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莲花生大师最早到吐蕃传播密法,被尊为藏密祖师,是藏传佛教史上最重要的人物之一,受到各派信徒的景仰和尊重,尤其被宁玛派奉为开山鼻祖。本文依据相关伏藏本传记,就大师在古印度的基本情况、来吐蕃传法的背景、在吐蕃的主要活动作了较系统的梳理,并对一些相关问题进行了讨论,最后评说了有关传记的学术价值。
关键词:莲花生;生平业绩;问题讨论;学术价值
中***分类号:C958.121.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681(2013)04-0086-07
收稿日期:2013-09-02
作者简介: 蒲文成(1942-),男,青海乐都人,青海省***协原副*** 研究员,主要从事藏族史、藏传佛教、民宗教理论和问题研究。
Introduction about Padma Sambhava
PU Wen-cheng
Abstract: Padma Sambhava was respected as founding master while he was spreading Shastras in Tubo. As one of the most important figures,he was highly admired and respected by followers,and even was lionized the earliest founder by Nyingma. According to Terma memorist,the paper combed the master’s basic information in ancient Indian,the background of disseminating the dharma and his main activities in Tubo. The author also discussed some relevant questions and commented on academic value of some memoirist.
Key words: Padma Sambhava;Lifetime Performance;Question Discussion;Academic Value
莲花生大师,通称“邬坚大师”。邬坚,即乌仗那的另译,指大师的出生地。关于乌仗那地望,《藏汉大辞典》称古印度因陀罗菩提王国名,今之阿富汗;任继愈主编《宗教大辞典》称在今巴基斯坦境内;有的研究者认为在今巴基斯坦境内的斯瓦特河谷一带[1]。总之,邬坚在古印度的西北部。公元8世纪中叶吐蕃赞普赤松德赞时期,莲花生大师来传播佛教,排除兴佛障碍、兴建寺院、培养人才、传播密法、翻译佛典,对佛教在吐蕃的传播起过重要作用。因此,他被认为是藏传佛教史上最重要的人物之一,受到各宗派的共同敬仰,尤其被宁玛派尊为祖师,无不承认他是藏传佛教密法的最初传播者,是藏密祖师。人们普遍尊称他为“邬坚仁波切”、“古汝仁波切”或“洛宦仁波切”,并不直呼其名。关于莲花生大师的生平,主要依据多种伏藏本《莲花生大师传》,多有神秘传说。现主要依据雅杰·邬金林巴和桑杰林巴发掘的两种《莲花生大师传》,对大师的生平业绩作一简单评说。
一、在古印度的基本情况
(一)降生和世俗生活
藏传佛教认为,莲花生大师是三世佛的化身,密宗的最大成就者,他受西方极乐世界无量光佛的指派,化生于乌仗那国西北部陀那果夏湖(文献中均称为“海”)中的一棵莲花树上的花蕊中,称为“莲花童子”,被当时的乌仗那国王因陀罗菩提收养为义子,后娶僧伽罗国公主持光为妃,继纳日光饰、月光饰和一刹帝利女、一吠舍女、一婆罗门女,共六妃,一度协助因陀罗菩提王执掌国***。
(二)放逐和出家
莲花童子成婚五年后的一天,受密宗百部总主金刚萨埵的点化,对世俗生活感到厌烦,认为“成为人主,虽有隆裕声望、众妃侍奉,享受人间安乐,然此乃过眼云烟,并无实义,不能长久,唯有出家,奉修佛法,才会使众生受益,获永久安乐”[2],遂向父母多次要求出家。在未能允许的情况下,为了出离,裸身饰六种骷髅饰品,手持金刚杵和三尖天杖,在王宫宫顶作舞蹈表演,杖杵失落,砸死与自己前世有宿怨在宫下观望的权臣迦达玛的妻子扎底迦罗母子,按当时国家法律,被放逐到西南方的可畏清凉寒林。自此,他舍弃王位,转辗各地学法修持。木阳马年七月十日,在萨霍尔国(今孟加拉地区)的阿苏罗岩洞由比丘阿难陀剃度出家,正式皈依佛教。
(三)受学各种技艺和显密佛法
大师出家后,曾在具密国拜释迦族仙人斯密学习历算;在莲花地方,拜名医耆婆学习医方明;在啰嘎地方,向阿遮耶学习声明,对当时古印度的各种方言和兰扎等多种文字有过了解、学习和掌握;还在啰嘎地方,以毗莎噶玛为师,学习各种工巧明知识,诸如镀金、炼宝、绘画、雕刻、制陶、木工、泥工以及金、银、铜、铁、石、竹器制作和加工技术等。当然,他更多地是学习了佛教知识。在萨霍尔国的丹陀罗山拜扎跋哈底为师,作童子入门灌顶,受学《达塔桑支达续》等许多密乘瑜伽典籍和静猛金刚橛法类,特别是调伏敌障事业法;在剃度上师阿难陀尊前学习《善恶因果经》、《百业经》、《报恩经》、《贤愚经》、《般若经》等显宗经籍和律经;在孜周宝岗地方以喜极金刚为师,系统受学《大圆满精要续》、《密宗黑护法续》等18部大圆满法经籍;在乌仗那黑云集寒林,拜柔丹德哇桑姜为师,学习阿努瑜伽的九种总续和十五种别续;在玛拉雅山索萨林,师事妙吉祥友25年,学习佛陀三转的十二部经教和大圆满法;在檀香苑寒林,拜见比丘尼庆喜母,受多种灌顶,得到调伏役使鬼神的能力;在金洲护养岩洞陀亥那岩洞,拜师利僧哈为师,学习显密法理和阿底瑜伽大圆满法;在里域(今***和田、于田地区)向吽迦罗大师学习静猛本尊法;在无垢友那里,学习了一切甘露功德静猛法类;在大食国的陀那三支大师那里学习了一切差遣非人法类;在旁隆那宝地方的绒布古哈耶大师那里学习了世间供赞法类;在门地方的辛迪嘎跋那里学习了猛咒诅咒法;在塞姆果瓦提毗大师那里学习了一切深奥灌顶要义。此外,大师在修持中多次显见本尊,受到密法灌顶和传授。他还注意向其它教派的高士贤达学习,如曾在旁隆地方拜一外道师学习过咒术,用这种咒术制服过恶人。
(四)长期苦修,证悟佛法
莲花生作为密宗大师,以长期住居尸陀寒林或一些岩洞苦修闻名遐迩。他先后住居的寒林或岩洞有五具国的清凉寒林、萨霍尔国的喜悦苑寒林、乌仗那南部的复苏大寒林、乌仗那的粗变苑寒林、迦湿弥罗的普罗寒林、泥婆罗的任成累积寒林、萨霍尔的楞伽积大寒林、乌仗那的天积寒林(莲花累坟)、乌仗那的黑云集寒林、里域的莲花集寒林(洛伽扎坟地)娑罗国的大密游戏寒林、南方白达国的九顶垣大寒林、僧伽罗国的格杂罗寒林、金刚座的杂烂陀罗大寒林、天竺与泥婆罗交界处的狮子跳空山、泥婆罗的央勒肖寒林、泥婆罗的察瓦绒、果夏旃檀洲的普罗哈日岩洞、王舍城西部的毒树林、金刚座上部的雅日岩洞等,短则数月、一年,长则五年。据传记介绍,各寒林中大师与死尸为伴,常受鬼蜮侵扰,环境极为恐怖。大师穿裹尸布,食祭祀亡灵的食物,甚至有时吃尸肉,那种大无畏的勇气无以伦比。正是在这种极端艰苦的环境中,他锻炼了意志,多次显见本尊真容,得到灌顶加持,制服鬼蜮地祇,排除各种修行障碍,最终证悟了佛法,出现多种神变奇迹,得到多种名号。其中最常见的有八种名号,称为“古汝粲杰”,即释迦狮子、莲花生、日光、狮子吼、忿怒金刚、莲花金刚、莲花王和爱慧,各有不同身相,持有不同法器。
(五)示现神变,调伏有情
大师证悟佛法后以利乐有情为己任,常以示现神变为手段。他在金刚座,曾神变为千百头大象、千百名瑜伽师,击退入侵的外道兵;在印度东北与中国交界处,以神变调伏了“罪恶屠夫城”;在清凉大寒林,曾现为九头十八臂金刚,作金刚舞,将一切恶魔踩于脚下;与萨霍尔国的曼达拉瓦公主密修的事发后,国王圣典持下令火烧大师,连烧七日,莲师毫发未损,如八岁幼童端坐于火海中之莲树,因而使国王和臣民皈依佛教;他用同样的方法,将用油锅欲炸死他的阿育王和火烧他和曼达拉瓦公主的因陀罗菩提王心悦诚服;他曾让遍入天示现神力,吓退入侵萨霍尔国的各国联兵;他曾幻化比丘,调伏来侵僧伽罗毗扎摩尸罗等寺的大食国王胡噜迦;为了调伏孟加拉国国王具光童,让曼达拉瓦变成无数猫头人,守住各个街道口等等。至于带有神秘色彩的事例更是不胜枚举,例如大师的降生就具有很大的神秘性,他无论出家,还是远行去普陀山等地,总有天神、空行等来迎;他初见曼达拉瓦公主时,在林间空中设霓宫跏趺而坐,发出天乐,从自己眼、喉、胸三处分别放出白、红、蓝三色光,直射公主三处,使公主顿生信仰;他让化身胜乐时藏变成一条鱼,进入喜食生鱼的龙遍入的肚子,宛如孙悟空在铁扇公主的腹中,任意扑腾蹦达,使之诚服皈依。
(六)游历各地,埋藏伏藏
大师除在古印度本土活动外,足迹遍履周边各地。他出生于古称“乌仗那”的今巴基斯坦和阿富汗一带,长期在这里进行过宗教活动。另去过古称萨霍尔的今孟加拉国、古称泥婆罗的今尼泊尔国、古称大食的今伊朗一带、古称里域的今***和田和于田一带、古称香雄的今阿里,还去过我国汉地的五台山、普陀山等地。此外,他还去过玛如则、托噶尔、格萨尔国、鲁波达、阿夏、香巴拉国、噶玛如、茹玛国、罗刹国、天界、非天界等许多有待考证的国家和地域。他在这些地方或拜师学法,或择地修炼,或教化众生,留有活动遗迹。为了利益后来的众生,他曾在许多地方埋藏了伏藏,如他在古印度的灵鹫山修炼摄生术,将修持所得整理成册,藏于他所建造的八级吉祥积晶塔中。在来吐蕃途中,一度在泥婆罗停留,埋了大量伏藏。
二、大师来吐蕃的背景
(一)佛教初传,发展曲折
约公元3世纪中叶,早在吐蕃王室第二十八代赞普拉托托日年赞时期,印度佛教徒试***将佛教传播到吐蕃,但由于语言、***治环境等原因未能成功。直到五代以后的松赞干布幼年时期,传统的苯教信仰一直是吐蕃唯一宗教。王室议事盟会等一切重要活动,均举行苯教的宗教仪式,杀牲歃血,由苯教巫师祝告天地、日月星辰、山川之神。苯教巫师常常以神的名义代天行事,控制王室、左右王朝。7世纪中叶松赞干布统一青藏高原建立吐蕃王朝后,佛教通过尼泊尔和唐朝两个渠道传入吐蕃,在以松赞干布为首的吐蕃王室的支持下,开始在吐蕃传播。当时修建了大小昭寺等几十座佛堂,开始了初步的译经活动,并颁行以佛教五戒十善为基础的法律条款,松赞干布因此被尊为吐蕃第一位法王。但是,佛教在吐蕃的发展道路艰难曲折。当时建立的这些寺庙,主要用来供佛,不是正规的寺院,尚无藏族自己的僧团组织和正规的学经制度,建寺的目的,主要在于制伏藏地鬼神,带有明显的苯教观念。所译佛教经典,一是数量有限,尽管文献记载数量不少,但有的学者怀疑其真实性,许多“难确说是否真地翻译过”;二是“传播不广,更谈不上对社会有什麽影响。”[3]当时佛教主要在以吐蕃王室为代表的上层社会传播,基层社会并未形成信仰基础。即使在上层,传统的苯教信仰根深蒂固,以信仰苯教大臣为首的反佛势力不仅强大,而且时占上风,以致于后来大昭寺等佛堂被关闭,觉卧等佛像和佛教经典掩埋地下,于阗等外地僧人被驱赶。
(二)吐蕃兴佛,再受障碍
赤松德赞13岁时父王赤德祖丹去世,15岁即公元754年嗣立王位,后立蔡邦氏玛坚和仲氏绛曲仲为妃。因年幼一度由妻舅家族等反佛大臣左右朝***。17岁披阅祖宗传记,了解到佛教在吐蕃的历史,决心效法先祖弘扬佛教,等到长大成人,才和一部分同情佛教的大臣设计剪除了权臣仲巴杰、达拉鲁恭等反佛大臣,大力倡兴佛教,从芒域请回文成公主进藏带去的释迦牟尼觉卧像,供于大昭寺,从钦浦岩洞取出桑希等人从汉地取回被迫埋藏在这里的千余部经卷,又派巴萨囊等人从古印度那烂陀寺请来寂护堪布来吐蕃弘法。寂护,亦译“静命”,藏语作“希瓦错”,是自续中观派创始人清辨的五传弟子,“品行端正,很有学问”,在吐蕃宣讲“十善”、“十八界”、“十二因缘”等佛教显宗基础理论,在拉萨主持翻译佛教典籍事宜。当时,恰值吐蕃发生洪灾饥荒,***病流行。当时反佛势力以此为借口,说寂护来藏弘法,引起苯教神祇的不满,才出现灾情,认为“乃为恶神厉鬼等所不悦,宁青塘拉(念青唐拉)山神雷击红山,雅拉香波水淹旁塘,十二丹玛放出人畜瘟***”[4]。在苯教势力的排斥下,寂护在吐蕃只停留4个月,被迫去尼泊尔居住6年之久。寂护离开吐蕃去尼泊尔前向赞普赤松德赞举荐了擅长密宗法术咒语的莲花生大师。
(三)佛苯斗争,持续不断
一种信仰的建立或改变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尤其一种外来文化若欲扎根、生长、开花,必须经过长期的本土化过程。佛教传入吐蕃后,作为舶来的佛教文化,从一开始受到传统苯教势力的强烈抵制,佛苯之间的斗争始终贯穿了佛教传播的前弘期。即使莲花生大师来吐蕃后,佛教一度处于上风的情况下,从印度学成归来的毗卢遮那、努·南喀宁布等佛教大师都被诬蔑,赞普无力保护,遭到放逐。赞普赤松德赞虽采取平衡的策略,从香雄等地请来夏日吾等一批苯教师,在桑耶寺专门提供阿尔耶巴洛殿,翻译苯教经典,译出《十万龙经》等多部苯经,以苯教规制在嘎尔毛山上为自己建造陵墓,由苯教师监工。同时,又让佛教大臣负责在奏纳山建造佛塔,按照毗卢遮那的建议,派噶瓦·巴则(祥积)、觉若·鲁伊坚赞(龙幢)、麻·仁钦却(宝胜)从印度迦毗罗卫城的毗摩罗尸罗寺迎请无垢友和部陀古哈耶等,到吐蕃传播佛教。然而,这种平衡的策略并未从根本上奏效,斗争依然继续。综观这段历史,佛苯斗争,持续不断。因此,面对强大的反佛势力,迎请莲花生大师到吐蕃扫清兴佛障碍,成为吐蕃王室的一种最为有效的选择。
三、大师在吐蕃的主要活动
(一)制服地祇,清除障碍
莲花生大师于土阳马年十一月从尼泊尔经芒域来吐蕃,他首先遭到当地地祇鬼神的阻挠。因此,他把制服地祇鬼神,清除兴佛障碍作为一项最先要做的事,并贯穿在吐蕃活动的始终。他用密宗神变法力和咒术几乎制服了吐蕃的绝大多数地方神灵,使他们心悦诚服地皈依了佛教。大师还向他们赐给名号,委为寺院或伏藏的守护神。初步统计如下:到了芒域敦拉喀山沟,首先收服了香雄山神扎拉赞孟,赐名“雪山大佛母金刚玉温玛”;在南塘喀那拉卡山口,收服了南曼迦摩女神,赐名“白雪无肉金刚独眼女”;在邬由哲姆纳地方,收服十二丹玛(永宁地母),一一赐号,命各守一处伏藏;在邬由西仓宗格拉地方,封来归顺的金刚多杰勒巴为护法;在雅拉香波沟,收服雅拉香波山神,赐号并委为伏藏护法;在协塘拉地方,收服念青唐拉山神及其二十一眷属,分别赐号“金刚胜力”和“二十一格年(居士)”,命守护二十八处伏藏;在彭域塘,收服镰面母丁洛玛等千余夜叉,命为伏藏守护神;在南吉秀同朗仲地方,灌顶加持当地地祇,封为伏藏守护神;在康地狮子岩,收服玛桑亚邦山神;在康地,收服独脚麝等一切独脚鬼;在曲吾日山和卡热山,收服漆革女妖;在贺日隆沟,收服一切忿怒夜叉;在甘巴泉,制服所有居士神;在协玛拉卡,调伏了八部鬼神;在吾如上部的墨竹沟,收服墨竹龙王,命其守护64处伏藏;在玉增普摩沟,收服了男系神;在冬多扎玛岩,制服了食香神;在冈底斯山,调伏了二十八星曜神;在达果岗雪山,制服了八曜星神;在洛吾地方,制服了当地的地祇丹玛九兄弟;在波玛雪山,收服了觉卧雅博雪山王;在哈吾雪山,收服了冈瓦桑布山神;在孔拉岗,收服了则曼山神;在堆龙的喀拉石山,驻锡一月,收服当地妖厉,命护守伏藏;在苏普姜占布园,亦驻锡一月,收服魔曜,封为伏藏守护神;在雅日贡摩地方,调伏了哨夏独脚鬼。此外,调伏安止龙王,为修建桑耶寺提供资金;收服白哈尔财神(居士木帽王),委为桑耶寺护法神。上述吐蕃地域守护神中,念青唐拉神山在今当雄县,雅拉香波神山在今山南的乃东县,与位于青海果洛玛多县的阿尼玛卿神山(玛卿邦拉山神驻锡地)和阿里的冈底斯山,总称为雪域四大神山,驻锡在那里的山神被称为“四大拉钦”或“四大念青”。十二丹玛女神(包括长寿五姐妹)和二十一格年山神,也被藏民族公认为青藏高原和喜马拉雅山脉的守护神,遍布整个藏区,他们都是藏传佛教信仰民族共同信奉的山神。
(二)修建桑耶,编写寺志
首先,大师选定了桑耶寺的寺址。他向赤松德赞建议桑耶地方的地形宛如仰卧的罗刹女,心脏处必须建一座九层殿,脐眼上要压一座塔,头部要堆一座小黑山,四肢处要分别建造一百零八座佛塔。还说墨竹地方的墨竹龙王统治着整个吐蕃,先要从它那里取来命水。在寺院的布局、风格设计上,他与寂护堪布共同提议仿照印度丹达菩黎寺式样,将佛教所谓须弥山、四大洲、八小洲和日月星辰的宇宙结构完全表现出来。在建造过程中他以神通法力解决了木料、资金、技术等一系列问题。桑耶寺竣工后,他又主持开光仪式,建议赤松德赞组织人力撰写桑耶寺寺志,并初步编纂出吐蕃译经目录。桑耶寺的寺志,有详中略三种,记录了每个殿堂的式样结构、主供佛像、护法神众等。
(三)培养僧才,翻译佛经
莲花生大师到吐蕃后,建议赞普赤松德赞挑选聪颖好学、口齿伶俐的吐蕃子弟到桑耶寺由寂护堪布等教授语文翻译。派遣努·南喀宁布、朱古艾窝合夏、朗·贝吉僧格、如肴·毗耶罗闍、卓·宗贝罗哲等五译师到印度,向吽迦罗大师等学经求法。在他的举荐下,从尼木协卡尔村寻访来毗卢遮那,安排在桑耶寺学习佛经和翻译,后派往印度,师从师利僧哈、古摩罗等大师,专门学圆满法等。赤松德赞自幼信奉佛教,成年后从印度迎请高僧、倡建寺院、翻译佛经,被公认为继松赞干布之后的又一位吐蕃法王,与寂护、莲花生总称为“师君三尊”。赤松德赞一面执***,一面向莲花生等学习显密教法,接受密法灌顶,被认为是莲花生大师在吐蕃的重要弟子。在赤松德赞的影响下,几位王妃也都信佛,其中出生于喀钦扎地方(今扎囊县境内)的益希措杰信仰最为虔诚,成为莲花生大师的修法明妃,是莲花生众多弟子中获得密法最全、最多的一位。她以苦修出名,相传足迹遍履25座雪山、126处大小寺庙和静修道场(包括尸林)、深山老林,由她培养的吐蕃尼姑多达千余人[4]。在莲花生的建议下,选择巴萨囊、毗卢遮那、贝央、加瓦却央、麻仁钦却、拉隆.贝吉多杰、拉松加瓦等七人在桑耶寺首先出家,称为“七觉士”,建立了吐蕃自己的僧团组织。有关记载说莲花生大师在的弟子甚多,仅修密法获得成就的就有25人。
当时一批翻译人才成长起来后,在桑耶寺进行了大规模的译经活动。译经内容主要有显密两大类,密宗经典基本上由莲花生大师和其他译师合作译出,主要有包括法行在内的内续十八部、生起次第摩诃瑜伽类经籍、五部阿努瑜伽续、《四金刚续》等六部秘密经、秘密大幻化法类经籍、阿底瑜伽大圆满法经籍。毗卢遮那从嘉绒回到吐蕃本土后,以莲花生为首座,译出《五身不分经》等七部内密经典,《密宗王语集》等十总续和二十一别续,《五部如来集》等总续及其别续,《无上圆满续及其秘诀》等二十部精义密续。
(四)示现神变,坚定信仰
藏传佛教和其它一样,相信有一种超自然神秘力量的存在,以此为信仰的基础。因此,在《莲花生大师本生传》(以下简称《本生传》)中对这种神秘力量的展示和渲染是大师宗教活动的重要内容。莲师一到吐蕃,首先降伏地祇鬼怪,在芒域迎接他的队伍面前,他将放在衣襟中的沙土变为黄灿灿的金子;在堆龙的雄哇沟口将天杖岩石,顿时出现“雄哇天泉”;在钦浦的雅鲁藏布江边,用三味真火燃烧赞普的衣服,以征服赞普的傲慢心;在修建桑耶寺的过程中,他召集二十一格年(非人居士)、十二丹玛(永宁地母)、雪山神灵、崖岸鬼神、石山地祇、男女夜叉、食香瓶腹鬼、天龙八部、曜星、二十八星宿天女等等一齐出力建寺,并让桑浦江琼龙王献出修寺木料,让墨竹龙王献金解决建寺资金。这一切展示了神秘力量的存在,坚定了人们的信仰。它不仅对于一千多年前的吐蕃人是一种极大的震撼和吸引,即使在现代文明的今天,人们如果亲眼目睹,恐怕谁都不会怀疑佛法的威力和神灵的存在。
(五)制定法律,抑苯兴佛
莲花生大师为了从法律上确立佛教的地位,将佛教五戒、十善等理念变成法律条文,他建议赞普赤松德赞制定法律,严明惩罚条规。他说吐蕃不少人不是虔诚信佛,许多大臣对佛法怀恨在心,千方百计阻碍,因此要把法律白纸黑字确定下来,昭告天下;法律要有三种,即王法、家法和佛教法律。王法即国家法律,要相信善恶果报、信仰佛教,应该注重压邪、惩恶扬善;家法要尊老爱幼、长幼有序,侍奉双亲、夫妻和睦,忠厚知耻,不能有隐私;佛法规则要温和严明,衣食住行都要依照佛教戒规,要区分宗教、分开教理,听命于堪布导师。各种法律条文确定后,莲师建议赞普在桑耶寺悬铎大铃,向臣民宣布。
大师在吐蕃始终抑苯兴佛。大臣仲·嘉维罗遮的母亲和大臣岸·达拉鲁恭去世后,佛教徒埋宝瓶、作超度法事;苯教徒设灵牌供祭,施法让达拉鲁恭的灵牌说话,讲说信仰苯教的好处。莲花生大师施法力让赞普将他的金刚杵藏于灵牌之后,揭穿说话的阴谋,原来是一条未降伏的眼镜蛇在作祟。在端卡塘滩,佛苯两教比试法力、辩论经义,持续13天,以莲花生、寂护等为首的佛教一方大获全胜。赞普因而下令烧毁部分苯经,将部分苯经压在黑塔下,只允许念诵请神、招财之类的经文,禁止用活物祭祀,只能用模拟物。对个别“一贯作恶”的苯教师,戴上狐皮帽,身穿给青布或狗皮衣,披上熊皮大氅,一手执羊皮鼓,一手拎鱼网袋,在桑耶寺强迫念咒悔罪。有的苯教师被放逐。赞普赤松德赞遭暗箭身亡后,面对蔡邦氏为首的反佛大臣专权,朝内分为两派,莲花生大师坚决站在以王子牟尼赞普为首的信佛大臣一边,扶助王子,稳定***局,巩固兴佛成果,起了重要作用。
(六)讲经传教,教化信众
佛教具有一套完备的思想体系,体现在它的教义、教理中,这是佛教文化的内核。莲花生是密宗大师,以密法修持见长,但对于佛教教义融会贯通,把宣讲这些说教始终作为他宗教活动的重要内容。综合他的讲授,大体有以下六类:一是讲因果。也称因果论即业报说,是佛教理论的重要基石。佛教认为,任何事物都是因果关系的存在,有果必有因,有因必有果,人和事物都处在因果关系网中,事物的产生和存在都是由因变果的连续过程,这一因果规律是事物存在的实质。莲师给弟子讲经,总是以具体的事例来阐释这些佛理,如毗卢遮那与阿难陀的关系,白玛萨公主的前生和现世的果报等。二是讲人生无常。佛教认为,世界万有都是生灭变化无常的,一切事物和现象都是此生彼灭、此灭彼生,相互依从、刹那生灭,那种观诸法是常,否定新旧更替、连续不断的观点是一种邪见,应该抛弃。如他劝赞普赤松德赞世界万物有生必有死,人、兽、禽、虫、草、木,尽皆如此,“生的结果便是死,聚的结果便是散;大地一切有为法,均皆如此无例外”[6],应以无常的观点看待爱女的夭折,理解他将离开吐蕃的现实。三是讲轮回之苦。佛教认为,宇宙中的有情生命由于自身的善恶行为,处于一个生生死死、永无止境、流转不息的生命运动的环形“六道”之中。六道中的有情众生在没有脱离轮回之前,永远是从一种苦境到另一苦境的转移。大师离开吐蕃之前再一次详细讲说各道的苦难,忠告吐蕃臣民要永远牢记这一佛理。四是讲人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莲师为弟子传法,总是强调学佛在于自己的守戒践行,不为名利、散乱、放逸所扰,曾说“密乘法门甚为稀有,今已得人身,又受持真言密法,当勿放逸懈怠,且需四种法要(断三业不善、了知五毒、心不掉举、守护誓言)。若不尔者,则三昧耶戒易为毁犯,堕于轮回乃至三恶趣,何以故?以自身心造诸烦恼,而能证得无上正等觉者。”[7]“要认识人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人生在世,应诚信佛法、修习佛法,勇猛精进、广做善事。要知此生完结,所积福慧资粮仍存,它将打开生命的另一通道,结出善果,继续饶益众生。”因此,“在这极其有限的时间里,众生应该抓紧时机,时刻反省检讨自己,洗涤错误的意识和言行,佛法就是最胜妙的甘露”[8]。五是讲说经典。莲师在吐蕃讲经,主要是密宗典籍,如牛年尾至虎年初,大师在桑耶寺讲解外密三部(事部、行部和瑜伽部),由觉若.鲁伊坚赞(龙幢)翻译并记录;讲授内密三瑜伽(摩诃、阿努、阿底)续,由毗卢遮那翻译并记录。六是讲修持方法。莲师经常结合一些经典的讲授和自己的切身体会为弟子传授修持的方法,并善于总结概括,使弟子容易操作,如王后昂雄巴吉嘉姆祈请莲花生大师为她讲传“言简意赅、易实践、能往生的佛法”。莲师教示:“欲得净土,当净其心,”“只有把握纯正的意志力,使生活中的一言一行具备纯善、慈爱、容忍、宽恕、不争、不执的美德,致力于利他善业,幸福的花果即能成熟。”“修行要发菩提心,以利他为目的;修行要依止上师,经常向上师祈祷,得到上师的加持、指点和矫正。”具体修定要“定心专注坐静,身心自然放松,驱赶各种幻想,保持空性寂静,心中时刻安乐,回向一切利众。”[10]
(七)埋藏伏藏,预言未来
莲师在吐蕃活动期间,他认为他和毗卢遮那、努·南喀宁布等人翻译了许多猛咒、恶咒和一些即生成佛的法本,这些因时机尚不成熟,不宜公开传播,另外世界多难,经书难以保存。因此,他在吐蕃埋藏了许多伏藏,总计大伏藏108处、小伏藏7200处,共分4大类、18小类。每种伏藏标有伏藏师名号、伏藏名称、伏藏地点、秘密程度、守藏者姓名等。对伏藏的地点、方位、伏藏师的条件等都作出规定。如伏藏师要具备出身高贵纯正、相貌魁梧堂堂、品德学识兼优、通达显密法义、思想缜密善思、修行刻苦有悟、大勇能懾恶人、语言流利善辩、博闻善辨真伪、性格温顺宽容等十项条件。伏藏的内容,除了经文、咒语、传记等文字性的东西外,还有法器、佛像、宝物等。埋藏后委任护法,还授记了发掘伏藏的时间、征兆、掘藏师的姓名和基本情况等。对未来的掘藏师,他也提出了十个条件,并具体授记了30多位掘藏师的姓名和掘藏地点。
四、对几个问题的讨论
(一)关于莲花生大师的生卒和享年
在雅杰·邬金林巴发掘出的《莲花生大师本生传》(以下简称《传记》)的作者看来,莲师从莲花中化生,无所谓生死和享年。《传记》中记载说:释迦牟尼佛涅槃后的第八年,莲花生大师化生,成婚5年后舍弃王位,后作密宗瑜伽行,“住王舍城五年,住各寒林五年,学习佛法十年”。《传记》中记录大师曾在22座寒林密修,如果25岁出家,那么密修基本结束时应有150岁。之后,“在乌仗那国、中国汉地、摩揭陀国、外道国、克什米尔、僧伽罗、里域、玛如则等地各住二百年”。按此,约1600年。之后,又在“阿夏国、珠西国、香巴拉、香雄国、大食国、格萨国、托噶尔国、如玛拉国、龙宫和罗刹国等地各住九十八年”。按此,应是980年。然后住泥婆罗四十年之后来吐蕃。按这些计算,大师来吐蕃时,应该是2620岁。《传记》中所说大师出家的剃度师阿难陀、曾学习医方明的名医耆婆,都是佛陀释迦牟尼时代人。大师在吐蕃活动的时间《传记》称共一百零九年,但按实际记述统计,应住一百一十年零八个月,这与掘藏师桑杰林巴的《邬坚上师莲花生本生广传》(以下简称《广传》)所说相符。尔后去西南罗刹国,不知所终。也就是说,莲师离开吐蕃时,是2730岁。《广传》中莲师自己说他佛入灭42年后他降生,住居印度3600年[10],说明大师的年寿更长。这在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看来是不可思议的。
(二)关于大师在吐蕃活动的时间
莲花生大师在吐蕃的时间有109年、62年、50年、18年等多种说法。但均说于赞普赤松德赞时期来吐蕃,史无疑议。对于赤松德赞的生卒和在位年代,笔者根据有关汉藏史籍做过考证,基本可以确定生于公元742年,卒于797年,享年56岁,他于754年即位,去世前一年退位,在位43年[11]。其中,赤松德赞的享年56岁与《传记》中的57岁大体相当。但《广传》讲到赞普赤松德赞的享年时称:“牛年藏王五十六,应为藏王去世时,因做诸多兴佛事,是故延寿十三年,虎年六十九岁逝。”[12]这又比《传记》多活了12岁。
《传记》称大师于土阳马年十一月到达芒域贡塘,这个马年即为778年,即唐代宗李豫大历十三年。按此,到797年赤松德赞去世,大师在吐蕃居住20年。赤松德赞之后,牟尼赞普在位2年、赤德松赞在位19年。如果按传记所说大师相伴了三代王之后离开吐蕃,那么,大师在吐蕃最多生活了41年,这与传记中大师在吐蕃生活109年说法相去甚远。此外,《传记》和《广传》中所说赤松德赞中暗箭身亡后,太子牟德赞普即位,莲师佐国,后又教示王子拉杰的后世转生情况等,多与史实不合。《杜迥教史》称,“大师到吐蕃时,赤松德赞王才21岁,王于59岁圆寂,王寂后,大师尚居吐蕃16年零6个月”[13]。按此,大师当于762年来藏,816年离藏,故该书统计大师共居吐蕃55年零6个月。《中国大百科全书》(宗教卷)中,郭元兴先生依据莲花生弟子智慧海王(益希措杰)所著《莲花生传》中所记年月推算,认为大师于750年由印度启行至尼泊尔,752年至拉萨,秋季始建桑耶寺,754年建成,761~774年组织翻译,约于804年离藏[14]。按此,大师在吐蕃居留了53年。
(三)关于桑耶寺的修建年代
修建桑耶寺,是莲花生大师在吐蕃最重要的活动之一。《传记》称桑耶寺由大师勘址、镇伏地祇后动工,五年建成,于水阳马年孟冬十五日举行隆重的开光典礼。按上面的年代推算,水阳马年应该是742年或802年。但按《传记》纪年,742年大师尚在印度,802年在大师来吐蕃25年后,即大师来吐蕃20年后的758年动工兴建桑耶寺,这年应是藏历的土阳狗年。东噶·洛桑赤列先生通过对桑耶寺壁画,《五部遗教》、《莲花遗教》等的综合研究后认为,“大师于赤松德赞时期来吐蕃,直到赤松德赞去世,牟尼赞普在位,牟尼赞普去世后牟德赞普执***数年间,大师一直在吐蕃,从桑耶寺水虎年(762年)修建到赞普赤德松赞萨那累即位的木猴年(804年),中经43年,赞普牟德赞普萨那累即位后,大师仍居数年。这样累计起来,大师共住藏约50年。”[15]该辞典在桑耶寺条明确称桑耶寺“于水虎年奠基,三年竣工”[16]。即762年动工修建,765年建成。以东噶先生对藏族文化的娴熟和治学的严谨,言说必然有据。《巴协》称桑耶寺虎年始建,至马年(766年),经四年建成[17],与东噶先生所说基本相当。
(四)关于大师活动的地域
《传记》中称大师活动的范围极广,乌仗那国(今巴基斯坦)、中国汉地(五台山、普陀山)、摩揭陀国(中印度)、外道国、克什米尔、僧伽罗、里域(***和田等地)、玛如则、阿夏国、珠西国、香巴拉、香雄国、大食国、格萨国、托噶尔国、如玛拉国、龙宫和罗刹国等等。去这些地域是在来吐蕃前,有些地域不可考。据《巴协》记载,大师来吐蕃,先到阿里的芒域,然后乘舟走水路到尼木的托噶,再次第经南塘夸乃合、奥由北部的当雄、潘波、墨竹等地,再到雅鲁藏布江边的桑夸达,被赞普为首的迎接队伍迎请到扎玛宫。此后,大师离开吐蕃前,基本上在今境内活动,《传记》中并未有去过今以外的其它藏区和地方的记载。但在有的文献和民间传说中却有许多去过其它地方的说法,如据敦煌古藏文文献P.T849和P.T307以及各种莲花生大师传藏文版,说莲花生大师大师朝拜五台山后返归时,应邀在肃州文殊寺(在今甘肃省肃南裕固族自治县)曾讲经说法[18]。青海省海南州兴海县的赛宗寺坐落在安多藏区四大修行地(安多四宗)之一的扎嘎者宗山,相传莲花生大师曾驾临此地修行,至今留有“莲花生大师修行洞”[19]。今青海省海南州贵德县尕让乡的松巴村是著名的藏族古村落,该村相传村名源自莲花生大师的藏语名称“班玛桑巴瓦”中的“桑巴”,称大师曾在此活动而得名。总之,大师活动的地域是一尚待研究的课题,许多地名需要考证。
五、相关传记的学术价值
尽管各种有关莲花生大师的传记文史不分,史实和传说合璧,带有浓厚的宗教神秘色彩,但它的学术价值不容低估,至少在下面几个方面帮助我们了解公元8世纪的吐蕃社会,提供了进一步研究的资料:
(一)基本反映了赤松德赞及其以后一段时期佛教在吐蕃的传播情况
各种有关莲花生大师的传记真实反映了赤松德赞成年后决心恢复佛教、请僧弘法、遇到障碍,请莲花生入藏的历史背景,莲师到吐蕃后,采取对所谓吐蕃本土鬼神地祇接纳、教化、升华的措施,尽量避免与原有信仰和意识形态的冲突,使佛教与吐蕃传统的信仰结合,促进舶来文化向本土化迈进,从而扫除了兴佛的部分障碍。在莲花生等大师的努力下,赤松德赞兴建藏族历史上的第一座正规寺院——桑耶寺,首次剃度藏人出家,建立僧团,培养僧才,大规模译经,以法律的形式保障佛教的生存等,有力地推动了佛教在吐蕃的发展。
(二)佛苯两种势力相搏、两种文化碰撞贯穿于吐蕃社会
佛教传入吐蕃经过了较长时间的本土化过程,在这期间与藏族本土的苯教有过长期持续不断的碰撞和融合。佛教初传藏土,首先主要传播于吐蕃王室和宫廷,在吐蕃上层以赞普为首的信佛大臣和以王室外戚为代表的信苯反佛大臣始终水火不容,力量此消彼长、你进我退,有时生死搏斗。即使赞普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莲花生大师有“无所不能的法力”,然而在强大的信苯反佛势力面前,有时也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信任的佛教大师被含冤放逐。甚至赤松德赞本人也没有安全的保障。这些对于认识和研究人类宗教文化的认同演变和趋同轨迹具有启示作用。
(三)较全面地反映了吐蕃等地的自然风貌、风土人情和社会习俗
青藏高原有着独特的自然生态系统,高原人民对此有独到的认识和理解。各种有关莲花生大师的传记在述说莲师活动的过程中,多处描写了高原的山川地貌,给人以无限的想象。藏族自古重视生存的自然环境,想象出山神、水神、年神等名目繁多的地方守护神,对他们无限敬畏,始终力求和谐共处。或者对厉妖恶煞需要镇伏,如大昭寺、桑耶寺等所在地,地形为一仰卧罗刹女,须建寺镇之。赤松德赞修建吐蕃第一寺院桑耶寺,即由莲花生大师勘察寺址,破土动工之际,由莲师镇定地祇,举行规模宏大的煨桑公祭活动,赞普和王室成员参加,成为后来藏区各地建寺奠基的滥觞,这一遗俗一直影响到今天。民俗风情是一种特殊的社会文化现象,它渗透到每个民族社会活动的各个领域,可以说是认识一个民族的窗口。各种传记多处描绘了吐蕃集会的场景、君臣师徒相见的礼仪,细腻反映人们喜怒哀乐的心理特征。因此,我们可以把这些传记当作一幅异彩纷呈的民俗风情画来体味玩赏。
(四)反映了藏传佛教宁玛派的教法传承
在藏传佛教后弘期,大量传译古印度波罗王朝时期盛行起来的密宗无上瑜伽部的经典和法门,以密宗传承的不同和不同世俗***治势力的结合,形成各种教派。其中宁玛派尊莲花生大师为祖师,主要是其独特的法门传承。宁玛派将其传承总归为远者经典传承、近世伏藏传承和深奥净相传承。其中,远者经典传承即始于莲花生大师等及其弟子在吐蕃的传教活动,如该派九乘教法的最高三乘和《幻网经》、《集经》、《心品》等旧密典籍。近世伏藏传承是公元13世纪以后兴起的宁玛派的一种重要传承方式,它是将莲花生大师在吐蕃活动时埋藏在各地的有关大圆满法的法门经籍、教语和有关法器圣物陆续掘出传于后世。深奥净相传承,也称心间伏藏传承,带有更神秘的宗教色彩,是指莲师等佛、菩萨、本尊为那些信仰坚定、愿力深厚、修持有成的弟子,或梦中、或定中,现身传授的深奥法门。总之,这一切传承都与大师在吐蕃的活动有关,尤其宁玛派各种法门的传承上师一直追溯到莲花生大师。
(五)让人们能全面深入地了解佛教的基本教义和真谛
各种相关传记作为宗教书籍,宣传佛教思想是它的主旨。该书通篇字里行间充满了宗教的感情,揭示的是佛教的教义和教理,即说明佛教的根本教义在于其哲学义理:人生为苦,四大皆空,有情只有奉行善业,方能从轮回中解脱、离苦得乐;有情的一切烦恼都源于“无明”,因无明而起“业”,因“业”而生种种果,只有破除无明,皈依佛教才能获得身心的健康;学佛的根本,在于在坚定信仰的基础上,生发菩提心,以般若智慧,参悟中观之见,把握“有”、“空”,再辅之以相应的法门修持,加速学佛的步伐,最终觉悟成佛。这些传记和一切佛教著作一样,正是反反复复、从各个角度宣说这些义理,使信众受到佛教思想的熏陶。如果用宗教学的原理来审视,就会对藏传佛教在其信仰社区在铸造和调整人的个性与人格、规范人的道德行为、将社会生活引入规律和秩序、规定和发展社会风俗风尚、巩固社会和文化的组织、保持社会和文化的传统延续等等方面所产生的文化作用有所认识,进一步了解信众的信仰传统、特点和社会基础,这对认识和处理相关社会问题将不无裨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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