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早春,风光绮丽,千里莺啼,红绿相映,水村山郭,风展酒旗,及至暮春三月,也是花开树生,草长莺飞。另外,从地理环境观之,南方本来就是个水乡泽国,一年之中,有一半日子都在雨水里浸泡着。于是,在水乡泽国江南这样的大背景前,暮春里所上演的一切情感,当然就不仅水灵灵,而且更是水淋淋了。
水灵灵的江南,水灵灵的美人,水淋淋的爱情,水淋淋的思念,荡漾在江南烟雨的诗情画意中,成为文人们千古传唱的情结。比如,在辛弃疾的《满江红・暮春》一词中,就成为“花径里、一番风雨,一番狼藉。红粉暗随流水去”――江南的一番斜风细雨后,红花都随流水去了,剩下的是一片狼藉。这种惨败,仿佛让人感受到有一股猛烈狂暴的力量,正像把词人美好的江南情怀揉碎了一样。那么,到底是谁把辛弃疾这么美好的情怀揉碎的呢?原来是――见不到自己的“意中人”江南美人,让居住在北方的词人惆怅,继而心碎。
而活在江南的美人自己呢?水灵灵、水淋淋,惆怅和心碎也自少不了说,当然这种惆怅和心碎不是辛弃疾之流的北方文人的难耐的思念,而是生在江南住在江南的美人自己,总是不由得泛起像千古美人都担忧的“美人迟暮”一样的情结。
南宋词人汪莘在《杏花天》“美人家在江南住,每怅恨、江南日暮。白苹洲畔花无数,还忆潇湘风度。幸自是、断肠无处,怎强作、莺声燕语?东风占断秦筝柱,也逐落花归去”这首词中,以家住江南的美人迟暮落笔,替江南美人抒情,却写得极其惆怅婉转。“日暮”,在古典诗词中往往带有很典型的象征意义。屈原《离骚》云:“日忽忽其将暮。”东汉王逸注《离骚》中已指出:“日忽忽其将暮”云“日又忽去,时将欲暮,年岁且尽,言已衰老也。”江南美人惆怅日暮,当含有“恐美人之迟暮”的心态与感慨了。《离骚》里不也还有这样一句诗么――“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
“白苹洲”,即长着苹花的沙洲。见到那洲畔开遍了素洁的苹花,便忆起晚风吹过潇湘水面时缥缈的景色。这是一个美得多么素雅的风景呀!可惜的是,害怕迟暮的美人,所看见的却是没有燕语莺声的断肠风景。所以,当东风吹送着落花而去的时候,美人也无心去弹弄秦筝,也便随着飞花缓缓地落寞地归去了。
这个落寞惆怅的暮色归景,活脱脱如同戴望舒《雨巷》中所描绘的惆怅诗句:“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她彷徨,在这寂寥的雨巷,撑着油纸伞……她飘过,像梦一般的,像梦一般的凄婉迷茫……”
花间江南,烟雨一梦。江南美人,就这么柔情地,撑着一把把油纸伞,像梦一般地,把词人的笔,搅得愁肠百结;把词人的心,搅得春心荡漾;把宋词的魂,搅得波光潋滟,水花飞扬。于是,有关江南,有关江南美人,在宋词的世界里,全都泼洒成一片片湿漉漉的爱情传奇,一片片湿漉漉的诗情画意。
(摘自《信息时报》 ***/李春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