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队长是年代的产物。能当生产队长的人,是“根正苗红”、能任劳任怨并有丰富农业生产经验的人,队长既是生产队里的“一把手”和“主心骨”,又是十足的“受气筒”。
生产队长是多大的官儿?如今,30岁的小青年根本搞不清。他是农村合作化和公社化“大帮哄”时期的产物。
那时,农村的管理体制是公社、生产大队、生产队三级所有,队为基础。生产队是最基本的核算单位。能当上生产队长,确实是个美差事!用老百姓的话说,得“根正苗红”、祖上有德,才能干上这个角。
生产队长是队里的一把手,很有实权。封建帝制时,朝廷最大的官儿是皇上。而生产队长就是当地的小“土皇上”。一个几十户人家的生产队队里的生产,社员的生活,都由生产队长统管。
当生产队长,必须具备相当的条件:出身贫下中农。三代历史清白。带领贫下中农,一心朴实地走集体化道路,不搞歪门邪道,立场坚定,旗帜鲜明,对阶级敌人不心慈手软。如果这些条件都是响当当的,只是岳父家是地主成分,也不行。称之为:“被窝里搂着‘炸弹’,混线了!”这号人怎么能掌权?
生产队长这个官儿,是上挤(公社)下压(生产大队)的“豆饼官儿”,最不好干。见天和社员打交道,都在一个屯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老少爷们,沾亲带故,扯耳腮动,软了不是,硬了也不是。再说了,偌大一个生产队,瓜子里嗑出个臭虫――啥仁(人)都有:老实巴交的、不惧硬的、磨道驴――听喝的、专找香悠的、爱耍嘴皮子干活儿胡弄的、见硬就回的、爱歇花工的……总之,无论是“龙”还是“熊”,都得让他们吃碗饭。
生产队长是队里唯一的“脱产干部”。他虽然不干上趟子活儿,却非常辛苦。
每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星星尚未消失,生产队长就得起来,匆匆忙忙地扒了两碗饭,便马不停蹄地到队里敲钟。
“当――当――”清脆而又洪亮的钟声,划破了晨空的寂静,在小屯上空震荡,飞进每一个农家,它像出征的号角,男女社员听到钟声,拿起劳动工具,从小屯的前街、后街、东头西头,纷纷来到生产队。
这时,生产队长便开始调兵遣将、分工调配:出几台车,干什么活计;南大排出几副大犁;北三节由谁领工铲苞米;西短盘子出多少一线妇女薅谷苗;东大岗出多少劳力给葵花打丫枝……积肥的、喂猪的、放牧的各执其任。一时间,队里的使役员(车老板)、领工员,男女社员,分头执行自己的职责。浩浩荡荡的劳动大***,奔赴劳动场地,开始了一天的紧张劳动。于是,田野里、乡道上、积肥场上,清脆的鞭哨声,吆牛喝马声,笑语声……此起彼伏,汇成了一曲迷人的乐章。
各项农活安排好之后,生产队的大院子里才渐渐平静下来。这时生产队长便深入到各劳动场地,走走看看。是否有偷工减料和误工现象,发现问题,及时解决。然后,便来到农田干大帮的社员中“查边儿”(即检查质量)。比如,春天刨楂子时,队长便在刨过的垅上检查质量:看看有没有“打楂管儿”的,有没有“连筋倒”的,有没有“大搬家”的……发现哪个社员劳动质量粗糙,便记下来当场宣布扣罚工分。这项工作要坚持原则,不徇私情。不然往往会产生观望和攀比。有时也因扣罚工分,社员和队长发生口角。这时,生产队长必须心里没私病,腰杆才能硬,说话才管用。否则,社员会不服你。队长常用一些“土***策”约束社员。并说:“就这么整了,你愿上哪告上哪告去!”其实,都是给那些调皮捣蛋人定的,谁也告不出。
秋收季节,是队长最忙最累的时候。那时,生产队种着几百垧耕地,都是连片的玉米、高粱、谷子、糜子、大豆……没有任何机械,全靠队里几十个劳动力,挥镰收割。
“村看村,户看户,社员看干部”。在这关键时刻,生产队长必须亲自出马,率先垂范,带领社员投入一场紧张的夺粮大战。每天都是起早贪黑。常常是“三星”晌午下地,晚上看不见了才收工,别提多劳累了。“喊破嗓子,不如甩开膀子。”在队长的带领下,社员个个劲头十足,秋收进度快,质量好。割谷子是刀刀见血的活儿,手指肚磨破了,手上裂出了口子直淌血,可谁也不叫苦,不歇工,一干就是一个月。
当队长的最棘手和头疼的便是队里的“高草”和“二大爷”。这号人都是成分好的,不像地、富、反、坏那么好摆弄。不是找你队长的毛病,就是给你出“难题”。你又不能把他咋着,叫你伤透了脑筋。当队长的不敢得罪他们。整急眼了,他们可以到处造舆论,联合社员治理你,甚至把你推下台。所以,生产队长最惧怕他们。于是,就想方设法给他们安排好活儿:看青了,放马了,不出力气的零活儿了。为的是“和平共处”保住队长的官位。多数社员都是听从队长的。因为大伙儿都知道:队长是全队的当家人,说了算,和他作对还有你的好?找你“小脚儿”你就受不了。有心眼儿的,谁不向队长“溜须”:逢年过节买两包果子、两包糖送到家,平时找队长到家整俩菜,喝点小酒儿,办啥事就好说话儿,便宜事就能排上号。
当队长的,香悠事也不少。队里的“伙食点”常年设在队长家。凡是上头来队里的包队干部,都在“伙食点”吃饭。那时白面少,社员每人每年只能分50斤小麦,队长家的白面、豆油都比社员家多。那时,社员家家烧柴不足。冬天屋子冷,炕凉,年年春季到甸子上搂大耙。可队长家因为有伙食点,可以多分些烧柴。这些,如今看来不起眼儿的事,在当时那个穷困的年月,社员们看了都很眼热!
在那穷***、富变修的年月,老八分,少八分,社员家家都一样,过着穷日子。记得有个年轻的队长,很有头脑。为了给社员增加收入,农闲时就组织社员,出车到城里拉脚挣钱。地里还种些甜菜等经济作物,干得红红火火。他干的那几年,哪年日值都在一元四五,很受社员拥护。
年终分红时别提社员们多高兴了!生产队三间房子,挤满了人,都喜滋滋地等会计叫自己的名字。有领400元的,有领300元的。最多的领1000多元。那时,1000多元,真是一个惊人的数字啊!可是,上头却说这个年轻的生产队长,搞的是资本主义歪门邪道,违背了“以粮为纲”方针,还说,拉脚把马拉瘦了,车拉旧了,人的思想拉生锈了,偏离了社会主义道路。公社宣布撤了他生产队长的职务。
到了上个世纪70年代,“大帮哄”已濒临崩溃的边缘。生产队广种薄收,亩产只有200多斤,社员的日子越过越穷。我们家所在的大队,有个小五队,社员干一天活,不但不挣钱,还要倒找五分钱。面对这种局面,谁还愿意当生产队长?有的即使当上队长,也没有长远思想,干一年就撂挑子。有的生产队,实在选不出队长,竟大伙轮流当队长。用社员的话说,就是“一茬庄稼,一茬干部”……
我是在农村合作化时期,吃苞米和小米长大的。总也忘不了那个时期的生活,还有生产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