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菱姐,就要嫁人了。
我的小菱姐,她是有旱莲草一样轻盈的身段,是有百合花一般素雅的容颜。她在她的家乡生活了二十余载,在她的母亲身边陪伴了许多年,如今,她就要嫁人了。
我的伯伯共有三个女儿,小菱姐居第二,但偏偏是她,最为简朴最为殷勤能干。她从很小起,就在父母的店铺里帮忙打点,招待着一个个前来购物的顾客,节假日也很少出去。等到她不上学了,就把全部的时间奉献给了店铺。她通常每天早上五点钟起床,忙到晚上十点钟店铺打烊。她穿的衣服,总是最最朴素的,用了多年的文具盒,生锈了,她也不舍得换。她也从不喜欢打扮得花枝招展,但自有她的气质。每一个见到小菱姐的乡亲,都不由地赞道:“这小姑娘,可懂事了!”
如今小菱姐长大了,她就要嫁人了。
在我还住在乡村的时候,小菱姐经常到我家来玩。我们一起打扑克,踢毽子,捉迷藏,还玩过无数次过家家。初秋的午后,我们曾到村外大河边去捞蝌蚪,那么多那么多的小蝌蚪,用小碗一舀,就舀上来十几只。我们把蝌蚪养在器皿里,天天去看,可是夏天还没过完,它们就全都死去了。
伯母让小菱姐去邻村要账的时候,小菱姐总对我说:“陪我一块去吧!”我们就一起走过乡间的条条土路。放学了,小菱姐说她不知道几个***形的面积怎么求,我就拿了一根小木棍,在地上画着一点点讲给她听;她说她作文总是不会写,我就郑重其事地给她讲我的经验。
有多少个金色的晨曦,多少个沉甸甸的黄昏,都在转瞬之间逝去了。当我随同父母去了城里读书,故乡的一切,都一去不复返了。
当树木落光了叶子,满村子便刮着寒风。满街的玉米秸秆的叶子,枯黄枯黄,到处飞跑。我和小伙伴们叫着“过年啦,过年啦”,快乐得像一只只小老鼠。除夕之夜,小菱姐和伙伴们到我家来玩耍,我们每人手里拿一支金灿灿的烟花棒,一次次抛向空中,看它们炫然飞下,又点燃一个个五颜六色的烟花,拍手叫好。记得要燃放那种大型的烟花时,我总不敢去点火,小菱姐就去了,她的胆子比我还大呢。整个小院里喜气盈盈,就连那棵棵枣树也仿佛为我们欢庆。
小菱姐读完中学,就没有继续上学。伯伯家没有一个儿子,小菱姐在一年又一年的磨练中,变得越来越坚强了。家里的灯绳断了,她敢站到很高的地方去,把灯绳接好;家里的木椅坏了,她取来钳子和小锤,叮叮当当地修好。冬天,她骑着自行车到外乡去进货,寒风凛冽,把她的手皴裂了,她都只当做习惯了。
那村庄上空的云彩,仍是每天悠悠地飘着,那村边的大槐树,仍是年年岁岁地长着,长到我认不出它们的模样了。
如今,小菱姐就要离开我们的村庄,嫁到外乡去了。那大红的灯笼挂了起来,那鲜艳的喜字贴满墙壁,一切是那么热闹红火。可这情景越是红火,就越是让人的心里感到凄凉似的。
小菱姐儿时的伙伴,一个又一个地都出嫁了,现在轮到了她。她默默地筹备着她的嫁妆,默默地梳理着她的心事,没有人知道她何时归来。
一年好景君须记,正是橙黄橘绿时。我的小菱姐,终究是要嫁人了,她出嫁的日子,就是明天。
就让这漫天飞舞的金色叶子,化作你最美的嫁衣,为你送去一生一世的幸福和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