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蔡敏敏受虐案”的一审判决已经作出,可案件中两个主角的恩怨故事仍像迷雾一般,令人困惑不已。是什么样的恨,让一个白领女人经年累月地用擀面杖、锤头、筷子把一个花季少女折磨得失去人形?又是什么样的情,让一个少女被打得五官变形、牙齿脱落、肱骨锁骨肋骨多处骨折还默默忍受?
“一开始,我想等看了案卷以后就能弄清楚,可是看了过后我糊涂了;后来,我又想等见了当事人就能弄清楚,可是见了过后我更糊涂了。”被告魏娟的辩护律师赵广宇至今还在为无法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而苦恼。“我甚至问魏娟,‘你到底是人,还是魔鬼?’”
花季少女离奇毁容
2006年11月24日下午,珠海市中级人民法院在被告人魏娟作案动机不明、拒不认罪的情况下,作出一审判决:“被告人魏娟犯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15年”。
之前4次开庭,控辩双方各执一词,激烈交锋。历经了4个多月的艰难审理,法院才最终作出一审判决。
法槌落下,可是疑云并未消散。人们不由得又将目光转向事件的开头,试***重新寻找可能揭开谜团的钥匙。
2001年元旦,来自河南省漯河农村的14岁小姑娘蔡敏敏,被介绍到珠海给同乡的单身女人魏娟“做伴”。面容清秀又很乖巧的蔡敏敏很快就被魏娟接受,魏娟许诺每月给蔡敏敏200元工资,并教她学电脑,将来还会帮她找个不错的工作,蔡敏敏当时的第一感觉就是遇上了好人。
来到城市生活,第一次远离家门的蔡敏敏把魏娟当成她的依靠,很快她也喜欢上了后来被她叫做娟姐的魏娟。“我当初对她的印象是挺温柔,挺和善的,她那时对我挺好。”蔡敏敏回忆道。
蔡敏敏说,没想到和她相处了三四个月之后,原本和善的大姐姐魏娟不知为什么毫无理由地变得凶狠起来。“一开始,她拿棍子或是鸡毛掸子打我。”
记者问:“你当时没反抗吗?”
“开始时我反抗了,但我越反抗她打得越厉害,后来我就不敢再反抗了。”
蔡敏敏说,每次打过我之后,魏娟又会亲自给她上药,甚至会抱着她痛哭。魏娟还要蔡敏敏相信,“娟姐”打她,是为了她好,蔡敏敏也相信这是娟姐在教育她。
根据蔡敏敏的说法,在最初的一两年里,魏娟打她还不是很频繁,而且通常在不打她的时候对她非常好。然而后来,魏娟对她越打越狠,越打越频繁,甚至会使用包括刀、锤子等工具来殴打。“她看见什么东西,拿着就往我身上砸。有时候我莫名其妙就挨打了。”
到2003年,原本清丽可人的少女已经被打得不成人样:面部重度毁容,身上多处骨折,还留有刀伤。即便受伤至此,蔡敏敏也没有去医院医治,魏娟家里的红药水和创可贴就是蔡敏敏的***工具。
2004年6月,蔡敏敏的母亲刘月玲在和孩子分别近4年后第一次见到了蔡敏敏,她惊呆了。看见女儿嘴巴开裂,牙齿脱落,鼻梁凹陷,面部脓肿,刘月玲痛哭着说:“我不敢相信这就是我的女儿,她已经不像个人,像个怪物。”
刘月玲来珠海看女儿,是因为魏娟给她打电话,说蔡敏敏因为半夜偷偷出去买冰淇淋而出了车祸,要做整容手术。由于蔡敏敏一开始并没有告诉母亲自己是被殴打所致,刘月玲也以为女儿的伤就是车祸造成的。
照顾女儿一段时间后,刘月玲回了河南老家,蔡敏敏却仍留在珠海和魏娟一起生活。令人难以理解的是,遭到魏娟残忍***的蔡敏敏,为什么不借机和母亲一起回家?她甚至没有对母亲说出真相。
小保姆开口喊冤
2005年年底,刘月玲再次来到珠海。魏娟欺骗她说,上次蔡敏敏的整容手术做得不太成功,加上蔡敏敏自己不注意保护伤口,因此需要再做一次整容手术。此时刘月玲见到了比一年前更加不成人形的女儿。
“我不敢在敏敏面前哭,就跑到医院楼梯上偷偷地哭。”刘月玲说。然而就在住院几天后的一个夜晚,刘月玲发现女儿不停地掉眼泪。
蔡敏敏对母亲说:“对面病床上也住着一个小保姆,我头一次见到保姆也可以和自己的雇主说说笑笑,就像是一家人。他们怎么这么好啊?联想到自己,我心里好难过。”
刘月玲追问:“敏敏,你娟姐对你好不好?”
“妈,我的胳膊折了,就是她用锤子打折的,其实我身上的伤都是她打的,我根本就没有出过车祸。”
听到女儿的这番话,刘月玲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明白自己的女儿为什么不逃跑或者告诉家人,却在忍受这种折磨。
女儿告诉她,之所以没有从魏娟家逃走,是因为她觉得自己的脸已经被毁了,魏娟可以出钱给她做整容手术,而且魏娟还威胁说如果不听话就会害蔡敏敏的家人。
在蔡敏敏说出自己被打致残后不久,魏娟被珠海市***门逮捕。但是,自始至终魏娟都否认伤害过蔡敏敏。一审判决后,记者在珠海市第二看守所见到了魏娟。
“蔡敏敏的伤不是我造成的,我没有那么残忍变态。我是正常人,我平时还会去约朋友逛街、打球、游泳。另外,若真是那样,我为什么一边给她整容,一边还要去打她?”
在魏娟的叙述中,我们听到了另外一个版本的故事。
魏娟说,在2003年11月,自己出了一趟长差回家后,看到了面目红肿的蔡敏敏。蔡敏敏告诉她,有一天深夜出去买冰淇淋,那天刚好下着大雨,蔡敏敏不慎被一辆车撞倒,又被拖了一段路,醒来后发现车已经不见了,而她的脸也被弄得血肉模糊。
“我看到她身上到处是伤,腿上、胳膊上都有。”魏娟描述着。
魏娟还表示,车祸发生后,蔡敏敏曾带她去指认现场。但由于事情过去太久,她也就没考虑报案。后来蔡敏敏脸上的伤开始溃烂,四五个月后,蔡敏敏的脸竟然全都烂了,于是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这儿出血,那儿出血,我也害怕。”魏娟描述着。
记者:“你那个时候为什么不带她去医院?”
魏娟:“我多次要带她去医院,甚至还拉她到医院门诊部那里,她就是不下车,我能有什么办法?!。”
记者:“为什么呢?”
魏娟:“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
到底谁在说谎
在听到蔡敏敏和魏娟两种迥然不同的说法后,记者来到魏娟居住的小区。居民们说,小区里只有魏娟隔壁家的小保姆跟蔡敏敏有过交往,而这个小保姆早在两年前就离开了。魏娟的邻居告诉记者,他们从没听到过隔壁传来惨叫或打斗的声音,也不知道她家究竟发生过什么。
2006年8月8日,这起“***保姆案”在珠海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魏娟和蔡敏敏当庭展开激烈对质。
魏娟说:“蔡敏敏是个正常的人,疼痛、痒啊,甚至喜怒哀乐,都会表达出来,如果打她,应该会喊。”她反问蔡敏敏,“能给我解释这是为什么吗?”
蔡敏敏说:“我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她白天上班,不定时给我打电话,问我在家里干什么?”
魏娟和蔡敏敏的话,让许多参加庭审的人都产生了困惑。哪句是真言,哪句是假话。
人们难以相信,一个光彩照人的知识女性会残忍至此,人们也难以相信,一个少女能忍受住巨大的肉体痛苦而从不言语。难道蔡敏敏的伤残真的是车祸造成的?
通过法医鉴定证实,蔡敏敏脸部和身体上的伤是经年累月留下的,呈多种形状,而且有些损伤位于非突出、暴露的部位,不具有交通事故损伤特点。
珠海市公安局在魏娟家中的门框、屋顶、窗帘、被单、枕套5处地方均检验出与蔡敏敏基因相同的血迹。
虽然此案没有直接目击证人见到魏娟打人,也无任何证据表明在魏娟和蔡敏敏之间还有另一个人存在。但是如果是蔡敏敏自残,魏娟怎么会容忍一个保姆在自己家中一再发生血腥事端,而且肯花几万元给蔡敏敏整容,也不解除双方的雇佣关系呢?
大量的间接证据证明:蔡敏敏身上的伤痕和她所提供的殴打时间、殴打工具相符合。这逐渐构筑起了一条有利于蔡敏敏的证据链。
2006年11月24日,珠海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判决被告人魏娟故意伤害罪成立。法庭认为,被告人魏娟近5年来,连续多次对雇请的保姆蔡敏敏实施伤害行为,手段特别残忍,最终致被害人蔡敏敏重伤,造成严重残疾。
一审过后,被拘押在看守所里的魏娟依然声称,自己和蔡敏敏亲如姐妹,没有任何理由要***她。
她甚至表白:“我有时候还是想她,我希望有一天能在外面见到她,我还希望,如果她愿意,两个人将来生活在一起。我还愿意为她负起责任。”
正在医院准备继续做整容手术的蔡敏敏,在听到判决结果后,并没有明显的情绪变化。她说,她想赶快把手术做完,回到自己的家乡,忘记过去的6年,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魏娟为什么将蔡敏敏殴打致残?这仍然是一个谜。经司法鉴定,魏娟没有任何心理疾病。在她和蔡敏敏的内心世界里也许都有一块外人永远无法了解的未知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