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文网[摘要]《宵禁》能够荣获2013年第85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真人短片，其独到之处是：短短十九分半钟的影像，给人一种“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独特体验，它不只是叙事结构完整、表现节奏紧凑、信息含量巨大，情绪累积自然，恰到好处地操控着观众的情绪起伏，直至将其推向意料之中且又耐人寻味的完美结局。除此之外，其最大魅力还在于影片中运用诸如色彩、超现实场景、声音和细节等多重隐喻尤让人赏心悦目，每每观之，便让人多一层思考。
[关键词]宵禁；隐喻；真人短片；解读
基金项目：本文系四川文理学院人文社会科学重点项目“当代中国电影批评策略研究”成果之一（项目编号：2013R006Z）。
欣赏优秀的短片会给人一种“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独特体验，因故事的高度浓缩化，其视听语言中所包含的隐喻和象征更具有震撼效果。《宵禁》则是这样一部以极短的篇幅涵括大量信息的作品。
本片讲述了急欲轻生的Richie接到妹妹电话，恳求他帮助照顾女儿Sophia几个小时，在这短短时间内叔叔和侄女二人从敌对的尴尬相处逐渐转变为沟通了解、相互依赖，最终使得Richie放弃了自杀打算，投入新生。故事节奏紧凑，间或插入四五处戏剧冲突，全程操控着观众的情绪起伏，直至将其推向意料之中却又回味无穷的完美结局。本片情节简单温馨，其宣扬爱与亲情的核心价值并不奇特新颖，然而镜头中随处可见的象征和多重隐喻手法，既大大地扩张了视听语言结合所产生的信息含量，又挖掘了影片更深层次的文化内涵。
一、色彩中的隐喻
“电影色彩的互文性，指在影片的电影色彩之间，以及色彩与电影语言的其他元素之间互相指涉的表现形式。”①而色彩也通常被看做是渲染影片情绪或拨亮叙事主题光焰的不可忽视的符号元素。当电影对色彩布景造型进行刻意而非常理的运用时，往往是企***通过颜色这一表象来体现导演的主观意***。《宵禁》独特而灵活地采用了色彩这一元素，并赋予其更为丰富的含义。本片被视为描绘纽约生活中黑暗却富有洞察力的一个横切面，其影像基调显得晦暗沉重，然而导演在此背景下大量运用了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红色（即色彩之间对比产生的互文性）――类似于《辛德勒名单》中出现在黑白灰影像中的红衣小孩儿一样，其视觉震撼效果不言而喻。然而与《辛德勒的名单》中红色所产生的对立、反衬关系不同的是，《宵禁》当中所展现的单点色差呼应（红色与基调色对比），隐喻人物情绪的丰富多变。
（一）厌世、焦躁的情绪表达
影片开头推出的暗红色地板砖，陈旧而刺眼的红色电话机、鲜红的血迹以及浴缸里若隐若现的血丝等，无一不展现出主人公厌世、焦躁的心理状态。红色在电影中时常被运用，观众对其的能动理解多为热情、浪漫、欲望等，制作者巧用了富含多种情绪元素的赤色调来体现和表达剧中人物的心情和感觉。开片几乎占满整个镜头的红，首先从视觉上引起了观众共鸣、将其置于主角浓重的厌世情绪当中，为影片奠定了一个压抑而扭曲的情绪基点。
（二）僵滞、刻板的背景对照
当Richie在大厅等待Sophia时，百无聊赖的他点燃了一支香烟，余光扫向对面，只见一位刻板的老妇人，涂抹着艳丽的口红，配有红格子围巾、红柳丁腰带以及鲜红的提包，手指僵直地指向NO ***OKING（禁止吸烟）的标识――显然这一警告也是红色的，这同画面中灰白色系的背景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色彩与影片中的人、物元素形成的互文关系，使得那些鲜亮的色彩并未给老妇人这一角色带来丝毫的生气，反倒平添了压抑、呆板、僵滞的气氛。老妇及其所指向的禁令，采用象征着世俗权威的红色，暗指了Richie是一个被社会“正统”所排斥的边缘人。
（三）预示、观照新生命的象征
本片采取了前后呼应的拍摄手法，结尾部分同样回到了Richie最初自杀的场景――浑浊的浴缸、暗红色的地板以及那一部给他生命带来巨大转折的陈旧泛红的电话机。乍一看和开头无甚区别，实质上Richie与Sophia相处的短短几个小时已铸成了事态质的改变。这种叙事上螺旋式的上升结构，与导演对红色的递进式运用一样，产生出积极向上的效果，象征着男主人公的新生――不再是浑浑噩噩的迷茫与颓废，传达的是一种亲情环绕、守望相助的人生画面。
影片对红色多层次、逐级递升的运用丰富了色彩本身的含义，也使得故事中所伴随的情绪更具有跳跃性和灵动感。
二、“超现实场景”中的隐喻
除却色彩给影片赋予了灵魂以外，片中的超现实场景的展现，也成为一大亮点。Richie和Sophia二人来到保龄球馆，交谈中音乐响起，Sophia随着导演为此片专门创作的歌曲Sophia so far欢快地起舞。突然，Richie发现除他之外，所有的人都开始随着节拍摇摆，这让Richie感到相当困惑和迷茫。事实上，这只是影片的一种超现实的表现手法，在Sophia跳完之后回到Richie身边时，观众们会发现画面突然回到了现实――球馆内从未有任何集体舞动的痕迹。不同于布莱希特所提倡的“间离”的观影感受，（“间离”力求打破“电影”的致幻效果，提醒观众其所表达的世界观、价值观与现实的根本区别），导演意***并非是抽离出与叙事不符的场景而达到使观赏者产生一种振聋发聩的惊醒作用。《宵禁》此处这一看似突兀，实则堪称“神来一笔”的超现实场景，用导演Shawn Christensen自述来讲，“Richie is so separate from the joy around him，and yet in that moment it seems as though the joy is reaching out to pull him into its warm embrace.” ②实则表达了“男主人公与快乐绝缘，在那一刻似乎幸福将其推离了自己温暖的怀抱。”（笔者译）这种利用片中人物的“白日”梦境或者说幻想来形成的观赏过程中的“推离”感，反倒更为贴切的让观众感同身受，能够与主人公Richie的情绪一致――处于人生的最低谷，周边的人是那样的朝气蓬勃，自己却显得格格不入。这种内心的真实写照被导演极富设计感的外化为超现实镜头的表现形式，扩大了生活与理想之间的张力，并为观众的情绪带入创造出强烈的对比冲突，它隐喻一种孤立无援又有所向往的矛盾状态，也为后来Richie的心路旅程发生质变作了有益预设。
三、声音中的隐喻
电影语篇中音乐和对白所体现的隐喻和象征，是为其增加魅力的重要元素。
“电影音乐是在影片中体现影片艺术构思的音乐，是电影综合艺术的有机组成部分。它以音乐特有的旋律、和声、节奏和色彩等要素为电影增添意蕴和魅力，并在故事情节的发展中发挥叙事的功能。”③影片开场便使用了声画对立的手法，Richie无助的想要在浴室里自杀，然而音乐却是欢快的歌剧the flower duet（《鲜花二重唱》）。音响中所传达的对生活的热爱和美好与主人公的行为形成极大的反差，这种表现手法，在情绪渲染上达到了更加突出的效果，它反衬出Richie内心的焦灼、失落与抑郁。画面所打造的时空，经由音乐反向打造的另一种时空产生出纵深的效果，使得影片中蕴涵的矛盾情绪得到升华。观赏者所接受的画面（理智）与所感受的音乐（情感）产生怪异的撕扯感，这与运用声画同步所造成的合二为一的同向效果截然不同。这种对立所塑造的观影体验，是另一种在场感，它提示或隐喻与画面所表达的不一样的人生旅程，这种与压抑相对的期待感也为影片最终结局作了完美铺垫。
与音乐相得益彰的是片中的对白，它将音响效果运用到了极致。开场镜头Richie的妹妹打电话求助，Richie勉强又无奈发出的那句“OK”，使用了一种平白的语气，低沉而呆滞。这种沉闷的音域和音幅，与画面相配合，“同向”的，类似于“声画同步”的奠定了影片开头的抑郁基调。结局时，Richie接到妹妹电话再次请求时常照顾Sophia，其同样的一句“OK”却运用了上扬的语调，轻快而又有力。观众明显地感受那种饱满而充满希望的情绪。两处对比从声音的层面建构出故事的层次感，这种质变完美体现了影片救赎的主题，达到了隐喻的效果。
四、细节中的隐喻
导演的精细之处，还在于片名与女主人公名字的隐喻。不同于翻译成中文的“宵禁”一词通常所涵盖的***治意味，本片的英文原名“Curfew”其实更为朴实，意味着“按时归家”之意。这既是叙事线索中所含有的照顾并按时送侄女回家之意，也暗示了Richie的心路历程――在社会与现实的冲撞之下，头破血流的他是否还能够按时的回到象征亲情与温暖的家中？
而女孩儿Sophia这一名字则具有更加隐晦的含义。通过影片内部叙事结构的互文关系，我们可以得知Sophia曾是兄妹关系融洽的童年时期，哥哥Richie所做的手翻画册女主角的名字，而妹妹以此来为自己的女儿命名，这一名字本身就寄托了深厚的兄妹之情。而在影片中Sophia作为侄女，正是兄妹关系复苏的重要纽带――也如画册中的Sophia，无论遭遇何种灾难，始终都能无数次的复活，这也喻示了兄妹之间，“渡尽劫波”，冰释前嫌，从头开始。家庭、亲情与友爱终究可以包容一切不愉快，给“伤痕累累”的兄妹俩人带来新生。
“在有效的长度内完成表达，短片也形成了其独特的美学，即叙事的浓缩化、影像的象征化、表达的杂糅化和主题的多义性等。”④《宵禁》的叙事内核并非标新立异――仅仅是常见的，关于救赎与新生的温情短片，这并非某些过度解读之后所认为的多义主题短片。其成为佳作的独到之处更多在于镜头运用的娴熟所带来的震撼性的视觉体验，以及电影语言元素所产生的多层次、复杂化的象征与隐喻表现。这种简化的主题中所具有的丰富内涵可以带动观赏者更加纵深化地对影片进行解读――并非是遍地开花般的铺陈开来，而是更为立体、厚重、壮阔、深邃的感受。
注释：
① 王燕子：《电影色彩的互文性》，《艺苑》，2010年第3期。
② http：///article/culture/2012/04/5767000/shawn-christensen-inspiration-and-luck-led-him-fatima-ptacek-and-cur。
③ 张鸿：《电影音乐的叙事功能探究》，《电影文学》，2009年第1期。
④ 张晓欧：《电影短片：一种新鲜的视觉传达》，《电影新作》，2013年第1期。
[参考文献]
[1] 王炳社.电影隐喻略论[J].电影文学，2010（08）.
[2] 王燕子.电影色彩的互文性[J].艺苑，2010（03）.
[3] 彭吉象.关于几部影片美学特色的思考[J].电影艺术，1985（07）.
[4] 张晓欧.电影短片：一种新鲜的视觉传达[J].电影新作，2013（01）.
[5] http：///article/culture/2012/04/5767000/shawn-christensen-inspiration-and-luck-led-him-fatima-ptacek-and-cur.
[6] 刘志.论艺术电影的隐喻性特征[J].***艺术学院学报，2012（03）.
[7] 彭吉象.影视美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
[8] 张鸿.电影音乐的叙事功能探究[J].电影文学，2009（01）.
[9] 潘红英.音乐在电影多模态语篇中的认知构建――以《乖乖女是大明星》为例[J].淮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3（06）.
[作者简介] 王卓尔（1984―），女，四川达州人，四川文理学院讲师，重庆大学戏剧与影视学专业2013级在读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影视评论与跨文化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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