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一项正确的原则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如何落实。只是认识到“亲君子远小人”的重要性还不够,还要不断探索和总结“亲君子远小人”的方法。
提高亲贤臣远小人的意识,对小人保持警惕
唐太宗有一次走到一棵大树下,见大树长得很好,非常喜爱。大臣宇文士及看到后,以为这是一个讨好皇帝的机会,便凑过来向太宗描述这棵树的好处,赞不绝口,没完没了。太宗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说:“魏徵经常劝我远离用花言巧语谄媚的佞人,我过去还不知道佞人是谁,心里怀疑你但尚未确定,今天看来果然是你。”宇文士及慌忙叩头谢罪。这则故事说明,唐太宗有很强的“亲贤臣远小人”意识,对奸邪小人始终保持着警惕。
历史上,除了李世民这类明君之外,还有一些贤相,同样在远小人方面有着很高的自觉性,他们没有因为自己是掌权的重臣而飘飘然忘乎所以,而是始终保持着比较清醒的头脑,不被谗佞小人所利用。王安石被宋神宗任命为参知***事,他主持***务时,有一个名叫郭祥的县令给皇帝上书,请求将国家大事都交与王安石策划决断,凡是与王安石意见相左的,即使是地位很高的大臣也要罢免不用。神宗皇帝看了后感到很诧异。有一天,神宗就问王安石:“你认识郭祥吗?此人的才能似乎可用。”王安石不知道事情原委,便实事求是地说:“我不久前在江东时,曾了解到一些他的为人,他能说会道有辩才,但行为轻浮不够老实。不知是何人推荐,让皇上知道了?”神宗拿出郭祥的奏章给王安石看,王安石以被这样的人推荐而感到羞耻,因而再三强调此人不可用,一直到神宗答应了才算完。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明君贤相之外,一些有心***治、但也存在明显缺点的君主,在远小人方面也有值得肯定的事迹。隋文帝杨坚是在郑译、刘P等一批***治投机分子的拥戴下篡位当了皇帝的。按照常情,隋文帝会倚重这些拥戴自己的人;确实,隋文帝开始也是这么做的,但不久就发现这些人贪***富贵、欲壑难填,是治理国家的巨大障碍,于是毅然将他们废弃不用。对此,隋文帝解释说:“假如不是刘P、郑译以及卢贲、柳裘、皇甫绩这些人当初拥立我,我是登不上帝位的。然而这些人都是些反复无常的人。”“这些人通过欺诈手段,让我成为顾命辅***大臣。我即位之后,想着治理好国家,可他们这些人又想扰乱朝***。”隋文帝没有因为对自己有拥立之功,而对小人姑息迁就,亦属难能可贵!
提高对君子小人的识别能力,坚持扶正祛邪
古人在识别君子小人方面有不少经验之谈。东汉时,汉顺帝有一次向尚书周举问治国的经验教训,周举回答说:“应该慎重选官用人,去除贪污者,远离佞邪小人。”顺帝问:“那么,谁是贪污、佞邪之人呢?”周举说:“公卿大臣之中,老是不怕冒犯您、直话直说的人,就是忠贞之臣;而那些阿谀奉承、讨您高兴的人,就是佞邪之人啊。”对于重大原则问题,是秉公坚持还是曲意迎合(而且这种坚持是冒着巨大风险的),确实是检验忠奸的试金石。
南宋谢方叔官至宰相,他任监察御史时,曾给皇帝上书说过这样一段话:“在皇上前后左右的人,凡是向皇上经常报告一些能引起人的警觉,使人产生忧患、危机、恐惧意识的话,那就是忠于皇上的;凡是经常向皇上进献一些可以高枕无忧、平安享乐之类的话,那就是不忠于皇上的。凡是报告水旱盗贼等灾情的,必定是忠臣;凡是说些谄媚讨好、掩盖真相之言的,必定是佞臣。”
这两则例子讲的是从不同表现中分辨君子小人,还有更高明的领导者,能从看似相同的表现中看出不同,从而分辨出君子小人。
洪武三十年(1397)秋七月,朱元璋教导群臣说:“凡是人做事,不可能不犯错误……如果他是出于公心,而所做的事有时出现谬误,这是他的认识和能力不够,以致有了过错;若是因为私心,他的行为有了谬误罪过,那就是故意干的。是君子还是小人的错误,在这里就可看出。”同样是犯了错误,是出于公心,能力不够,还是出于私心,故意为之,这是一个区别。朱元璋接着又说了另一个区别:“君子的过错虽然微小却一定明显,小人的过错虽然很大却不显眼。这是因为君子办事直来直去,本来没有什么可掩盖的;小人善于修饰,本来就有很多隐蔽见不得人的行为。君主如果不能发现其中的微妙,那就无法区分君子与小人了。”君子、小人对于所犯错误所持的态度是不同的:君子正视自己所犯的错误,小人掩饰自己所犯的错误。朱元璋对群臣的教导到此并未结束,接下来又有一段精彩的论述,他说:“我观察以往的情况发现,在朝廷上讨论阐发意见,凡意见与君主相抵触的,一定是君子;那些完全顺从君主心意的人,一定是小人。君主因君子不顺从自己而对他们生气,因小人顺从自己而喜欢他们,所以小人常被宠幸而君子常被贬斥。君主用人,权衡大权在己一身,应当同时听取众人的观点,不能凭着自己一时的喜怒而决定臣子们的升降赏罚啊。”由此可见,朱元璋在看人、用人方面确实有一套。
说一千道一万,小人的各种不正当手段都属于邪门歪道。君主在用人时,君子在交往时,只要做到和邪门歪道的东西保持距离,基本上就能做到远离小人。正如先秦思想家荀子所说的:“对结***营私之徒的互相吹捧,君子不听信;对陷害加罪于人的诬陷之词,君子不采纳;对心怀嫉妒、阻塞贤路的人,君子不亲近;对贿赂钱财、宴请送礼的请求,君子不应允。不经过正式途径而经常从歪门邪道来的信息或言论,君子要慎重对待它,要广泛听取意见公开讨论,判断出它是对的还是不对的,然后进行赏罚,从而给以正确回应……这就叫作全面听取意见、发现被埋没人才、表彰贤明、辞退奸邪、进用贤良的方法。”
克服自身弱点,听得进逆耳之言
中国是一个重视历史经验的国家,一般情况下,做皇帝的都能通过各种途径学到和听到“亲贤臣远小人”的先哲古训。那么,为什么历史上会无数次地重复上演小人得势擅作威福、忠良遭受贬斥和残害的悲剧呢?难道那些皇帝们都是弱智吗?唐太宗分析指出:暗主昏君之所迷惑,“真正的原因在于逆耳之言难以接受,而顺心之言容易听从。所谓难以接受,是因为忠言虽是良药,却苦口难咽;所谓容易听从,是因为鸩酒尽管有毒,却甘美可口。贤明的君主虚心听取批评意见,就等于肯接受苦口良药,病就能消;昏庸的君主听从阿谀奉承的话,就等于喜欢甘美的鸩酒,从而命亡。这样的事,能不引以为戒吗!能不引以为戒吗!”唐太宗连说两个“能不引以为戒吗”,足以说明领导者爱听阿谀奉承之言的危害。
小人得势,其途径无非就是对君主(或领导)先是奉承迎合,继而蒙蔽欺骗,然后是利用甚至挟持操控,其手段无非是溜须拍马、奉送财宝珍玩、进献***声美色。人都是有一定弱点的,尤其是那些生于富贵、长于安乐的皇帝们,他们的弱点要比常人更多而明显,带来的后果也更加严重。作为君主,如果没有励精***治的自觉志向,没有远离小人的自警意识,没有艰苦奋斗的自励精神,那就很可能经不起“糖衣炮弹”的攻击,成了奸邪小人的俘虏。
《后汉书・宋弘传》讲了这样一个故事:光武帝刘秀曾经问宋弘(担任大司空,位列“三公”)有没有通古博今、学识渊博的士人,宋弘就推荐了桓谭。于是光武帝任命桓谭做了议郎、给事中。光武帝每次举行宴会,就令桓谭弹琴,喜欢听他弹的那些之音。宋弘知道这事后很不高兴,后悔把桓谭推荐给了光武帝。他派人把桓谭叫来,对桓谭进行了严厉的诫勉谈话,桓谭叩头谢罪。后来,光武帝大会群臣,又叫桓谭弹琴。桓谭见宋弘在座,惶恐得失去了常态。光武帝感到奇怪,便问是怎么回事。宋弘离开座位,摘下帽子郑重地说:“我之所以推荐桓谭,是希望他能以忠心正派的东西引导皇上,而现在朝廷上却只喜欢迷乱之音了,这是我的罪过啊!”光武帝听了这番话很受震动,郑重地向宋弘表示感谢,以后就不再让桓谭做给事中了。刘秀能听得进逆耳之言,知错即改,不失为一个明智的皇帝。如果是换了那些昏庸皇帝,结果就会是另一个样子了,历史上也就不会有“光武中兴”了。
赏罚分明,不姑息养奸
亲君子远小人,关键要落实到用与不用上。唐太宗把“任贤”与“去邪”看得同等重要,他说:“知道有才能的人而不提拔使用,就是失掉了人才;知道坏人而不罢免,就是祸患的开头。”
朱元璋进一步指出了“用贤去邪”必须坚定不移的重要性。在一次与皇太子及其他皇子的谈话中,他告诫道:“用人的根本在于明察奸佞和忠良”,“如果知道谁是忠良却不用他们,知道谁是奸邪小人却不去除他们,那么国家就要遭殃了。历代大多是因为姑息迁就而导致被奸邪小人欺骗迷惑。”在回答“如何才能去除小人”时,朱元璋说:“将好人提拔任用,就是对好人好事的莫大鼓励;将坏人罢免斥退,就是对坏人坏事的巨大打击。所以太阳出来而漫天阴云就散尽了,贤良的人被选拔任用,那些奸邪小人自然就远去了,这有什么难去的呢?”坚持“任贤去邪”,营造良好的用人环境,就会影响和促进大多数人加强自身修养,努力向善,朝着德才兼备的方向发展,做一个利国利民的好人。
清代康熙皇帝也强调“举贤”和“退不肖”同等重要。康熙五十三年(1714)四月,康熙帝对大学士等人说:“端正官场风气的关键,在于选拔任用贤人和斥退罢免坏人,二者不可偏废。如果只是选拔任用贤人,而不斥退罢免坏人,那么贤人虽然受到勉励,而坏人没有受到惩处,这终归不是使众人都受到教育的好办法。只有罢免斥退不肖之徒,那么众人才知道哪些事情是不该做的,全都会努力做个好官了。”
如将上述古代***治家的言论概括起来,大致有三点:首先,认识上要明确,去奸与用贤同等重要,用贤与去奸要并举。其次,“用贤勿贰”,选拔任用贤人不能三心二意,坚持用贤,奸邪之人则会远离。再次,“去邪勿疑”,去邪态度要坚决,行动上不能犹豫不决。奸邪小人善于应变,在不利条件下伪装巧饰,以退为进,而其性未改,若姑息养奸,则后患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