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以醉酒保身的人不少,最出名的要数阮籍。但是,与明朝的郭德成相比,阮籍只能是小巫见大巫。首先,阮籍通常是自饮自醉,多少有点自得其乐的;郭德成却是和明太祖朱元璋对饮,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喝也喝不痛快。其次,阮籍不过是玉山倾倒、醉如烂泥而已,失去知觉,何尝不是一种休息,一种暂时的解脱?郭德成却要在皇帝面前装疯卖傻,难度和危险系数都相当高。所以,在以醉保身方面,郭德成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郭德成是濠州人,朱元璋在濠州起兵时,郭德成和哥哥郭兴、郭英一齐参加起义,屡立战功。朱元璋登基后,郭兴被封为巩冒侯,郭英被封为武定侯,郭德成却只是个小小的骁骑舍人。为什么呢?因为郭德成喜欢喝酒,容易喝醉误事。
“近水楼台先得月”,朱元璋就地取材,看中了郭德成的妹子,册封为宁妃,十分宠爱。“肥水不流外人田”,朱元璋想给官位卑下的大舅子郭德成封个大官,不料郭德成死活不肯,生怕官当大了,风险也增大。朱元璋顿时沉下了脸,郭德成一看苗头不对,他知道朱元璋的臭脾气,他不让你当官,你当然不能当;他要你当官,你也不能不当。
郭德成自知疏忽,马上谢主隆恩,叩头如捣蒜,诚恳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臣的老毛病陛下是知道的,喜欢灌上几杯,一醉方休。陛下封臣一个高官,除了涨工资以外,必定委以重任。可是,臣一端起酒杯就刹不住车,万一喝醉酒把陛下的大事耽误了,就是死罪,人一死,连酒都喝不成,实在太苦恼了。所以臣只要多讨点赏赐,多喝点美酒,就满足了。至于提升的事,恳求陛下另请高明。”这席话,说得朱元璋龙颜大悦,立即传旨,赐郭德成一百坛好酒和一大笔黄金。郭德成的话,简直说到朱元璋的心坎里去了,朱元璋不怕你喝酒、要钱,也不怕你腐败,只怕你要权、争权,乃至压权。
这一次只是装傻,属于初级阶段。以后终于升级到装疯了。
郭德成陪朱元璋在后殿喝酒,喝得大醉,趴在地上向朱元璋谢恩,一不小心,帽子掉下来了,露出了稀疏的头发。朱元璋哈哈大笑:“你是怎么搞的,酒喝多了,头发反而少啦!”郭德成也给逗乐了,大声说“说实话,臣连这几根发也讨厌,干脆聪明绝顶,剃光才痛快!”谁知刚才还在朗声说笑的朱元璋,听了这番话,顿时拉长马脸,一声不吭地走了。
这把郭德成吓得醉意全消,浑身直哆嗦。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朱元璋早年当过和尚,做过贼(红巾起义***曾被视为贼),最怕别人指桑骂槐,在这个问题上,圣天子绝对神经过敏。想当年,杭州府学教授徐一夔献给朝廷的《贺表》有“光天之下,天生圣人,为世作则”之句,这番溜须拍马的话,朱元璋怎么看怎么不舒服,他把“光”看成“光头”;“圣人”看成“僧人”;“作则”看成“做贼”,就把徐一夔凌迟处死,全家满门抄斩。类似的案子还有很多,例如“取法”读成“去发”,“道”读成“盗”,同音通假,一律杀头,株连九族。
郭德成头都大了,自己当着皇帝的面说“剃光”,岂非影射朱元璋当过和尚嘛!徐一夔只不过上了个表,我可是当着皇帝的面亲口讲述,态度更恶劣,性质更严重,后果不堪设想。于是,郭德成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装疯,他把自己的头发全部剃光,穿上和尚的僧袍,满口唱颂的是颠三倒四的佛经,见了人就“阿弥陀佛”叫个不停,但是酒照喝,肉照吃,活脱脱一个疯和尚的样子。朱元璋听了特务的汇报,感慨地对宁妃说:“朕本以为你哥哥是嘲讽朕当过和尚,看来,是他自己想当和尚,真是个疯和尚。”
不久,朱元璋以宰相胡惟庸谋反为借口,发起了大案,株连致死者多达数万,连郭德成的长兄郭兴,人已经死了,还被革除爵位,剥夺封号。郭德成由于佯醉装疯,得以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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