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生于日本秋田县角馆町,职业作家。曾两次入选芥川龙之介奖提名。先后出版了20余本关于手艺人的书,采访了300多位传统手艺人。2000年,盐野米松来到中国寻找日本手工艺的根源,回国后整理出版了《中国的手业师》(《中国的手艺人》)。2003年,国际天文联合会将11987号小行星以YONEMATSU(盐野的日文发音)命名。
本报记者 张润芝 发自北京
如果在一个中国人面前写下“匠”字,他不会给出什么好印象:工匠听上去不是什么上等职业,匠气是形容艺术品之失败;但在日本,“匠人”是一个表示尊敬的称呼,不论是什么工匠,手艺好了就会得到尊重。
这传统和日本作家盐野米松的工作不无关系:上世纪70年代起,他开始专门采访日本的传统手工业者,记录他们的故事,随后全日本掀起手工艺的热潮。
2000年盐野米松还采访了一批中国手艺人,出版了《中国的手艺人》一书。他的《留住手艺》一书在日本是常年的畅销书,最近重新出版了中文版。在《汉声》、《传家》大热的今天,日本保留手艺的他山之石,或许也值得借鉴。
“栋梁”的故事
日本有“人间国宝”的认定制度,对拥有无形文化遗产者进行优待和保护,其中也包括手艺人。但盐野米松并没有把目光对准这些人:“‘人间国宝’们已经有很多人报道了,我认为有价值的是民间普通的手工业者。”
盐野米松采访过各式各样的手艺人,他对日本读者的震撼来自两点:一是传统手艺的有趣和珍贵;二是手艺人动人的人生故事和朴实的情怀。盐野米松关注的手工业者有高有低,有专门建造宫殿的“大木匠”,也有做木盆的、编篮子的,甚至细小到做鱼钩的。
做鱼钩的根据钓鱼人的需求度身定制鱼钩,做竹编的能出口到国外去,能到大城市做展览,也有铁匠这样日渐式微的行业,但铁匠愿意坚持下去。其中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是大木匠西冈常一。
在日本,造宫殿的木匠被称为“大木匠”,而对木匠的最高称谓是“栋梁”。1984年,37岁的盐野米松开始采访宫殿大木匠西冈常一栋梁。西冈常一被称为“日本最后的大木匠”,为有1300年历史的奈良法隆寺(日本最古老的建筑)担任大木匠。西冈常一的家族和大木匠的职业有家族渊源,其祖父就是法隆寺的师傅工头。随着时代进步、科技发达,社会渐渐地已经不再需要大木匠。
而大木匠这个职业却有着自己的尊严,专门为寺庙工作的宫殿大木匠是从来不建民宅的,即便是穷得吃不上饭也不行,这在他们眼里是“不能为了金钱而放弃自己自尊”。西冈常一在法隆寺没有活的时候,曾经靠种地养活过妻儿。
西冈常一作为手艺精湛的大木匠,对手艺的理解也透着传统手工业对自然、对行业的敬畏之心,他说:“建堂盖塔不单单是锯割木料的尺寸,还要依照它们的特性取材”,“了解了木头的个性,再了解了跟你一起工作的人的个性,你才是一个好的匠领”,“诸多的技法非一日所成,要对先代们心存感激”。
盐野米松的采访文章先以《树告诉我们》为题在杂志上连载,后来又专门出书发行。曾经默默无闻的宫殿大木匠因此为全日本所熟知。后来还有人为西冈常一拍摄了纪录片《鬼木匠西冈常一的遗言》。
盐野米松采访了西冈常一11年,直到1995年西冈去世。对这位“栋梁”如此细致、持久的追踪,在旁人看来,已经足以将“大木匠”这个职业完全写透。但是盐野米松却继续采访西冈常一唯一的弟子小川三夫,出版了《树之生命,树之心》,之后再去采访小川三夫的弟子。
因为这些采访,每年有200人要到小川三夫那里想做学徒,但盐野米松笑称当大木匠并不容易:“这在日本比考上东京大学还要难,因为那是1/200的入选概率。”
那些中国手艺人
盐野米松在改革开放之前就来过中国。在那个年代,不是所有外国人都可以进入中国,他加入了一个***邀请的书法代表团,完成了第一次中国行,当时去的是桂林和大同。如此曲折地一定要到中国,是因为对中国天然的兴趣:“中国和日本很近,当时只是想看一看。全日本都应该对中国有兴趣。因为毕竟日本文化的本源和根源在中国。”
采访手艺人的工作也让盐野米松对中国更感兴趣,他发现手艺的传承上,也有很多日本的手艺来自中国,甚至在非常近的年代里依然如此。甚至常有采访对象告诉他,自己的师父或自己是在战争期间在中国学到了某些手艺和工具。
1999年,《留住手艺》在中国第一次出版。他在出版前言中写道:“其实如果寻根求源的话,这些手工的业种和技术,包括思考问题的方法很多都是来自中国。这些技艺来到日本以后,在风土和生活方式的差异中慢慢地改变和完善。但,还是有不少相通的东西存在至今。中国是被我们看做兄长的邻国。我们的文字、文化都来源于你们的国家。我们之间虽然有过一段不幸的历史,但中国永远是我们文化的根源所在。”
写遍了日本的手艺人之后,2000年盐野米松来到中国,走遍了包括江西、云南、江苏、山东、北京等多个省市,回国后整理出版了《中国的手业师》一书。
“每个人的职业都不一样,但都给我很了不起的感觉,让人很感动。”中国的手艺人们几乎都经历了时代的动荡和变迁,这也是让盐野米松印象深刻的地方。他在山东高密采访过一位剪纸的手艺人,他不识字,却能剪很多漂亮的汉字出来,字对他来讲就是个***像,剪纸则是他最喜欢的事情。剪纸手艺人告诉盐野米松:“***来的时候,我就低着头待着,***很快就会过去。”“”的时候不让他剪纸,他就偷偷剪,藏在床底下。这些涉及中国特殊背景的故事对作家来讲尤其新鲜:“这些手艺人的故事能让我了解中国这几十年来的发展变化。”
在中国,不少手工艺面临着失传的危险。盐野米松也经常会问中国的手艺人们关于“传承”的问题。得到的答案则各不相同。一位做梳子的老人接受采访时还在一个梳子工厂,他说自己退休之后不会再做梳子:“我才不做呢,路边卖菜都比这个挣得多。”而潍坊一个做风筝的老师傅对传承的回答是:“这是***府考虑的,不是我考虑的。”
景德镇一个拉坯的手艺人甚至这样对盐野米松说:“听说日本的景气很好,你把我带到日本去吧,反正我会拉坯,我在哪里拉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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