很享受这种安静的生活。事实上,他的商业故事依然精彩无比,从未落幕。(编辑/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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