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袁园
文/忻之湄
袁园:31岁,公司职员
(袁园看起来朴素大方,有着一种知识女性特有的斯文与娟秀。)
爱上贫穷的他
爱上一个人不需要理由,我就是这样毫无道理地爱上伟的。当时,他刚刚结束掉一段感情,那种带着淡淡哀伤的表情停留在他俊美的脸上简直有一种令人心碎的力量。按照常理,在这样特殊的时刻介入一个人的感情生活是注定要吃亏的,我心里很明白,我介入的时刻是不对的,他那么伤心、无奈,完全没有接受一段新感情的心情。那个女孩子的离开是因为嫌弃他――穷。她伤了他的自尊心,却给了他一种让我动心的忧伤的美感。他的身上有一种斯文与野性混合的气质,有点像马龙・白兰度,那种男性的阴郁与伤感对于我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我忍不住想要去疼他爱他,虽然我知道恋爱中,女孩子被疼被爱是比较合理合算的。我承认,是我主动,我主动给他打饭,把他不舍得吃的好菜夹到他的盘子里。他来自西部农村,有那里的男人特有的高大伟岸的男子气。后来我发现,他的那些男子汉气概仅仅是他的外表,他的内心其实特别脆弱、委琐和自卑。但爱情来的时候,女人是盲目的,根本看不清楚眼前的这个男人。别人善意的提醒在我看来是因为他们从没爱过,家人的阻力在我看来反倒成了爱的动力。
在外人眼里,他是老实而克制的“乡下人”,他的美德向来只朝那些不爱他的人们开放。对于我,他简直是一个专制、霸道、蛮横的暴君。他像一个任性的孩子一般剥削着我的爱,我却像一个傻瓜一般遵循着我心中的爱情原则:只要你要,只要我有。他喜欢看的电影,我陪他;我爱看的电影,他不欣赏,我们就不看。出去吃饭,他从来不问我爱吃什么;而在我,他的喜好就是我的喜好。
他曾经问过我:我那么穷,你不在意吗?
我说:我们俩在一起你就不会穷了。
我是家里的独养女儿,父母虽然反对我们交往,但我想,如果我坚持,最终他们会为了我的幸福让步的。同他在一起之后,我的生活费就成了我们两个人的生活费。原先我是爱逛大商厦的,同他在一起后我爱上了在小摊上买衣服。其实,穿在身上的感觉也差不多。我们一起去小吃街吃晚饭,圣诞的时候在街头看热闹。好友们炫耀他们度过了一个多么奢华的圣诞夜晚,我心里毫无羡慕的感觉。我觉得我有爱情啊。现在回想,他越冷酷我越陶醉,完全走火入魔了。有一年春节他回家过年,一个星期没来电话,我去电话的时候他又总也不在家。他回来之后,我已经做好了不搭理他的准备。可是,电话里他那一声“喂”就让我所有的决心瓦解。当天晚上,我放弃了家人在星级酒店的晚餐,与他一起在吴江路吃生煎馒头牛肉汤。我心里在想,即便一生受穷,有他,我不在乎。我没想到,后来的事实表明,在乎的反倒是――他。
分手由他提出
毕业后,他在上海一家企业找到了工作。但他的大学学费是由老家一家企业赞助的,他签了合同要回去服务的,如果不回去就必须支付违约金。几万块钱是他们家几年的收入,他完全一筹莫展。我把积攒的压岁钱全部拿出来算是为他赎了身。那天晚上,他捧住我的脸说:对不起,我以后一定要让你过好日子。他看我的目光从来不曾那么深情过,虽然,脑海里闪过一丝不和谐的声音:他是爱我,还是钱?
不过,恋爱的人始终是无法用头脑来思考问题的,我很快就把那一丝疑虑抛开了。
只是,我始终无法说通父母。他们说得很明白,要么同男友断交,要么同家里断交。如果坚持同男友结婚,那么家里不会支持我一分一毫。我知道我那在大型企业做人事工作的母亲是个很决绝的人,她会说到做到的。当我向他哭诉,希望得到安慰和依靠的时候。他居然只是愣了一愣,说出来的第一句话是:我们工作的头5年是不可能买得起房子的,我们家是真正的一穷二白,你空手出门,我们在一起是没有前途的。
我说:“我们租房子,我不在乎,只要同你在一起。”
“我在乎,我留在这里不是为了吃苦的。”他半开玩笑地说。
以后的日子过得很是不爽。一起逛商店,我朝哪样贵的东西多看一眼,他立刻会说:同我在一起你是不能在这里消费的。偶尔,我自己犒劳自己一样奢侈品,他会说:你这样的女人我将来恐怕是讨不起的。
将来,难道我们的关系还需要将来才定?我心中一寒。这样的事情在我们交往的后期经常发生。
分手是他提出来的,他说是为了我好,他不忍心我受苦受穷一辈子。他说,不能同我在一起给我富足的生活,这个城市对于他已经没有吸引力了,他要回老家去了。我甚至产生了跟他回去的冲动,他却非常坚决地打断了我。
这个人就此消失。手机换了,电子邮件不回。我找了无数的理由给自己给他找借口,让我相信他的离开是为了我好。但两年过去了,我始终无法忘记他。两年里家里安排过好几次相亲,我也曾说服自己放下他,可是,我发现我做不到。直到那天在四季酒店的大堂看到他,两年不见,猛看到他我觉得陌生。他整个人变了,有了这个城市的男人才有的儒雅与气派,他的手搭在身边一个女子的肩上。那个女人矮矮胖胖的,皮肤很白。他替她拎着一个大大的古姿皮包,那个女人全身上下打扮得艳丽夸张。我完全无法自主地上前招呼他,有一点点像缴桂英见王魁,金玉奴见莫稽。这个负心人比我有涵养有素质,他若无其事地向那个女人介绍我说:大学同学,才女。
我忍不住回他:还是你们的恩人。又告诉那女的不信你问问他,没有我他怎么留在上海的。说罢,我扬长而去,不晓得他是怎么同她解释的。
找到被呵护的美妙感觉
女人必是彻底死心之后才能复活。我接受了朋友的好意,认识了汤――一个安全的平凡的不会让我有悸动感的男人。与伟的冷漠忧郁相反,他有一张圆圆的一看就是好脾气的脸,个子不高但很匀称,每次我们见面他都穿得特别正式,看来他是很把我们的约会当回事的。他赚钱不多,但我发现每次他同我在一起都很大方,带我去吃饭他更是特别精心,精心地挑选我喜欢的环境和食物。
一次,在一家大商厦,我朝一个皮包多看了几眼,第二天他就让快递送到了我的办公室。同他在一起我是安全的省心的,但是没有了身体和心灵的悸动。我犹豫了再犹豫,不知道是该就这样认命了,还是该等待一场继续的悸动。
得到了家人的认可,我们甚至一起去看了房子。当时的房价还不算贵,我们看中一套环线内离我母亲家很近的三房两厅。但是,他告诉我,他得把自己那套两居室卖掉了才能支付首付。其实,我这些年来的积蓄刚好够支付首付,想到当年为伟付违约金的事情我不由有点犹豫。当年的那些支出是爱的代价,我爱那个人,可眼前这个人,我不知道是不是值得。同汤在一起我始终是理智的清醒的斤斤计较的。
同汤确定婚期的前夕,我接到了伟的电话。没办法,我忍不住还是被他的声音所吸引。我同他见了面,他比上一次更帅气了,脸上又有了我第一次见到他时的那种忧伤。他选择了一家湘菜馆。他点菜。望着桌子上的几盘菜,我发现,原来他从来不知道我不爱吃辣,我不吃大蒜和葱。同过去一样,他自顾自点了一大堆自己喜欢的东西,完全不懂得顾惜我。伟说,兜了一圈,他觉得还是我更合适他,他想念我。那声“想念”居然令我有一点点心醉。
不过,这次我多留了一个心眼。通过过去的同学,我了解到,他那位女朋友的父亲遇到了财务危机,公司倒闭了,他们分手了。看来,这个看似高大威猛的男人是立志吃软饭了。
我决定同汤结婚买房子,可是,那年的房价在几个月里飞涨。比我当时与他一起去看房的时候涨了几乎近两倍。我们又犹豫了一阵子,等我们下定决心的时候,房价已经是我们当初看中时节的3倍了。这次,我毫不犹豫地拿出了自己全部的积蓄,不过得加上他那套房子卖掉的钱我们才算付了首付。其实,当初我果断一点,我们根本不用还20年的贷款,那些利息也算是我为我的爱情付出的――代价吧。
如今,我同汤结婚了,不久我们的孩子就要出生了。他待我比我能够想象的更好。我觉得我的心彻底地安静下来了。一个女人有了家有了孩子才算真正得到了幸福。这是我的感受。我真想告诉全天下的女孩子:找一个爱你的人结婚比单纯地去爱一个人幸福轻松得多。如果他爱你,那么你就别再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