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电影《阿凡达》一样,林顿借助机器的身体实现了走出去、走入外面世界的梦。
失去健康和自由
“妈妈,我是不是再也不能出去玩,不能去上学了?”林顿趴在窗边,忧伤地眺望远处自家的农场。14岁的男孩正是精力充沛的时候,他却在卧室里呆了整整八个月,何时能走出去还是未知数。
正在为房间消毒的艾比停下手中的活儿,用责备而坚定的眼神告诉儿子:“这怎么可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林顿。”
林顿瘦削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艾比走出房间,一转身,她刚刚的淡然和坚强荡然无存。医生告诉她和丈夫路易斯,林顿康复的几率几乎为零。
由于患有多囊肾疾病,林顿在5岁时就摘取了两个肾脏并移植了一个新肾,虽然身体虚弱终日离不开药瓶,但他与正常孩子的生活相差不大。体验过苦痛的儿子格外珍惜时光,学习成绩优异,还曾获得过地区演讲赛的冠***,是校橄榄球队的助理教练。
新肾带来的幸福只维持了短短7年。2010年初,林顿的身体对新肾产生了严重的排异反应,免***系统遭到破坏,变得岌岌可危。他再次卧病在床,病情迅速恶化,他被医生要求“呆在家里,哪里也不能去”。身体里的免***系统形同虚设,哪怕是最普通的感冒病毒对林顿来说也是足以致命的。最好的预防措施是隔离,他必须生活在一个每天消毒的房间里,不能与外界接触。
因为得到过,当失去时就越渴望外面的世界。双层玻璃的窗户是林顿与外界的唯一联络口。只要身体允许,他就趴在窗户上,看雪融春归,花开花谢,晴天阴天。时间似乎只在外面的世界流逝,它在林顿身上划过的唯一痕迹是日渐一日的虚弱。
活下去,总有希望
为了林顿,艾比和路易斯殚精竭虑,比同龄人衰老许多。可他们还是难以抚平林顿的心灵创伤。
林顿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在他又一次拒绝吃药时,艾比依旧温柔地抱着他:“宝贝,你是我们爱情的结晶,是我们最美的天使,你给我们带来了快乐。没有你,我和爸爸的生活就不完整,会失去意义。”
每天定时定量的24粒药,没日没夜的病痛折磨,林顿沉浸在自己被上帝抛弃的绝望里,瘦弱的身体爆发出惊人力量,他挣脱母亲的怀抱把药瓶狠狠摔在地上,这个动作耗尽了全身力气,他喘着气哭闹:“为了你们我努力活着,可是我很累,妈妈!我受够了,我活得就像一头任人宰割的猪,我被关在这里,连家里的农场都不能去看看!”
艾比跪在地板上捡起地上四散的药,把它们放入药瓶中。她不敢让儿子看到自己的脸,这上面布满泪痕。默默走出房间前,她装出欢快的语气:“再忍一忍,宝贝,我和爸爸正在为你联系一位国外专家,他很有办法,只要他愿意你的病很快就能治愈!”
“真的吗?”林顿的眼中闪过惊喜,瞬即又黯淡下去。
“妈妈不会骗你的!”艾比快速拭干眼泪转头望着儿子,神情坚定。
艾比和丈夫一直在四处求医问诊,打听医术高明的医生。医生们对林顿的病都束手无策,他们告诉艾比:“放弃吧,让他尽可能高兴地走完最后的时光。”面对现实,她和丈夫都无能为力,无数次失败后也想过放弃,却一次次被儿子守候在窗户后的那双眼睛打消念头。除了忧伤,那双眼睛里还有期盼和对父母的信任。
最好的圣诞礼物
圣诞节很快到来。平安夜那天上午,当路易斯从外面回来时,疲倦的脸上意外地出现掩饰不住的兴奋。他告诉艾比,他为林顿准备了一份很棒的圣诞礼物,“林顿一定会喜欢的。”路易斯一次又一次向妻子保证。
当天下午,一辆快递卡车停在林顿家大门前,为他送来了圣诞礼物――一台轮式机器人。它身高120cm,由铬合金和塑料打造,头部安装了小显示屏、摄像头、扬声器和麦克风。
路易斯花了6000美元从SKC通讯公司的销售员维克多手里购买了它。维克多的妻子是8年前照顾过林顿的护士卡琳,在知晓了林顿一家人的不幸后,善良的护士向痛苦的路易斯建议:既然林顿的病情暂时得不到治愈,为何不给孩子买一个“替身”,让它代替孩子走出去,去上学、交朋友,了解屋外的世界?她丈夫的公司就在售卖这种远程教育产品机器人。
礼物让林顿欣喜得欢呼起来,他立即给机器人取名“巴蒂”,迫不及待地向路易斯表达感激:“除了8年前我得到的那个新肾脏,就是今天你为我带来的机器人巴蒂最让我开心了。”路易斯把儿子紧紧抱在怀里,眼里闪烁着泪花,用沙哑的嗓音说:“你本来就该相信我和你妈妈。瞧,我们做到了。”
林顿的新生活开始了。第二天他就远程遥控着巴蒂,跟着父亲在门口“迎接”前来共度圣诞的亲戚,还不时“溜进”厨房,“问候”忙碌的母亲。
好奇的亲戚们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巴蒂,它是机器人还是另一个林顿?它的身体是不折不扣的机器,但机器人胸部的显示屏上却不时会出现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孩,那正是林顿。通过巴蒂身上的麦克风、扬声器和电脑上链结巴蒂的遥控程序,林顿和亲友们可以轻松聊天。
林顿不再是与世隔绝的孩子,他指挥巴蒂去任何自己想去的地方――可以跟着母亲去超市购物,跟父亲去房子后面的森林里打猎。巴蒂接受到的那些讯息被转化为密密麻麻的“0”和“1”,由地下光纤电缆承载,经过道路两旁淡蓝色的矢车菊、黑牧豆灌木丛,最后汇集到林顿的电脑上,还原为外面的一切。这一切体验都棒极了。就像那些科幻小说描写的,“身体被禁锢,灵魂却能跟随铁皮自由行走。”科技和父母一起改变了林顿的命运。
再见妈妈,我去上学啦
当新学期开始,回到学校也不再是梦。
“再见妈妈,我要去上学啦!”每天早上8点58分,林顿总会神采飞扬地冲母亲喊上一嗓子,如同他真的就要出门似的。他还曾设想,要是给巴蒂戴上一顶棒球帽,看上去会更像一个帅气的小男孩。送代替他上学的巴蒂出门时,母亲艾比也郑重其事地配合儿子,跟巴蒂吻别,“祝你度过美好的一天,宝贝。”
巴蒂,这位高一新生刚被领进教室便撞到了门框,引发哄堂大笑。全美国第一个上学的机器人!学校里67名同学、11位老师都热情地冲他招手、鼓掌。没有手臂装置的巴蒂,不能握手、拥抱,但总不能对于过分热情的师生们置之不理吧,那太没礼貌了。于是,在距离学校1.6公里远的一座红砖房子里,林顿通过一台笔记本电脑,远程操控着巴蒂跟大家一一问候,说了100多次“你好”后人群才逐渐散去。
校园生活开始了。透过巴蒂的电子眼,林顿能看见校园里那些好奇跟随的目光,教室墙上“你就是未来”的标语,科琳斯先生讲授的化学知识……
当然,新生也逃不过被欺负的命运,巴蒂也吃过不少苦头。一些小鬼曾用桌子将巴蒂堵在角落,用手捂住它的摄像头,甚至把它扛起来在校园里游行。以至于校长为此专门颁布了禁止捉弄巴蒂的校规。但林顿并没放在心上,他喜欢大家跟巴蒂“玩游戏”,因为这证明大家真把巴蒂当伙伴。当巴蒂需要帮助时,同学们也会义不容辞。没有手臂装置的巴蒂总大呼小叫:谁能帮我开个门?犹如一声号令,同学们便会蜂拥而上抢着为他服务。
对不能踏出屋子半步的林顿来说,巴蒂多姿多彩的校园生活,已经成了他唯一的寄托。而对路易斯和艾比来说,巴蒂是他们的另一个儿子,是他们家不可或缺的一分子。上帝关上林顿的门,巴蒂却为他打开一扇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