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蛮回到了故乡,依然怀抱琵琶。
2012年3月6日,华人世界最杰出的大提琴演奏家马友友“丝绸之路”音乐会首次在杭州大剧院演出。
马友友的乐团特邀了多位来自世界各地的音乐家,其中有吴蛮。她非常感动,说:“我快三十五年没有回杭州了。西子湖畔的南山路有太多温情深留在我的记忆里。 ”
吴蛮是甜美缠绵的琵琶演奏家,一如东方风韵。她被西方媒体评价为“将琵琶介绍到西方世界的最重要的艺术家”,“是属于极少数改变了其演奏乐器历史的演奏家”,“以大师级的演奏使琵琶表达出用文字永远无法表达出的热情……”
吴蛮出生于艺术家庭,九岁习乐,十岁开始怀抱琵琶接受专业训练;后来怀抱琵琶求学于北京;继而又怀抱琵琶发展于美国;再后来怀抱琵琶巡演于世界。二十载成就有目共睹,她让西方世界知道了一样新的乐器,也为更多人开拓了音乐视听的疆界。
“千百场音乐会磨砺了我”
“二十年前,我到达美国的时候,我在中国的音乐成就一夜之间就断了!我带来七件中国乐器,没有一件是美国老百姓认识的。中国的音乐,西方人可说是毫无了解,对琵琶的认识
属于零的概念。 ”中国乐器与钢琴、小提琴等西洋乐器不同,在西方没有任何的观众和文化根基,早年中国音乐一旦离开了本土,就没有了延伸的道路。
“道路只有靠自己去开辟。从这个意义上讲我可以说是个拓荒者!要开发一片音乐‘荒地’,需要花十几年甚至更多的时间。当然成功者是幸运儿,可其中又有多少音乐家因为看不到希望而放弃了呢。 ”吴蛮称自己是“一根筋”的人,热爱音乐,喜欢琵琶,只要有机会表演,不管有没有钱,来者不拒。那个时候,她每个周末都会坐火车去纽约的中国城,那里有一个中国人的乐队,叫“长风”。这是一个主要以大陆音乐人为主自发组织起来的乐团,每周末吴蛮就和他们一起在地下室里排练。慢慢地,他们开始能每年安排一次比较好的音乐会,在纽约的莫肯音乐厅。
于是,人们知道有个吴蛮,弹琵琶的,这个名字也渐渐被别人记住。有时候观众里遇到音乐家,他听了曲子觉得喜欢,吴蛮就又多了一次合作演出的机会。从爵士俱乐部到剧场,从社区活动到学校教育,从老人院义演到博物馆讲座,从小场子到大音乐厅,吴蛮最终从美国走向了世界舞台。
“传播中国传统音乐,重要的是我们自己的信心和执着的精神。 ”吴蛮谈到,“目前西方古典音乐市场在中国开始繁荣,国内各大音乐厅邀请西方大乐团和指挥家、独奏家相继造访。我听了是既高兴又担忧,但愿这只是中国社会转型期的一个特殊现象。西方古典音乐介绍到中国才近百年,现在国人大力宣传、普及教育、深入研究,到了赶超英美的地步,这是好事。只是,我更希望看到全国几百万孩子学习的是流传了几千年的中国自己的音乐。 ”
“这些经历让我一辈子难忘”
在闯荡的二十多年里,吴蛮对一些“第一次”刻骨铭心:第一次在美国的大学里介绍中国音乐,第一次用英文回答学生提问,第一次和爵士音乐家在纽约的俱乐部演奏,第一次与名指挥家合作、在卡内基音乐大厅首演美国交响乐团专为之创作的琵琶协奏曲……
1998年的一天,吴蛮接到一个电话,对方说“是白宫”。“我还以为开玩笑呢,差点儿把电话挂了。 ”吴蛮说。她这次被邀参加的是美国总统克林顿夫妇为欢迎中国***朱基夫妇访美举行的国宴晚会。当晚,吴蛮怀抱琵琶和马友友合作了一组民歌二重奏,非常成功。克林顿上台拿着琵琶上下左右看不够,为它的美妙声音而赞叹不已。“之后回家在电视新闻里看到一位戴眼镜老先生,我才知道在宴会上坐我旁边寒暄半天的是美国‘财神爷’格林斯潘先生。当天在座的250位白宫嘉宾个个是与中国有关的美国‘重量级人物’。 ”
印象深刻的表演还有最近的一次。2010年,吴蛮被邀请为保拉音乐奖颁奖,并作为瑞典国王的座上宾共进晚餐。出席的荷兰女王是世界音乐的乐迷,也是提倡保护各国传统文化的宣传人;鉴于吴蛮在推介中国音乐走向世界方面的卓越表现,荷兰皇室邀她与非洲、印度等几位音乐名家在阿姆斯特丹皇家音乐厅进行演奏,女王对吴蛮怀抱琵琶赞赏不已。
二十年来,吴蛮的音乐风格趋于多样,她慢慢将琵琶融入到各个音乐领域,包括与西洋室内乐、交响乐、重奏的新创作品;从各国民间乐器的即兴演奏,到印度宝莱坞流行音乐;从电子乐试验到爵士到电影配乐等等。“观众是慢慢培养出来的,而且他们越来越‘挑剔’。那种西方观众不懂中国音乐、‘骗老外 ’的说法在我的经验里完全不属实。现在我背着琵琶在机场穿梭,会有人过来问 ‘是琵琶吗? ’我颇感欣慰! ”吴蛮始终坚守的信念之一,就是希望琵琶能够在21世纪的音乐中占有一席之地;琵琶不仅仅是被当作一件稀罕的中国乐器,而应是活跃在世界音乐舞台中的一员。
“希望能多回杭州看看老师和朋友”
提及此次回故乡演出,吴蛮说:“杭州有我的第一位音乐老师朱良楷先生,有我的琵琶老师顾俊发先生,还有许多我童年的朋友。黄龙洞边的浙江艺校是我学习音乐的早期摇篮,读了四年,然后一去不返。 ”吴蛮印象中,西湖烟雾朦胧的清晨和夕阳西下的晚霞是童年一天里最喜欢的时刻。还有杭州早餐烧饼油条豆浆也是她的最爱。“我记得上学前去小摊排队买一副烧饼油条,味道好极了!后来再也没有吃到杭州的味道。那个没有‘现代污染’、静逸的杭州最令我留恋。 ”
吴蛮这些年也回过中国,但每次都去偏远的北方农村采风、感受民间音乐。她在筹拍《吴蛮寻根之旅》纪录短片,要把中国民间音乐在北方农村怎样生存及艺人们的生活状况记录下来。“我担心相传十几代人的精彩民间音乐受‘现代化’冲击而不久即将消失。我希望在这些音乐流失前把它们记录下来,有一天告诉下一代和世界,这些古老的音乐民俗曾经在中国活跃地流传了百年千年,是中国文化的精髓。 ”
怀抱琵琶演奏,吴蛮认为是幸运的。她觉得,把音乐作为职业大概是人类最好的工作,因为音乐是创造力的体现,每一次演奏都是在创造。吴蛮说:“我对琵琶和中国音乐充满热爱是因为我了解这件乐器,知道它的妙处所在。 ”她希望以后能进一步挖掘琵琶这件乐器本身的潜能和表现力,拓展琵琶与其他艺术形式和其他乐器的合作范围,赋予它新的生命力。吴蛮说,如果自己的工作能够为中国音乐的下一代铺上一条路,那就更完满了。
在世界各地巡回演奏,与众多世界音乐名家合作,这些经历给吴蛮带来了无数新的灵感和生活享受。过上平和优雅、走游全球看世界的生活是吴蛮中年后的追求。“当然我最大的愿望是能把我的音乐经验传给年轻的中国音乐家。 ”
“丝绸之路”音乐会演出非常成功:马友友的大提琴,还有钢琴,还有日本尺八、印度手鼓、中国二胡以及笙……辽远、苍茫、壮丽,带着热情、奔放、雄浑。其中也有宛转流荡的琵琶乐声,便如同梦幻般的江南丝绸。
“希望能多回杭州看看老师和朋友,了解了解故乡风物。”吴蛮怀抱琵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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