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文网[摘 要] 看黑白电影就像在看一张张老的黑白照片,能勾起人们对那些逝去的年代充满深深的留恋和回忆。随着现代电影技术的不断进步,黑白电影似乎正逐渐被人们所忽视和淡忘,现代人看到黑白电影的机会也越来越少了,那么黑白电影就真的要逐渐从我们的视线中消失了吗?答案是否定的,由于黑白电影自身所具有的鲜明特点,使它并不会因为彩的蓬勃发展而减弱或消失,作为一种不可替代的电影语言,作为电影大家族中的一个重要构成元素,黑白电影仍将散发着自己独特的艺术魅力。
[关键词] 黑白电影;视觉魅力;凝重简练;朴素的美感
彩在当代已经是无可争议地占据着电影业的垄断地位,随着彩的迅速发展和空前繁荣,黑白电影正越来越远离观众的视线。“黑白电影”也似乎更多地成为人们怀旧的一个代名词或是人们在回顾电影历史过程中一个特定时期的标记。其实,作为电影艺术中区别于彩的一种视觉语言,黑白电影并未因为它数量的减少而彻底消失。相反,无论是过去的老黑白电影,还是为了某种特殊需要而拍摄的当代黑白电影,都在许多方面散发着彩所无法比拟的独特艺术魅力。
一、黑白电影的历史凝重感
无论是观众耳熟能详的经典老黑白电影《***》《列宁在一九一八》,还是当代导演斯皮尔伯格的《辛德勒的名单》,或是最近由陆川导演的黑白片《南京!南京!》,这些黑白电影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它们都以一种近乎于纪录片似的写实风格,运用黑白影像所具有的凝重感和令人信服的真实感,使影片产生出一种将叙述的故事放置在原有的历史时空的真实感和凝重感。
说到斯皮尔伯格,就不能不说到他的《辛德勒的名单》,这部片子讲述的是二战纳粹集中营的故事,是同类题材作品中的佼佼者。这不仅得益于导演高超的叙事技巧和真实感人的剧本故事,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电影采用了接近于纪录片效果的黑白电影方式,从而使电影语言和电影内容完美地结合在一起,产生了感人的艺术效果。在《辛德勒的名单》一片中,有一段描写德国纳粹将犹太人集体驱逐到毒气室进行屠杀的场景:一队队骨瘦如柴、被剪了头发的犹太人,仿佛一个个没有生命的泥塑,缓缓地走向生命的终点,尸炉高高的烟囱中冒出浓浓的黑烟,黑色的烟雾占据了画面绝大部分空间,大块的黑色压抑得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天空中飘落下片片雪花一样的骨灰,似乎要将这人间炼狱一道掩埋。在这一段电影镜头里,黑白的力量起到了色彩所无法达到的视觉震撼力,用震人心魄的力量将电影所要表述的思想内涵,强烈地传递到了每一个观者的心中,让人们的心灵也仿佛和那个黑暗的年代一同震颤。
在《辛德勒的名单》一片中还有这样一个细节,当辛德勒倾其所有买下了他所要的犹太人时,他的犹太人助手用一台老式打印机逐一打出被救的犹太人的名单。随着打印机的“嗒嗒”声,画面中出现了打印纸上逐一打出的字母,黑色的字迹清晰地出现在纸上,甚至连油墨在纸上渗透的肌理都清晰可见。斯皮尔伯格在这里有意放大了画面,仅让几个字母占据着整个银幕,让人感到一个个黑白的名字后面仿佛就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打印机一张张打印出来的名单,好像是一张张真实的历史文献,令人深信不疑。黑白电影的力量在这里再次显现出来。斯皮尔伯格在说到拍摄《辛德勒的名单》一片为什么要采用黑白电影作为拍摄手段时,就曾经说过:“我看到的二战时期纳粹集中营的照片就都是黑白的。”这个触发他采用黑白效果来拍摄本片的灵感,确实帮助他还原了历史的真实,成就了这部电影史诗般的艺术效果。
而新近公映的陆川导演的《南京!南京!》,则又是另一个以黑白手段表达历史题材的例子,在《南京!南京!》中有一组日***屠杀中国战俘的镜头:一张张黑白效果的中国***人面孔,在镜头前逐一闪过,有的眼中充满愤恨、有的坦然面对,有的毫无表情,一个个泥塑般的人像,好像是一个个奋力抗争的历史雕像。导演陆川在这段画面中运用了写实的手法,在强化了黑白色调对比后,战争场面的残酷性和紧张感被刻画得更加淋漓尽致。黑白语言的恰当运用,不仅再现了中国***人的精神,也更加还原了日***占领下南京大屠杀的暗无天日,这里所表现的不仅仅是一段人类历史上最血腥的历史,也更是一个个鲜活生命的历史颂歌。《南京!南京!》这部电影里的黑白画面,不由得让人想起了罗丹的雕塑《加莱义民》和毕加索的战争画卷《格尔尼卡》。这些艺术作品尽管表达手段不同,却都因其单一的颜色和简练的黑白对比效果,使作品充满了历史的凝重感,这是任何色彩手段都无法实现的。《南京!南京!》无论上映后人们对其拍摄角度、切入的立场,还是导演的历史观点有着怎样评价,但是这样一个历史题材,选择运用这样一个黑白的表达方式是恰当的,黑白电影重现历史的凝重精神又一次得到了很好的诠释。
总之,运用黑白电影这个艺术手段来表现战争题材,具有彩无法比拟的画面优势,它本身所带有的纪录片式的电影画面和凝重严肃的历史感会使逝去的历史得以更好地再现。
二、黑白电影的心理暗示力量
谈到黑白电影,希区柯克是一个绕不开的里程碑,希区柯克的电影往往使人有身临其境的感觉,这得益于他所擅长运用的黑白影像手段。他对悬念的设置和人物心理状态的高超控制和运用,正是通过黑白这个最简单的画面语言来体现的。他的经典作品《惊魂记》(又译作《精神病患者》),是他利用黑白电影语言制造悬疑情景的代表作。电影讲述了公司女职员玛丽恩一时冲动,卷走了公司的巨款。在逃亡的途中夜宿汽车旅馆,却在沐浴时被人杀害。在影片中有一组女主人公雨夜在公路上驾车行驶的镜头,女主人公怀疑有人跟踪她,一边开车一边慌乱地向后张望,漆黑的公路上大雨如注,只有一个个路灯的灯光不断闪烁,白色的雨点打在车窗上,路灯的灯光间或在人物及车厢内投下重重的阴影,有节奏的音乐配合着黑白的画面,把影片的紧张气氛烘托得恰如其分。我们相信,在这样一个紧张气氛的特定画面中,即使运用彩色镜头来表现,也会使人忘记色彩的存在,从而只能记住那样一个紧张而令人恐惧的黑白雨夜。影片中还有一组镜头,就是女主角玛丽恩在浴室中被杀的一组画面,一个黑色的剪影般的人影挥刀刺向玛丽恩,浴室中喷头喷出的水柱像一条条白色的铁线将凶手的黑色身影和玛丽恩惊恐万状的表情冲刷得模糊不清,而此时电影画面中两个黑色的人影、白色的喷涌而出的水柱以及来回摆动的浴帘,把这个令人费解的凶杀案变得更加迷离不清。希区柯克在这里运用了音乐、节奏、光线以及黑白对比,让剧情的紧张气氛达到了顶点,尤其是黑白两色的运用,更使电影产生了强烈震撼的心理效应。在希区柯克的很多作品中,也都大量地运用了类似的黑白画面为他的悬疑主题烘托气氛。
在日本电影《罗生门》中,导演黑泽明也同样运用黑白电影语言为我们讲述了一个众人各执一词、真相扑朔迷离的凶杀案件。故事发生在日本京都,武士武弘在林中被杀,而被控杀害武弘的盗贼多襄丸、武士之妻、目击证人行脚僧和樵夫以及召唤武弘灵魂的女巫,却分别说出了完全不同的经过和供词,究竟真相到底是怎样,谁才是最终的凶手?影片中浓密的树林、斑驳的阳光、移动的镜头以及节奏不定的音乐,都使整部电影充满了疑惑和不确定感,使得事件真相更加扑朔迷离。影片中依然有几处耐人寻味的细节处理,比如在每一个人讲述事件的过程中,电影画面中通过林间透出的阳光照在每一个讲述者的脸上,深深浅浅的光影下每一个人的表情和眼神都使人感觉捉摸不定,让观众产生出对人物不可信的感受,强化了故事的悬念,增加了影片的心理暗示作用。影片中经常出现这样的镜头,山林间满地的落叶和斑驳的光影,白亮亮的阳光随着被风吹动的树叶在浓重的投影中晃动,阳光与树影、白色与黑色交替闪动,这样的画面更加突出了故事中那种不可知真相的主题,从而更好地阐述了导演黑泽明所要表达的人性不可信的主题思想。
在这里,黑白电影中黑白色彩的对比再一次显示出了强化人物心理,增加电影悬疑情节的作用,使人们不自觉地进入了一个未知而充满悬念的心理暗示中。
三、黑白电影中的抒情意味
其实黑白电影不仅仅能带给人冷漠、紧张或是恐怖的感受,在黑白电影中同样具有舒缓的节奏、明快的色调,甚至是充满着抒情的气息。
在日本电影《泥之河》中,导演小栗康平运用黑白电影语言为我们讲述了一个二战结束后不久发生在日本社会底层民众中的一个生活故事,反映了日本当时的社会状况和战争给人们心中带来的隐隐的伤痛。淡淡的黑白影像、浅浅的黑白景物对比,生活的质朴感油然而生。影片中一条缓缓流淌的河流,似乎使人回到了那个平静的年代。电影中大量的沿河风光、静静的河水、停泊的木船、单调的声音和水面上颤动的光影,就仿佛是一幅黑白的生活画卷,不由得令人向往那份宁静,使人陶醉。黑白的画面,舒缓的节奏,让一个耐人寻味的故事在无色无声中打动观众的心,感人至深。
尤其是影片结尾一段,小主人公信雄看着好友喜一家的木船渐渐离去,木船在鞯暮铀中顺流而下,信雄沿着河岸追逐着木船,边跑边喊着喜一的名字……整个画面沉浸在一种淡淡的灰白色调中,低沉、缓慢的音乐声响起,使人仿佛看到的不仅仅是一条自然的河流,而更像是一条时光的河流,人类所有的欢乐和痛苦都慢慢地被时间的河水所冲淡。整部影片就像一段音调舒缓的乐曲,明快而又浪漫,将人们带入到一个充满诗意化的情境之中。与其他黑白影片不同,导演小粟康平运用了一种近乎于灰色的黑白对比,在平淡而抒情的语境中,将故事娓娓道来,有意无意间拨动着观众的心。
拍摄于20世纪60年代的日本电影《裸岛》更是将黑白电影的抒情意味推到了极致。这是一部没有任何色彩、没有任何对白的电影,有的只是黑白的画面和生活中的各种声响。没有了配乐,整部电影却更像是一首抒情而浪漫的乐曲,让人陶醉;没有了色彩,影片更像是一幅色调淡雅的田园画,引人品味,整部电影犹如一股清新的风吹向观众的心灵。
影片中有一个镜头反复出现,就是男主人公干太和他的妻子女主人公登代从小岛之外向岛上担水的镜头。这是一组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镜头,背景是灰灰的大海,近处是小岛上斜斜的山路,男女主人公担着沉重的水桶缓慢地向上走。在这里导演没有刻意地处理或强化画面中黑白之间的对比关系,只是让生活的原貌以其固有的姿态自然地呈现。所有日常生活的场景由于黑白片子的作用,而显得更加平淡,但是就在这看似平淡的日常画面中,却被赋予了超出日常生活的巨大视觉张力以及撼动人心的艺术感染力。
没有了色彩,黑白电影更给人以想象;没有了色彩,黑白电影更显示出了它的韵味。仿佛是中国传统的水墨画一样,黑白电影具有一种朴素的美感。对于都市中的当代人,黑白电影更像是一杯淡淡的清茶,为人们纷乱的心灵洗去铅华。我们相信逐渐退出电影舞台的只是黑白电影的技术手段,而作为一种独具魅力的电影语言,黑白电影必将永远散发出迷人的魅力。
[作者简介] 林增伟(1970― ),男,吉林省吉林市人,北华大学美术学院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当代油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