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胡孚琛先生的《致胡海牙先生书》在《武当》杂志2003年第5期上刊登以后, 愚与胡海牙老师收到了不少仙学爱好者的来函与来电,询问此信所提及的有关内容。由于来函来电者较众,若避而不答,诸读者难明真相;若一一答复,我们未必有相当的时间。故愚与老师商定,对其中相关的内容,做一个公开的说明。
初看到这封信,是在春节过后。当时某养生杂志的主编,在我们一位朋友的引介下,来到胡海牙老师家中。一是探讨养生学方面的问题;二是替胡孚琛先生送来一封信,即
一、胡孚琛先生言:“谁知陈樱宁《参同契讲义》即将出版的消息惊动了北京的邪恶势力,终被奸人所算。我没能正式给您和陈撄宁先生行礼拜师,胡老也没来得及履行代樱师传我《学仙必成》的承诺。《参同契讲义》也没能出版,我们之间亲密师友关系中断。”
胡孚琛先生的这几句话,有几个误区:
首先,胡孚琛先生在这段文字中运用了“邪恶势力”、“奸人所算”等词。且不论其究竟对谁而言。但对于一本书的出版,而且仅是对一本养生学学术专著的出版,未免有些耐人寻味。
《参同契讲义》是家养生学学术著作,不涉宗教,也不是揭露社会阴暗面的作品,愚实不知其与邪恶势力有何瓜葛?胡海牙老师如何会因此书而与尸邪恶势力”有关、系?这不禁使愚想起了一禅宗的公案,说的是唐宋家之一的宋朝大文学家坡与宋代著名禅师佛印禅师的故事。
在宋代,大文学家坡与佛印禅师共同参禅打坐。下座之后,坡头脑一转,问佛印禅师:“你看我在坐禅的时候,像个什么?”佛印答曰:“像一尊佛;”坡颇为得意。佛印此时反问曰:“你看我呢广坡看了看,连讥带讽地答道:“像一堆牛粪。”答完后,坡飘飘然回家,看到其妹苏小妹,喜形于色地说道:“往日跟佛印禅师辩论都输,今天赢了一次。”随后将详情告知。苏小妹笑道:“这次你还没有胜利。佛家讲,万法唯心,心外无法,佛印禅师心里想的是佛,所以他看什么都是佛,看你也一样。而你心里想的是牛粪,所以看佛印师父是一堆牛粪。佛印嘴里走出一尊佛,而你的嘴里出来的是一堆牛粪。”
这个故事很有意思。向胡海牙老师学习讨论养生的人很多,当然难免有些目的不纯的人,但用“邪恶”、“奸人”一词,愚觉得颇为不当,亦有失研究家之风范。
再者,胡孚琛先生讲,胡海牙老师没来得及履行代替陈撄宁师爷传他《学仙必成》(按:应为《仙学必成》。《学仙必成》纯为仙学口诀,胡海牙老师只传入室弟子)的承诺,这很难不让人认为:胡孚琛先生帮胡海牙先生完成了《参同契讲义》的整理工作,而胡海牙老师没有实践其诺言,有兔于胡孚琛先生。
为此,愚就《参同契讲义》未能出版的有关细节问题,请教了胡海牙老师。其中原委,颇难尽言。然主要原因,有以下几点:
(一)陈撄宁师爷常以实修实证教导学生,而胡孚琛先生仅是因为领了“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资助,才来整理《参同契讲义》的,并不,像大多数研究陈撄宁仙学学术的人,将《参同契讲义》做为实修中的指导来研究。
(二)《参同契讲义》,言语多涉及真修口诀;而胡孚琛先生却执意要对其中的文字进行改动。愚从一位师兄向胡老师递交的“关于惨同契讲义》整理稿的意见”中,看到这位师兄引用了胡孚琛先生整理稿中的几句话:“(胡孚琛)揣摩{参同契》十余年,对其版本、隐语、词句、用典早有研究”,“近十年来,《参同契》研究在学术界已有长足的发展,需对原稿(《参同契讲义》)作纠正错误补充新成果的工作”。并要著文“剖析”《参同契讲义》,对其内容进行褒贬。出版《参同契讲义》,是胡海牙老师的一桩心愿。由于老师年龄及工作(团按:胡海牙老师今年九十,每星期尚要出三天的门诊,平时还接待各地来访的仙学爱好者、研究者,及道教、道家学术研究界的朋友)的因素,自己很难亲自整理此讲义稿。然胡孚琛先生虽帮助整理,但对陈撄宁师爷的文章学术,未曾竟获,便欲修改、批评,未免不妥。更有,真修口诀,差之一字,谬之千里,是故胡海牙老师不允其对陈撄宁先生的文字做改动。这也是胡孚琛先生与胡海牙老师最大的分歧。
(三)胡孚琛先生邀著名学者叶秀山教授为《参同契讲义》整理稿作序,而叶先生是治西学的,对中国传统文化并非行家里手,且对仙学学术也颇有微词。据胡海牙老师讲,他在序文中用了大量的文辞,不仅否定了仙的意义,也否定了仙的存在。胡海牙老师认为,这样的序放在陈撄宁先生著作的前面,与出版陈撄宁先生《参同契讲义》的主旨背道而驰,有些不妥。故提出将叶秀山教授序文中否定仙学意义的文字去掉,但胡孚琛先生却认为,胡海牙老师是“邀请知名学者写序,又肆意侮辱对方人格。”
鉴于以上几方面主要原因,《参同契讲义》一书未能按原计划出版,这恐与胡孚琛先生所谓的“邪恶势力”、“奸人所算”无关吧!
二、胡孚琛先生言:“大道私有,是我执也;有诀不传,是法执也;不破除我执、法执,无普度众生的宽容气量,岂陈樱宁先生之徒哉!故我决定以学术研究的规则逼迫各派丹师将自己所得法诀拿出来公开讨论,分清是非,拆穿骗局,促进丹道科学化,这才真正是以陈樱宁先生为师的做法。学术乃天下公器,非一人一派所得而秘,……,后人超越前人乃是自然规律。”
胡孚琛先生对丹道传承有感而发的一番牢骚之词,不免又要闹出笑话。
大家都知道,丹诀传承至秘,自然有它必然的道理。陈撄宁师爷在其著《口诀钩玄录》中,曾经列举过十四条口诀不可轻传的理由。并且曾做过这样一个譬喻:“譬如我们有一把刀,善用之者,可以切菜,可以裁纸,可以削木制器,可以御侮防身,有益于人处甚多。若被小孩玩弄,则断指流血矣;若被强盗拿去,则杀人劫场矣。将归咎于刀乎?刀不任咎也。其过乃在用刀之人,不能谨慎收藏,致招意外之祸。”在《仙学必成・自序》中,陈先生亦云:“余往年认为大道贵在公开,不懂古人严守秘密是何用意,后来阅世既深,遂知此道实有秘密之必要(团按:是故陈樱宁先生在《仙学必成》的前面列有十则计诫条)。即如佛教,总算公开普度,尚且有密宗,而孔教中亦有性与天道不可得闻之叹,不仅仙道为然。设若完全公开,则此道失其尊崇之价值,人将视为无足重轻,言者谆谆,听者藐藐。公开之意本欲普度,结果适得其反。”并曾言:“中华民族自古相传的仙术,不是宗教,不是迷信,更不是专讲心性的工夫。圣贤君子学此术,固不失为圣贤君子;强盗小人学此术,仍旧是一个强盗小人,甚至于增加其作恶之能力。历代仙师所以严守秘密,不肯轻传,确是理由充足,非过虑也。”古人云:正人行邪法,邪法悉归正;邪人行正法,正法亦成邪。这些都是口诀不轻传和保密的原因。
《抱朴子・黄白》中曾讲过这样一个故事:
“汉黄门郎程伟,好黄白术。娶妻得知方家女。伟常从驾出而无时衣,甚忧。妻曰:请致两端缣。缣即无故而至前。伟按枕中鸿宝,作金不成。妻乃往视伟。伟方扇炭烧,笛中有水银。妻曰:吾欲试相视一事。乃出其囊中药,少少投之。食顷发之,已成银。伟大惊曰:道近在汝处,而不早告我,何也?妻曰:得之须有命者。于是伟日夜说诱之,卖田宅以供养美食衣服,由不肯告伟。伟乃与伴谋笞挝伏之。妻辄知之,告伟言:道必当传其人,得其人,道路相遇辄教之,如非其人,口是心非者,虽寸断支解,而道犹不出也。伟逼之不止,妻乃发狂,裸而走,以泥自涂,遂卒。”
从这则故事,我们可以看到:一、丹诀非人人能得。二、能承受此道者,纵使互不相识,陌路相遇,也可倾囊相授。反之,即使亲如夫妻,亦不能得传。故程伟虽屡相诱之,软硬皆施,终因其非载道之器,亦未能从其妻口中得到丹道之真诀。三、若不遇能承受此道之人,纵身受刀兵,寸断支解,也不能将真道秘诀轻传于人。故程伟之妻宁被逼而死,亦未将丹诀传于其夫。
陈撄宁先生(金丹三十论・传贤不传子第三十》云:“官天下,家天下,圣人非有成心也,亦视乎其贤焉耳。大道非天下比,而择人则无异。张紫阳未成道时,急求外护,而取友不端,三遭谴责。内事且然,况于外事乎?人情之喜外也,更甚于内。其未得而求传,莫不指天日,出肺肝,誓守玄律,不背师训;一授诀,而权即操之于彼矣,或矜名,或炫能,或尚意气,或溺亲爱,或施济而动猜疑,或放恣而于罪戾。究所从来,玉石俱焚。呜呼!可不惧哉㈠古仙成功以后,每不肯泄,以无所求于世也。惟彼历尽艰辛,幸得真诀,有法无财,难以独造者,则安危祸福之关在乎此矣。子啼饥而妻号寒,情不忍恝视也;去日多而来日少,势不能久待也。急欲一试其技,而择侣不得其人,安未几而危继至,受福小而得祸烈。虽泣血痛悔,夫何及乎?古仙云:享道更难于成道,择弟更难于寻师。信哉!天下之亲,莫父子若,苟不至德,不世其家。有道之士,亦可深长思矣。”撄宁先生按云:“何人为贤,何人非贤,若不经过长时期之审察,决难断定,甚至有终身相交,结果仍自悔无知人之明者,此论所云择弟更难于寻师确是实情。若问如何资格方为载道之器,颇不易言。倘能得英雄气魄与菩萨心肠兼而有之者,最合资格;不得已而思其次,亦要当得起君子人三个字的名称,否则恐于仙道无缘矣。”
胡孚琛先生以科学研究为由,逼迫他人拿出所得法诀,这似乎有违丹道研究之规则。欲得丹诀,最基本的是要有诚意,还需有坚韧不拔之志,与相当的智慧,这只是求诀的最最基本的要素。若要实地用功,还要外缘俱足,方可允许实行。老子《道德经》云:“大道无亲,常与善人”。魏伯阳真人《参同契》云:“天道无莫(团按:,音“敌”。逋者,厚也;莫者,薄也。有将莫以适合不适合注之者,谬)兮,常传于贤者”。西派祖师李涵虚《东来正义》云:“口诀者,亲切语也,细微语也。重重抉破,乃为口诀。并非单词只字,三言两句之为口诀也。……真师本根,原系阴德之土,修炼而成,岂不知重玄秘语,天所以与善人,而不以与非人者。若知之而轻言之,则紫阳何以三谴乎?其不言也,实不敢轻言耳。即或大器相逢,传薪念切,亦必屡试屡磨。弟勤师苦,而后盟香敷说钵传。此日派衍将来,慎勿闻之而不行,又勿得之而自秘也。言之如此,不其难乎?”《学仙辨真诀》亦云:“(金液之术)则是真人至妙,非人间造次所能窥也。非积修累行,至诚有感,则不可得其要。”如果仅用一些手段就能得到所谓真正的丹道口诀,似乎太轻松了吧!果真如此,历来的修仙学道者,也不会为真诀难得而感慨了。
说到超越前人,愚以为,应该是从学术上去超越,而不是口头上想当然的去超越。胡海牙老师常用张大千先生的一句话教导我们:学我者生,似我者死。并盲,希望我们做学生的,在学术上和修为上要超过他;这样才能算是他真正的弟子。老师还告诉我们,超越前辈,并不是弃师忘祖,超越前人的前提是在继承前人学术的基础上,进行研究与发展。如果连前人的学术都不曾完全了解,就空想着去超越,往往是不会有结果的。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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