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摘要:苏轼,宋代最有创造性精神的词人,不论是诗、文还是词,他都有别具一格的创作,然而我们眼中的苏轼似乎总被贴着“豪放派词人”的标签,其实在他一生创作的所有词作中,婉约词是占绝大多数的,这些婉约词,与早期内容、题材相对狭窄单调的传统词相比,同样值得我们进一步欣赏研究,本文即在苏轼婉约词的基础上,通过具体的例子介绍分析苏轼的婉约词及其独特的艺术风格。
关键词:苏轼 婉约词 传统词 艺术风格
人们总习惯性地称苏轼为豪放派词人的代表,然而豪放词在他一生所作的三百多首词中其实只占很小的一部分,苏词中相当多的一部分,与当时其他的词人一样,都是婉约词作,宋朝文坛一直把创作婉约词作为主流,人们也逐渐形成了婉约为正的创作观念,而豪放词则是词在发展到了一定阶段后所出现的一种新的产物,在这个方面,婉约词和豪放词的地位是不平等的,因此,许多以写豪放词闻名的大家,如苏轼、辛弃疾,也会有大量的婉约词作。苏轼的婉约词由于受到其自身的性格特点、生活经历以及整个社会背景的影响,呈现出许多与传统词不同的“另一面”,有着极为鲜明的个人色彩,取得了很高的艺术成就。
一.“苏式婉约”的清新明丽,突破了传统词作中的低俗趣味
画堂春(寄子由)
柳花飞处麦摇波,晚湖净鉴新磨,小舟飞棹去如梭,齐唱采菱歌。
平野水云溶漾,小楼风日晴和,济南何在暮云多,归去奈愁何。
这首词是苏轼写给兄弟苏辙的,和《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写于同一年,此时苏轼在密州,苏辙在济南,词的上片怀念了从前兄弟俩一起在柳湖泛舟的美好情景,随风而起的柳絮、金黄的麦子、明净透彻的柳湖、还有声声飘荡在耳边的采菱歌,下片则是借景抒情,表达了自己对兄弟的思念之情,虽然这是一首羁旅思乡诗,但在苏轼笔下呈现出来的并不是凄苦孤寂之感,相反地,他通过对环境景物的描写,营造了一种清新明丽的氛围,将自己的思念之情蒙上了一层积极乐观带有希望的色彩,整首词给人的感觉也变了。
二.“苏式婉约”――别具特色的乡村田园词
苏轼婉约词既向内心世界开拓,也朝外在世界拓展,“晚唐五代文人词所表现的生活场景很狭小,主要局限于封闭性的画楼绣户、亭台院落中,入宋以后,柳永开始将词境延伸到都邑市井和山村等自然空间,张先则向日常官场生活环境靠近。到了苏轼,不仅在词中大力描绘作者日常交际、闲居读书、躬耕、打猎、游览等生活场景,而且进一步展现了大自然的壮丽景色。”其中,对田园乡村题材的开拓更是在词史上“前无古人”的创举,苏轼是第一个以词的形式来歌咏乡村田园、普通农民百姓、劳动生产的词人。
而这其中最有名的应是苏轼作于徐州太守任上时,以“使君元是此中人”的身份,在五首《浣溪沙》组词中多角度地描写了徐州的乡村景色和农村姑叟的生活情态。
浣溪沙
簌簌衣巾落枣花,村南村北响缲车。牛衣古柳卖黄瓜。
酒困路长惟欲睡,日高人渴漫思茶。敲门试问野人家
上片写乡村生产劳动的繁忙景象,苏轼描写这些景物,并不是从视觉角度来写,而从听觉角度入手,通过对声音的体会来进一步感受乡村的繁荣和生机勃勃,进一步刻画出一幅生动美好到的画面,下片转入对路途艰辛的描写,“敲门试问野人家”可谓是画龙点睛之笔,作者没有把自己“化缘”的结果告诉读者,而是点到为止,在读者心中留下了无数想象。
苏轼用自己的创作实践表明:词是无事不可写、无意不可入的,词与诗一样,具有充分表现社会生活和现实人生的功能,苏轼扩大了词的表现功能,扩展了词的空间场景,提高了词的艺术地位,使词从“小道”上升为一种地位文体。
三.充满哲理性的“K式婉约”
苏轼之前的许多婉约词大家在词中或是抒发离愁别绪之苦,或是贬谪羁旅之愁,或是阴阳相隔之痛,苏轼婉约词与之相比又多了一层哲理性,这主要体现在两方面,一是豁达乐观、宠辱不惊的人生态度,二是一种理性的自我认知,尤其是对于理想与现实的认识,即人需要理智面对得意与失意。
洞仙歌
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绣帘开,一点明月窥人,人未寝,欹枕钗横鬓乱。
起来携素手,庭户无声,时见疏星渡河汉。试问夜如何?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绳低转。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
词写于“乌台诗案”后苏轼被贬黄州期间,是说因感于炎夏酷暑,花蕊夫人急切盼望凉秋早早到来,但她很快联想到,随着节令的变换,自己的青春妙龄也将随之暗中消逝,词人特写这一喟叹,不但委婉表达了对这位结局悲惨的宫女的同情,也寄托了对自己***治生涯的忧患,在词人看来,他年摆脱黄州厄境之时,自己的年华已消磨殆尽,***治上已难以再有所作为。作者还通过这一感慨阐明了一条重要的道理:人在遭际中,主观愿望与客观实际是难以调和的。在人生垂暮,***治失意的的晚年,苏轼能以如此理智的态度看待自己在***治斗争中的挫折,并把这种认识巧妙的寓含于婉约词中,这在以前的婉约词中很少见的。
四.充满情感与个性的咏物词
咏物词在苏轼的笔下呈现出明显与前代众多大家不同的特点,前代人写咏物词,重点放在物上,词中不带有创作者的思想情感,苏轼则不同,他的咏物词不仅吟咏物体,也将自己的情感蕴含在对物体的吟咏中,咏物词在苏轼笔下呈现出完全不同的一面,咏物词虽不是始于苏轼却是盛于苏轼。
西江月・梅花
玉骨那愁瘴雾,冰姿自有仙风。海仙时遣探芳丛,倒挂绿毛幺凤。
素面翻嫌粉穑洗妆不褪唇红。高情已逐晓云空,不与梨花同梦。
这首词,是苏轼为怀念当年在惠州陪伴自己的侍妾朝云而作,上片写梅花“冰姿玉骨”“自有仙风”与梨花不同,别有一番风情,暗指朝云对自己的一片情深,愿意跟随自己来到惠州岭南瘴疠之地,表达自己对朝云的感恩,下片也是通过赞美梅花的艳丽多姿来暗指朝云的美丽动人、天生丽质,全词既是对梅花高尚品格和美丽的赞颂,也是对朝云美好外表和品格的赞美,表达了自己对已故之人的怀念。
五.以雅为美的“苏轼婉约”
婉约词在发展过程中,不断经历着它本身由俗到雅的蜕变,早期的婉约词几乎全为歌唱男女恋情的“艳词”,且多由歌妓进行演唱,“艳词”的内容去向是由其流传的场所和发挥的娱乐功能决定的。这也决定了婉约词本身一种“俗”的本质。
随着词创作的不断发展,文人们开始探索如何把词“雅化”,在理论上明确揭示“雅化”创作标准,是从南宋作家开始的。王灼在《碧鸡漫志》卷一说“或问雅郑所兮,曰:中正则雅,多哇则郑。”张炎《词源》卷下说“词欲雅而正,志之所及。一为情所投,则失其雅正之音。”而“以雅相尚”的创作演变以及观念的完全形成,则在大致完成与唐末五代北宋之整个过程中。
由此可见,宋人一直在追求词的雅化,宋词创作中“以雅相尚”审美观念的形成及演化,有着其特定的历史和社会背景及特定的审美渊源。
在此过程中,苏轼可以看做是文人抒情词传统的最终奠定者。陈师道用“以诗为词”评价苏轼,道出苏轼作词的本质。从整体上观照,词的雅化从内容上解脱以往的体裁的格套,与以往的词的内容有大大开拓之处。他写的一些歌妓婉约词,免不了雕红刻翠,悲欢离合。但这类词亦与他人之作颇有区别:一是他对这些歌妓没有被轻傅侮弄的口吻,在一定程度上流露出怜悯同情,写出了被社会制度所歪曲的真实情感。如《蝶恋花》:“一颗樱桃樊素口,不爱黄金,只要人长久”,在这位歌妓心目中,情意比黄金还要重要,这更加渲染了离别时的悲痛不舍之情,我们感受到的是一位有情有义的歌妓;二是他没有鄙亵庸俗的情调,纤巧浓艳的描写,而是温雅蕴藉,落落大方,不失其正。苏轼的歌妓词中多有对她们体貌、装扮以及精湛技艺的描写,如《臧字木兰花》中:“妙舞蹁跹。掌上身轻意态妍”,描写了歌妓轻飘的舞姿和高超的舞技。总结起来,东坡大部分的歌妓词都是情感真率而不流于轻艳。
感受苏轼的婉约词,我们可以发现与其他词作所不同的,令人惊喜的地方,从前我们习惯沉醉在苏轼的豪放词风中,似乎忘了作为一个“全才”,苏轼的婉约词也同样值得我们去欣赏,“苏式婉约”扩充了词的题材内容,提升了词的境界,同时富有个体的情感和个性色彩,不是沿袭了传统风格的咏歌妓词,还是自有创新、别具一格的乡村田园词、咏物词,都具有鲜明的“苏式”特色。张炎在《词源》中称其为“清丽舒徐,高出人表”为周、秦诸人所不能到。”因此,苏轼的婉约词同样应该引起我们的重视。
参考文献
[1]冯煦.《蒿庵论词》[M]
[2]冯煦.《宋六十一家词选例言》[M]
[3]刘熙载《词概》[M]
[4]王灼《碧鸡漫志》[M]
[5]张炎《词源》[M]
(作者单位:湖北大学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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