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险瘾就像喂老鼠
如今的社会已进化到禁止人类去冒险的程度,汤玛士・霍布斯写道,自然状态的生命是肮脏,野蛮而短暂的。拿非洲马赛族为例,马赛族的战士可不会梦想以冒险的方式来体假,他们在拿着短矛辛苦地驱赶豹子后,宁可回到自己安静舒适的小屋好好放松,喝杯新鲜尿汁,牛血和牛奶。不过马赛人还是会让孩子去猎狮,作为成年仪式的一环。著名探险家海茵里奇・哈勒曾说过,除非相信自己的退路已被斩断,只能往前迈进,否则不可能集聚所有力气,意志与精力,做最后一搏。探险使人以文明中所欠缺的方式,探索自己的潜力何在。
我喜欢探险,对我而言,凭借机智与技巧,成功化险为夷带来的成就感才是探险的本质。在这个充斥加工食品 电器用品以及空中娱乐的机械化世界里,真正的探险得来不易。探险旅游业者与日俱增,他们提供遍布全球的异国之旅,有时虽然也挺累人,但他们并不提供冒险。你将一切交由导游决定,导游也会确保你的安全。花了钱就要享受旅程――在我们这个好打官司的社会里,旅游内容一定得开诚布公。你的确能够见识到老虎及山峦,但得不到亲自动手的成就与乐趣,而且若不冒险,就不会受伤了,如果冒险,就得承担失败的风险。
这里是秘鲁安第斯山脉东南面3000米的峭壁雪坡。我是沿着60度的雪坡缓缓下滑呢,还是正对着山脚的冰川直线冲刺呢?――尽管这都不是我最得心应手的。我正在科边勒拉布兰卡山脉高达6096米的阿特森拉杰峰东南坡,它有着“世界上最有魅力的山峰”之美誉――安第斯峭壁从科学角度讲的确是世界上最难攀登的山峰之一,因为它顶端的坡度有60度。60度是什么概念呢?在45度的地方你的手指可以触摸到雪,而在60度的地方,你的胳膊也能刮起雪花。要在如此陡峭的山坡滑降,可想而知对技艺和胆识的要求之高。起跳、腾空,翻转,然后踏入雪中,这一连串的动作看似简单,但无时无刻不是以生命作为代价的。所以说,这是项很强调技巧的运动。我是在朋友Patrick Vallencant那儿看他攀登科迪勒拉山的幻灯片。当他一边快速切换***片,一边告诉我他的神奇经历时,雪峰在我眼前连成一片,我不禁梦呓般连连点头称是。由于阿特森拉杰峰素有“不可征服之峰”之称,所以Patrick Vallencant首次滑雪的尝试显然标志着人类又一次对“没有不可能”的誓言的兑现。对于Patrick Vallencant和搭档Jean Marc Boivin而言,海拔6032米的托克雅拉胡峰、海拔6096米的阿特森拉杰峰和海拔5530米的艾斯兰卡峰就是秘鲁的三大北壁。Patrick Vallencant说,他对探险的瘾就像是在喂老鼠。这话我颇能心领神会,你挣扎半天,也不懂所为何来,虽然让自己暂时乖下来,可是心底欲念愈演愈烈,到后来只好又开始寻找另一次更狂野的冒险。老鼠虽然暂时安分下来了,可是总会再回头,而且长得更胖,吃得更多。
景色壮美的阿特森拉杰峰令人望而却步的理由实在太多了。从附近的哈拉兹小镇到科迪勒拉山只有天的路程,但地势极其险峻;海拔超过5700米的山峰不在少数,越往上爬,那感觉就越像拖了一大堆的砖在爬帝国大厦的楼梯。而滑雪下山的感觉也不好,就像双腿轮换着一路从山顶单脚跳下来。另外,过高的纬度也给探险者们带来缺氧导致心肺功能衰退,曾令不少新手,老将命丧黄泉,给许多探险行动不无遗憾地画上了句号。
“你看,这就是阿特森拉杰峰……”他的话语让我心弛神往,同时在我面前出现了一座恐怕是我有生以来所见到过的最美的雪山金字塔式的山尖,以50~60度的斜度在天际中划弧而下。
“太棒了!有人在那儿滑过雪吗?”
“还没呢,朋友,那可是峭壁啊!
***语言西班牙式英语
刹那间,一个要在阿特森拉杰峰滑雪的念头在我脑中油然而生。我很快拨通了好友――探险摄影师Kris Erickson的电话,就开始起策划商量这次的滑雪行动。很有经验的高山滑雪好手Ptor Spricenieks加入了队伍――他在罗伯森山北坡的疯狂峭壁滑雪经验将会大大提高我们的保险系数。Ptor邀请密友Jason Schutz块儿参加,Jason三年前曾到秘鲁探险,并渴望着在安第斯山滑降,随同前来的John Criber是有着多年探险经验的滑雪老手。出发前一周,电影摄影师Rob Deslauriers,音响师Freddy Jacobi和当地智多星Koky Costeneda也加入我们的行列。我们首先来到秘鲁首都利马。经过一天的飞行,我们在新近改建的Cruz del Sur歇了脚――这个现代化车站有电子金属门严密把守,保安措施良好。当地人都说车站看起来像个***事基地,很容易让人联想起“光明大道”游击队,它是直到几年前都还活跃的极端暴力和***事化的反叛组织。
经过八个小时的汽车颠簸后,我们终于在海拔3993米的高山平原区看到了雪山,远远望去山巅就像是坐在皇冠上的天神,银装素裹,威严静穆。而我们能做的就只有按动快门惊叹连连了。高原小镇哈拉兹是前往科迪勒拉山的最佳途径。与沉静的山峰大相径庭的是,哈拉兹是一个繁华小镇,我从未见过这么多的出租车和如此光彩夺目的霓虹灯。对新环境的适应能力是高山探险成功与否的关键所在。如果要从6096米的阿特森拉杰峰上往下滑,不能够适应环境的后果是不堪设想的。所以我们计划逐日登高以适应,一旦产生不良反应立刻停留休息。尽管在两个营地之间运输装备是个相当累人而且乏味的过程,但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推算出可能遇到的危险,以及我们可能采取的应对措施。另外,我们还推算出我们要用四天来适应环境,一天登上山巅,一天行完全程,只有天可供闲玩。
探险活动的准备工作是复杂的,首当其冲的是购买食物。如果你认为准备全家人的野餐行囊已经够辛苦的话,那比起我们在异国他乡准备八个人的探险食物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八个人的口味不同不说,而且各人在不同的纬度还要求选择不同的食物。我喜欢关岛的牛肉条,Ptor喜欢新鲜水果和中国蔬菜,但决不吃糖――你看到问题所在了。辩论了四个小时后,我们好不容易才开出一张食物清单,然后分头去市场采购。为了消除语言障碍,我们很快发明了我们自己的西班牙式英语,那是英语和西班牙语的“杂种”,曾令当地居民捧腹不止。
返回营地的途中,车子开过派龙湖时,我第一次看到了真正的阿特森拉杰山峰。因为车是由南向北驶的,所以从南面看去阿特森拉杰峰似乎是笔直的,那比起我在哈拉兹看到的海报可壮观多啦。车子缓缓向前开,当我看到那耀眼的60度的峰面直插云霄时,我知道我们正在目睹着令人叹为观止的人间奇景。可又一转念,当我想到自己就要从这个峰尖腾空跳跃时,不禁毛骨悚然,直冒冷汗。
我们将大本营安扎在一片灌木林中,没过多久,我和Kris就相继患了流感,Rob则想法吞服了一些苯以防万一,每个人都被海拔不适和食物问题所困扰,尽管如此,所有人都在四天内成功适应了环境。登顶前夜我忧心忡忡,因为天色暗了下来,但当凌晨醒来时晴空万里,我们顺利穿过冰川,向梦想中的坡区前进。
登顶前的超级陡坡
巨峰的存在令我们时刻感到自己的渺小。攀登了大约一小时,可我们似乎仍在原地踏步,那感觉就好像驾车在高速公路上行驶,被前方线路搞得晕头转向。我们就这样在山坡上缓缓前进。
一座冰山挡在了我们面前,这就意味着真正的“超级陡坡”攀登即将开始。可我们却因为天气变化出现了小小分歧,晴朗天空开始乌云滚滚,遮住了阳光,雪也赶来凑趣,风将雪粒聚成雪丘,所以Jason建议明天开爬,可我想今天就上山顶,Kris怀疑要下大雪,Ptor则对天气表示忧虑……正当我们相持不下时,天空突然云散日显,阳光普照,我们下定决心一口气登上山顶,一边休息一边估计前面的形势。
登山滑雪的黄金法则是,亲自登上要滑的雪山,以熟悉山坡走势,避免冰块和裂缝的突然袭击。我们发现阿特森拉杰峰左侧的雪比较松动,容易造成危险,所以我们不打算从那里下滑。Ptor记得在山的右侧有一块平坦可滑的地方,便让我们用绳子系着他,自告奋勇前去探路。Jason和我选了块岩石设置了保护点,把绳子另一端给Ptor系上,Jason将绳放松,Ptor穿过旋凹消失在深渊中。
“我想能行,我解绳了!”不一会儿,下面传来Ptor的喊声。Freddy和Rob在附近斜坡上给我们拍照,并确认Ptor已经到了下面,然后我们也从上面30米的冰岩槽向下滑去。John系着绳子先下去了,经过新轮复查后,他确认可以滑。我和Jason对视一下,Jason看起来很平静,充满信心,这引起我解开绳索滑降的兴趣。于是我开始翻转,我的双腿似乎爆裂开来,身下一片空旷。“三圈,四圈,够了。”我对自己说,边说边喘气。四个空翻后,我落在60度的平槽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滑向冰崖。“倒霉,走错道了!”
我面临着有生以来最危险的一次翻越――60度斜坡,坚硬的雪层,上面的冰岩好像要把我拖到914米下面的平地上。我微微喘了几口气,接着滑过50度的峰面,几分钟后,Jason出现了,从他坚忍的表情我看出,他一定有与我相似的经历。从那块山岩上,我们六人全部滑了下来,分散在足球场宽的平地上,如果你在谁的下方,你准会被冰雪浇得浑身湿透,很难协调,但我们成功地滑到了高峰下面的冰川上。我跳到冰块上滑向安全地带,转头看到Kris最后一次跳跃时固定器松了,人滑出去老远。
我们沉默蜷坐着围成一圈,高纬度吸干了我们全部的能量,惟一想做的就是在哈拉兹镇上饱餐一顿。第一次的高峰滑雪看来并不那么令人欣慰,但即便如此,我依然感受到神奇,尤其是在喝完啤酒、美美睡上一觉后,这种感觉愈加强烈。几天后,我在距利马三小时车程的Paracas国家疗养区作恢复性修养,这才从疲惫的状态中逐渐调整过来,我还第一次尝试了冲浪运动,我涉水而出,在浪尖上顺利地调转方向,渐渐漂远了。个浪头打过来,我被重重地撞了一下冲出老远,然后浪头接二连三地打过来,在我像只落水的老鼠般挣扎回岸时,我只有一个念头;无论你能做什么,或以为自己能做什么,都要放手去做。勇气中蕴涵着天分力量与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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