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之谦(1829-1884),字益甫、(扌为)叔,号悲庵,别号铁三、无闷、冷君、憨寮、梅庵等,晚清杰出的篆刻家和书画家。
赵之谦祖籍浙江嵊县,后迁会稽大坊口。他家数代经商,幼年时家道衰落,15岁时又因其兄之讼案以致家产荡尽,生活“日益危苦,经岁奔赴卖衣续食”。赵之谦从年轻时就开始了鬻书卖画的生涯。他当过塾师,后入绍兴知府缪梓幕中。清咸丰九年中恩科乡试第三名,成了举人。曾居京师应礼部试,取为国史馆誉录,后议叙补缺,历任江西鄱阳、奉新、南城知县。44岁时,应巡抚刘坤一之邀离开京城去江西,担任《江西通志》的总编,56岁卒于南城官舍。赵之谦一生才华横溢,书画、篆刻均造诣精深,又是诗人、学者。著有《悲庵居士文本》、《诗剩》、《六朝别字记》、《补寰宇访碑录》等。
赵之谦的书法,浸***北碑,翰铸汉魏,广采博取,以其活泼的姿态和飞动的气势独树一帜,开辟了晚清碑派书法新的境界,管领一代。
赵之谦对书画艺术有许多精辟的见解,其所著《章安杂说》颇具代表性。1861年,赵之谦32岁时应友人之邀弃乡来到温州避难。到温州后结识了很多朋友,其中最重要的便是诗人、书画家江瞍叔()。两人探讨艺术,交谊笃深,少不了对书画乃至文学诗词进行一番论争。“自客章安,得识江|叔于永嘉。上下议论,互有弃取。简札既多,笔墨遂费。因随所得录之,且及书牍,题日‘杂说’,志无所不有也。”《章安杂说》(共8l则)所论,以书画碑碣为主要,诸如:“六朝古刻,妙在耐看。猝遇之,鄙夫骇,智士哂耳。瞪目半日,乃见一波磔、一起落,皆天造地设、移易不得。必执笔规模,始知无下手处。不曾此中阅尽甘苦,更不解是。”“安吴包慎伯言,曾见南唐拓本《东方先生画赞》、《洛神赋》,笔笔皆同汉隶。然则近世所传二王书可知矣!重二王书始唐太宗。今太宗御书碑具在,以印世上二王书无少异。谓太宗书即二王书可也。要知当日太宗重二王,群臣戴太宗,模勒之事,成为迎合。遂令数百年书家奉为祖者,先失却本来面目。而后八千万眼孔竟受此一片尘沙所眯,甚足惜也。此论实千载万世莫敢出口者,姑妄言之。阮文达言书以唐人为极,二王书唐人模勒,亦不足贵。”“书家最高境界,古今二人耳。三岁稚子,能见天质;绩学大儒,必具神秀。故书以不学书,不能书者为最工。夏商鼎彝,秦汉碑碣,齐魏造像,瓦当砖记,未必皆高密、李斯、蔡邕手笔,而古穆浑朴,不可磨灭。非能以临摹规仿为之,斯真第一乘妙义。后世学愈精,去古愈远。一竖日吾颜也、柳也;一横日吾苏也、米也,且未必似之。便似,亦因之成事而已。有志未逮,敢告后贤。”皆是精妙高论。对书法在绘画中的重要性,赵之谦也有精辟论述:“求仙有内外功,学书亦有之。内功读书,外功画圈。画之道,本于书。书不工而求工画,如小儿未离***先哺以饭。虽不皆受病,而瘠与弱必不免矣。古书家能画则必工。画家不能书,必有市气。”
赵之谦于书法,最初取法于颜真卿,得其坚实严谨与浑穆从容。清乾嘉年间,文人嗜金石考据之学,尊尚汉魏碑体书法,阮元倡南北书派论,包世臣著(《艺舟双楫》大力提倡碑学,一时蔚成风气。赵之谦受其深刻影响,全力投入北碑的学习。他自称“论书服膺包慎伯”。35岁前后他到北京,遂广泛收罗出土的汉魏时期的碑版拓片,凡寓目即手录。
赵之谦书法艺术的特点突出表现在:一、涉猎广泛,造诣全面。他于正、草、隶、篆诸体及金石均擅,且善于相互渗化翰铸。他将北碑的用笔方法巧妙地融入篆隶书体中,使其呈现出飘逸飞扬、变化多姿的艺术风貌。又将篆隶笔法化入行草书,使线条涩重而酣畅,以果敢坚决、疾徐有致的用笔变化,表现出强烈的力量感和运动感,洒脱超迈。二、与同时代碑学大家多致力于以柔毫表达刀砍斧凿之迹相比,赵之谦对北碑的解读,更注重以圆通婉转、流美自然的用笔,演绎出一套充满自然书写意趣的北碑笔法。三、强调形式感和装饰意味。赵之谦篆、隶、楷体用笔多侧取势,注重起笔处顿转和收笔波挑的表现,结字让头舒脚,仪态百变,故有妍美之致。
需要注意的是,赵之谦在进行自己的艺术表现时,往往把一些装饰性的技巧用得很多,用笔也时有因过熟过快、扁行较多而失古朴厚重,以致于康有为对其书有“气体靡弱”之评,后来取法者,不得不慎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