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天白简介】 上海作家协会专业作家、作协理事,历任萌芽杂志社副主编、《沪港经济》杂志总编、《上海证券报》文学工作室主任。著有多部长篇小说,其中长篇小说《大上海沉没》被称为“80年代的新《子夜》”,获建国40年优秀小说奖,被译成德、日等多种文字。
儿子从小自卑,父亲作画培养其自信
身为作家,俞天白说,自己最好的作品是儿子俞可。在儿子的成长过程中,他从未放松过对儿子的教育。俞可在父亲的教育下,先后获得教育学硕士、哲学博士学位,被授予“2002年度德意志学术交流中心奖”。现在,俞可是上海华东师范大学教育学博士后。
俞天白33岁时才有了俞可这个独生子。说到宠爱孩子,每个家庭、每个父母几乎都是一样的,无非是在吃的、用的方面尽量满足孩子。俞天白认为,我既然让他来到这个世界上,就要把他培养成材。他培养儿子的最大特点是从小培养儿子的自信心。
俞可从小长得胖,同学们总爱把他当成玩偶逗着玩。小学时,坐在他身后的女同学,用削尖的铅笔戳他的脊背,铅笔芯刺进他的皮肉,很疼,可他当时只会哭,不敢反抗。上课时,在课堂上说话的明明是他身后的几个同学,课后老师追问谁不遵守课堂纪律时,几个说话的同学却一致指证俞可,俞可百口莫辩,只好哭。那时他能表达情绪的办法似乎只有哭。因胖而引出的自卑心理使他失去了勇敢生活的信心。
这时,俞天白发现了儿子逆来顺受的极端个性,便想法启发教育他。他告诉儿子,肥胖不是一件可耻的事,而且可以改变。他帮儿子制订了合理的膳食计划和循序渐进的运动计划,帮儿子减肥。在家中最醒目的地方,他悬挂了一幅画:两只吃草的羔羊,还有一把饰有鲜红流苏的龙泉宝剑,喻示儿子不要做沉默的羔羊,任人宰割,要像宝剑一样该出鞘时就出鞘。他还将这种阻止儿子向负面心理发展的努力渗透进家庭生活的方方面面。
后来,俞可终于走出了自卑的阴影。成年后的他经常对人说:“是父亲把我从少年肥胖的灾难中挽救了出来。”
在俞可的成长历程中,还有一件事使他终生难忘,那就是“烟花事件”。
1985年,俞可读高中一年级,语文老师布置学生做作文,作文的题目叫《观虎年烟花》。第二天全班同学都交上了作文,唯独俞可没交。因为他根本没有写,当他看了老师出的作文题目后,实在不理解题意。回到家,他翻遍了当时家中的《词典》、《辞海》,知道“烟花”只有两种解释:“烟花三月下扬州”中“烟花”指的是春景;“堕入烟花”的“烟花”指的是倚门卖笑的,它们都不能替代“焰火”或“礼花”。而老师出这个题目显然是让学生写看焰火。因此,他迷茫了。
第三天,俞可把这个想法告诉了俞天白。俞天白毫不犹豫地对俞可说:“你应该相信自己的判断和分析能力,把这个词改过来,并在作文前面加上一段说明,请老师谅解。”经父亲鼓励,俞可便在改正了作文的题目后写了作文,还在文前加了说明作为“序”交给了老师。谁料,他得到的却是语文老师对他半节课的讽刺和挖苦。语文老师一味坚持说“烟花”就是“焰火”,还说他的依据不是辞海和词典,而是小摊贩悬挂于街头的广告。俞可当时呆在座位上,受创的心在流泪。事后俞天白仍然鼓励儿子要相信自己,坚持自己的观点,并亲自去找学校领导申诉。俞可从父亲那里得到了无尽的力量。这件事后,俞可的自信心逐渐增强,变得坚强和有主张了。
也许是遗传基因的缘故吧,俞可从小就对文学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念小学时日记就经常令父亲拍案叫好,小学五年级时获《儿童时代》征文奖,高中一年级的作文被选入上海教育出版社出版的《80年代中学生作文选》。按俞可潜在的文学才能,俞天白完全有条件、有能力让俞可在文学上发展,可他从那时起就教育俞可:过早地迷恋文学是一种冒险行为,中小学生一旦迷上文学,就很容易让文学牵着鼻子走。因为说到底,文学是感情的东西,沉入其中不是沾沾自喜、目空一切,便是悲悲切切、曲高和寡,其结果都会妨碍对自然科学知识的掌握,将知识面搞得很窄,影响对整个世界的认识,甚至会对自己刚刚建立的自信构成威胁。而如果先学习了自然科学,然后真爱上了文学,再去当作家,根底扎实了,作品才更有价值和生命力。俞可听从了父亲的建议,中小学阶段学习很顺利。到了俞可选择大学专业的关键时刻,俞天白仍不希望俞可以文学为专业。他建议俞可趁年轻,多学几种技能和求生的本领,以便在这个复杂多变、竞争激烈的时代,多几分选择的主动权和自由度。
俞可理解父亲爱自己的心情,也相信父亲的远见,最终,他没有读痴心的文学专业,而是选择了教育学。
在苦读教育学专业之时,俞可没有放弃他的文学爱好,他利用课余时间从事散文写作和文学评论,短短两年间,发表了不少作品。最终,他的文学才能得到了社会的认可。
儿子留德14年,父亲2000封信传授人生哲学
1991年,21岁的俞可出国,赴德国登堡大学教育系深造,攻读硕士学位。
虽说离开了父母,但21年良好的家庭教育形成的教养,一直陪伴着俞可。6年的学习生活很快过去,在即将完成学业的时候,他又确立了新的攻读专业——社会学与哲学。他说他感谢父亲的远见,是父亲使他在这物竞天择的世界中有了主动选择生活的能力,而他的选择又恰恰延续了父亲人生哲学观的大度和气魄。
俞天白对俞可也是绝对放心的。他说:“我不敢预期他今后会有怎样的大出息,然而,就凭现在所见的一切,他已经实现了我们期待的一半。他使我依然敢说——世界永远属于善于选择的人。”
自1991年开始漫长的14年里,俞可与父母虽然天各一方,却没有因为空间的阻隔而疏离,在通讯和网络日益发达的现代社会,他和父亲仍然依靠传统的书信往来保持联系,交流思想。
俞可刚去德国时,俞天白给他寄去了很多关于中国传统文化的资料,比如“天干地支”,各年属相表,为的是让儿子置身于对中国陌生而好奇的德国人中时,可以充分展示中国文化的魅力,以便能更快地被陌生环境所接纳。
俞可在父亲的指点下,经常给自己的德国同学、同事讲述中国的文化、民俗以及新近发生的事情。果然,俞可周围的德国人对中国十二生肖和属相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从而开始主动接近这个年轻的中国小伙,俞可孤单的异国生活也因此有了丰富的色彩。他写信对父亲说:“一位职员对我说,他们都因为我能够在这儿工作而感到高兴。因为我不但帮了他们很多忙,还给他们带来了快乐。说帮忙,是指我工作努力;说快乐,是因为我经常给他们讲中国。同事们纷纷要求复印我带给他们的属相表。”俞可还告诉父亲,同事生日时,他送了同事一块“一帆风顺”的挂毯,还在同事家吃了午饭,玩了游戏机。在另一个同事家里,同事不仅请俞可和他们一家共进晚餐,还帮俞可修理了自行车。
读到儿子的这些文字,俞天白仿佛看见了远在他乡的儿子正朝他绽开笑脸,他感到无比快慰。
纽约大学校长杰夫·凯·尼尔曾这样评价俞天白:“许多中国父母过分强调学术上的成就,而漠视了孩子们品德上的熏陶,但俞先生是个例外。在中国,他是一个伟大而且有远见的父亲。”的确,俞天白在学业上对儿子的要求并不高,只是在治学精神上要求儿子严谨。他多次跟俞可强调:“一定要在自己形象上下功夫,让你本身——主要是指人格、智慧——焕发出魅力来,这才是最牢靠的。”
俞可刚融入异国的新环境后,一度沾沾自喜,甚至跟父亲说德国的环境如何轻松自由。俞天白未雨绸缪,再三嘱咐儿子:“人生在世,要么处处如履薄冰,要么少与人接触。但少与人接触是消极的,你应该学会在复杂的环境里游泳,哪怕呛几口水。最不应该的是忘乎所以,放松了对自己的要求,认为‘他们都这样’而给自己留下后患。”俞天白非常严厉地指出,他之所以能够这么快融入新环境,不过是沾了外国人对中国感到神秘和新鲜的光,并不是他自身有什么魅力。所以,要想长久立足,一定要培养自己的人格魅力。
俞天白经常告诫俞可:以博爱为立身之本,以能够坚持***思考为荣,以保持知识分子的***人格以及严谨、科学的治学精神为美德。凭着这种观念,俞天白和在德求学14年的儿子一起成长,14年中,父子两人通信达2000余封,约140万字,每年约合143封信10万字。
骨肉亲情,真正宝贵的是父子一同成长
在父亲的教导下,俞可真正地融入了德国的社会环境中,也因为融入,俞可和父亲逐渐在一些观念上发生了冲突。这不是单纯的父子冲突,而是不同的民族文化的冲突。在这个问题上,俞天白并没有简单地要求儿子服从,而是从小事出发,教育儿子要学会在不同的文化环境中灵活适应。
这种冲突首先表现在学术争辩上。俞可因为和当老师的二姨夫以及他的学生们发生学术争执而感到非常郁闷。他耳濡目染了德国学术界的种种学术观点,因此对二姨夫及他的学生们的“大路”观点颇不看好。在亲友乃至父亲面前,他极力推崇西方人文精神,排斥中国的学术教育。俞天白对儿子的这种偏颇,并没有“一棒子打死”,而是用简单的小事说服儿子进行思维方式的调整。
俞天白引用的小事很有趣。俞可的舅舅赴德国期间,和俞可相处过一段时间。一次,舅舅要买生菜煮面吃,俞可极力阻挠,说生菜只能生着吃,不能煮着吃。就为生菜究竟是生吃还是煮着吃,俞可和舅舅竟然发生了争执。俞天白从这件事情说起,教育俞可不能用单一的线性思维看世界,要灵活变通。他还对俞可的想法进行了深入分析,告诉儿子,他之所以会这样较真儿,主要是受了德国人严谨认真的民族精神感染。德国人做事总是一是一,二是二,俞可的较真儿在德国可能会得到广泛认同,可落入一般中国人的眼里,就会被当作古板甚至古怪。所以,一定要改单一的思维方式为灵活多变的思维方式。
通过俞天白的多次劝导和多方面的说理,俞可逐渐完善了自己的思维方式,这也为他日后进入多元的社会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俞可对德国的新鲜感逐渐消退后,开始在打工的过程中遭遇到冷遇和不公,他因此开始怀疑自己出国学习是否真的有益人生。面对儿子的困惑,俞天白也感到迷茫,但他知道,如果父亲都不能够坚定不移地支持儿子走下去,那么还有谁能够帮助儿子?于是,他鼓起劲来和儿子一起探讨适应国外学习环境和生存环境的方法,共同面对困难与挫折。终于,父子两人一起走出迷失,迎来了希望的曙光。
支撑着俞天白和俞可的,不仅仅是父子之间的爱,还有自强不息、坚持不懈的精神。
最终,俞天白和俞可都成长起来了——他们学会了交流,学会了关注,学会了感悟,学会了等待,也学会了享受成长的快乐,更学会了在书信中聆听彼此的心声。对于俞可来说,父亲不仅仅是父亲,更是老师、朋友,父子俩坚守着同一个信念,一起走上了各自的人生顶峰。而顶峰就是学业的成功,事业的成就。对于父亲俞天白来说,最终的成功就是向社会交出最好的作品:儿子俞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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