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铁生散文范文第1篇
[关键词]史铁生 散文 倾诉体式
史铁生作为当代一个卓有特色、富有成就的纯文学作家,他以自己独特的生命体验和人生哲思,创新了当代散文,同时也创新了散文的体式。史铁生的散文对众多散文的体式兼收并蓄,融为一炉。他的散文中融合有日记体的自由随意,书信体的平易亲切,哲思文的精美奥秘,随笔体的从容素朴,写景文的幽微细腻,抒情文的诚挚激越,等等,形成了他散文自由、开放、雅朴、丰盈的倾诉体式。
史铁生散文的这种倾诉体式,从整体结构形式看,多是分节而定,如《我与地坛》、《好运设计》、《随笔十三》、《墙下短记》、《外国及其他》、《自言自语》、《病隙碎笔》等散文,其中有的各节间以隔行的形式表示,如《好运设计》等,有的以序数词兼小标题标示,如《自言自语》等,多数散文则是以简单的序数词隔开。这样的结构体式,以往的文体中也常见,并不新鲜,然而史铁生却在这样的简单文体中注入了丰盈而富有个性的内涵,而且在语言形式上也别具特色,这样就使这种结构形式成为他表情达意的个性化工具。这种简单朴素的开放型结构方式,恰为他断断续续、复杂丰富的思考提供了容纳回旋的空间,同时他散文的内容又都归属于生命体验和人生哲思这个庞大的体系。如此,相对分散、***、而又完整,便于充分展现生命体验和哲思的各个侧面,如一个多侧面的庞大立体柱,各个侧面形成了,“柱”也就完成了,而这样的“柱”却是无面无底的,内涵可以由作者和读者共同填充,无限延伸、不断丰富。而且,各侧面在内涵上有机地联系着,即使没有语句外连,给人的感觉也是外脱内连,倒显出一种自由、开放之姿,实却是共有一个永远逃不脱的核心,无论如何千变万化,最后的落脚点还在人生体验和哲思,尽管其中有论人生根本处境和出路的,有议文学创作和写作动机的,有叙自我生命经历的,有感现实生活的,有思未来命运的,有说“佛”论“教”的,有表亲情蜜意的,等等,侧重点各有不同,但还是围绕着核心运转。其中一个决定性因素,就是作者史铁生对生命至死不渝的追问、求索和关怀,频繁而重大的病痛折磨使得他多少次徘徊于死亡边缘,但他生命的热血却从没有冷却过,而疾病毕竟让他精力不济,力不从心,也许这样的结构体式是他迫不得已的一种选择,也许是他有意地以简单朴素求丰富生动,以外在的平淡单一求内在的自由、开放,也许两者都有。总之,这种简单的结构体式恰好最适宜他的处境,最适宜他不断思索、不断创造着的思维内涵,最终成为他别具个性的结构体式。
《病隙碎笔》是史铁生倾诉体式的一个典型代表。它包含有五十七节。这里以前十六节为例来体会他这种倾诉体式的相对***又相互联系的独特内涵。第一节,写命运是一个需要各种各样角色的人间戏剧,每一个人都要受到命运的限制。其中以“我”要去法国看“世界杯”的假设情形为例来表述。第二节,写命运以疾病局限了我。并写了我对“墓志铭”的想法。第三节,写“我”四十八年大约有一半时间用于生病,但我竟然“铁生”了下来。第四节,写生病也是生活体验的一种,是一项别开生面的游历。自己的生病经历,让自己醒悟到:“其实每时每刻我们都是幸运的,因为任何灾难的前面都可能再加一个‘更’字。”第五节,以自己的体验说明“朝拜”需要一个纯洁的心地。第六节,写人需要真正的信心,人必须接受苦难,“不断的苦难才是不断地需要信心的原因,这是信心的原则”。第七节,写人是世界的一部分。第八节,写世界不可能因为人这个部分而改变其整体意***。第九节,以撒但和约伯的故事说明:“背运的时候谁都可能埋怨命运的不公平,但是生活,正如上帝指给约伯看到的那样,从来就布设了凶险,不因为谁的虔敬就给谁特别的优惠”。第十节,写“上帝不许诺光荣与福乐,但上帝保佑你的希望”。“命运并不受贿,但希望与你同在,这才是信仰的真意,是信者的路。”第十一节,以自己的已故好友周B英为例,表明:真正的信心前面唯有希望,信心的恩惠只在渡涉苦难的时候可以领受。第十二节,写从本质上讲,“‘人定胜天’是句言过其实的鼓励,……生而为人,终难免苦弱无助”。第十三节,写世界上有三类“神”,第三类“神”是博大的仁慈与绝对的完美。它在人行走时总给人指路。“在人的字典里,神与完美共用一种解释”,它可望而不可及。第十四节,写第三位神才是可依赖的。“他把行与路做同一种解释,就是他保证了与你同在。”第十五节,写自己终于找到了第三位神,“他只存在于你眺望他的一刻,在你体会了残缺去投奔完美、带着疑问但并不一定能够找到答案的那条路上”。那也是“一切写作行为都该仰望的方向”。第十六节,以自己的写作体验说明人人都需要忏悔。
这十六节中,无论是写自己的体验,还是写他人的经历,或是写自己的思索,都总是围绕着生命体验和人生哲理。其中有些内容明显地关联,如第一节和第二节。有些内容则似乎无所关联,如第四节、第五节、第六节、第七节等。而其实这些节间也是相互关联,并在内涵上逐渐深化的。第四节,写了自己的生命经历和体验,除了表明自己的省悟之点,同时也表明自己受着种种磨难。这样,第五节写到为自己受磨难后的“走运”而“瞑揖默谢”,就显得自然而然。接着转向写人们劝自己拜佛保佑,如此下边关于“朝拜”心情的阐述就不显得突然。“朝拜”,自然要牵涉到信心,于是第六节主要阐述了自己对信心的看法。不断的苦难不断地需要着信心,那么人生能战胜所有的苦难吗?人能改变宇宙的整体意***吗?因此第七节就写了自己对“天人合一”的看法。第八节就肯定了人对世界整体意***的不可改变性。那么人还怎么样生活?人怎么样才能看到希望呢?紧接着的几节内容就论到了人的“神”,即人的理想和追求“完美”的精神,直到把艺术或文学也归于这神光的照耀之下。可见,这种倾诉体式的内涵不是割裂不通的,而是相对***、相互联系,又放射状、纵深式地向前推进,直到融成一个庞大的感性而理性的体系。其中,史铁生以自己的亲身体验和感性哲思让这种体式丰盈而富有个性。如他以自己的生病体验说明了人的一种别样的“幸运”。“生病的经验是一步步懂得满足。发烧了,才知道不发烧的日子多么清爽。咳嗽了,才体会不咳嗽的嗓子多么安详。刚坐上轮椅时,我老想,不能直立行走岂非把人的特点搞丢了?便觉天昏地暗。等到又生出褥疮,一连数日只能歪七扭八地躺着,才看见端坐的日子其实多么晴朗。后来又患‘尿毒症’,经常昏昏然不能思想,就更加怀念起往日时光。”正因史铁生的思索来自子他的人生体验,他在简单的体式中能自如、自然地和读者或作贴心的谈话,或作坦然真诚的独白,或成一种倾 诉中的倾听姿态。史铁生的倾诉让古旧而又简单的结构体式获得了深厚而鲜活的生命。并且他在句式和表达方式等方面的灵活运用,使得这种体式,在简易中显出丰富深厚,在坦诚直率中蕴含着哲思和美感。
史铁生的散文中常用追问式、假想式、自述式、推断式等语句形式,使得他的散文体式更趋向于交流和倾诉的特色,同时也便于其语意蕴藉含蓄。《病隙碎笔》的第五十一节写到:人的处境是隔离,而人的愿望是沟通,这两样都存在于人的自然命运之中。第五十二节追问:“可这有什么用吗?通常的嘲笑和迷惑就在这里人不可能永生,这一切又有什么用呢?爱有什么用?心魂的敞开有什么用?热情又有什么用呢?但,什么是有用?”经过追问和交流,他让人们终于明白了:人是飘荡在宇宙中的热情消息,是这宇宙之热情的体现。接着就又追问:热情何用?“从必死的角度看,衣食住行又有何用?……倘发狠去死,一切真都是何必?但是,说人只是为了活着,意思就大不一样,丰衣足食地关在监狱里如何?”这样,似乎“死”可以结束一切了,但在第五十三节中,他又继续追问:“但是死,那么容易吗?我是说,谁能让‘无用的热情’死去?谁能让宇宙的热情的消息飘散?谁能用一瓶安眠药让世界永远睡去?”史铁生站在人类生命的高度,让他的追问通俗而又深刻,引起读者的深思,而达到精神层面的交流。尔后,以“花瓶”和“魔瓶”来喻宇宙,形象生动地表明了人之生命消息必然万古流传。
在这样的倾诉体式中,史铁生从自己的生命体验出发,探索着人类生命的内涵,因此他往往在散文中以自叙式的语句来叙物表情,其中景物都渗透着他的情绪和哲思。如《我与地坛》中,“我”对那一阵阵唢呐声的感觉,四周古树参天,空旷的祭坛坦荡地独对苍天,我虽看不见吹唢呐的那个人,却只听见唢呐声在星光寥寥的夜空里低吟高唱,“时而悲怆时而欢快,时而缠绵时而苍凉,或许这几个词都不足以形容它,我清清醒醒地听出它响在过去,响在现在,响在未来,回旋飘转亘古不散”。作者以自述式的语句写出了自己对命运的复杂、丰富的感受。命运的步伐亘古响来,“祭坛”上灵魂的扣问也自古至今,那时而低吟高唱,或悲怆或欢快,或缠绵或苍凉的唢呐声,不就是心魂苦苦的抒怀和执著的寻觅之声吗?这种生命之曲自然随人类而生,亘古不散,还将继续播扬,响在未来。作者的叙写形象生动,极富抒情性和象征意味,文意因此蕴藉而深厚,文体因此丰盈而美妙。
《好运设计》中则大量运用了假想式和推断式的语句,形成平易亲切的交流氛围,让读者和作者一道设计、讨论、探寻,最后把目光聚焦于过程,突出了过程之存在及其特有的意义。其文亲切而诙谐,极富诱惑力。如“既然是梦想不妨就让它完美些吧。何必连梦想也那么拘谨那么谦虚呢?我便如醉如痴并且极端自私自利地梦想下去”,这样的语句能不让人敞开心魂吗?其中“我”、“你”人称词的转换和“你”的大量使用,更让你感到置身其中,而想入非非。这就对了,作者的目的就便于实现了,他的散文体式也因此充满生活气息,而生机勃勃。
另外,在语言表达方式上,叙述、描写、议论、抒情,依内容而选,或交错,或融合,或主次搭配,灵活而适宜的运用,让简易的结构体式有了节奏,有了灵气。并且多用比拟、象征、暗示等手法,语句便朴素、从容而又灵动、丰腴,他散文的体式因之有了深厚的意蕴和动人的智光。如写一个人与人类之群体的关系,其中写到:“一个人死了,正像永远的乐曲走过了一个音符,正像永远的舞蹈走过了一个舞姿,正像永远的戏剧走过了一个情节,以及正像永远的爱情经历了一次亲吻,永远的跋涉告别了一处村庄。”以一个“音符”、“一个舞姿”、“一个情节”、“一次亲吻”、“一处村庄”喻个人生命,以“永远的乐曲”、“永远的舞蹈”、“永远的戏剧”、“永远的爱情”、“永远的跋涉”喻写人类群体的生命,贴切生动,形象透彻地喻说了个人生命与群体生命之关系。加之排比手法的运用,使得激情内蕴外溢,作者的倾诉体式由此更丰富而生动。
史铁生散文范文第2篇
关键词:史铁生 《我与地坛》 自然与生命 诗与哲 经典性
我与地坛像一对恋人,一旦相遇,便再也无法长久地离开;一旦相遇,心中的躁动便两相着落。于是我热忱地享受生命,在我双腿永远无法着落的地坛上,至此,我与地坛彼此静默十五年。地坛于我,就像是安置心灵的容器。
这便是笔者眼中的史铁生与他的地坛。
《我与地坛》发表于1991年《上海文学》第一期。此时史铁生40岁,四十是一个充满迷惑与智慧的人生阶段。史铁生正是在这种状态下,写下这篇寓哲理与诗情为一体的散文。
“他觉得文学不仅是回应现实,而且是在一个千变万化的社会里头一直在寻找,寻找那个不变的、那个所谓的终极意义。这个寻找的过程是‘从不屈获得骄傲,从苦难提取幸福,从虚无中创造意义。’”[1]
《我与地坛》正是这样一个对自然、生存、生命、苦难、命运这些哲学母题的寻找:探寻自然之于人类的意义,追问苦难之于命运的价值,关注人类之于宇宙的存在。也正是这种寻找使史铁生的散文成为“美文”,同样的,对“自然”与“人生”两大母题的阐释也使《我与地坛》成为“经典”。
一.史铁生对自然的解读
《我与地坛》中的“自然”与我们平日说的“自然”不尽相同,它是一种具有局限性的自然概念。狭义地看,《我与地坛》中的自然指的就是地坛。然而从广义来说,文中论及的园中事物,如古殿檐头、草地颓墙、老树石门、蚂蚁瓢虫、古柏藤萝,文中涉及的园外意象,如满地月光、石门落日、雪地脚印、雨燕之歌、秋风早霜,文中关于四季的比喻,关于园神的臆想都应该属于自然范畴。
从这一界定出发,我们来看史铁生对于自然的定位、态度及存在意义,就可以分别得出以下论断:狭义的自然对于作家来说是“家”之存在,而广义的自然则是作家的“审美”寄托,作者在对自然的书写过程中流露出了明显的自然崇拜倾向并将万物赋予意志,带有一定的泛神论色彩。
1.“家”之存在
“地坛离我家很近。……五十多年间搬过几次家,可搬来搬去总是在它周围,而且是越搬离它越近了。我常觉得这中间有着宿命的味道:仿佛这古园就是为了等我,而历尽沧桑在那儿等待了四百多年。”[2]
对地坛的描写从一开始就带了明显的暗示性意味。史铁生运用了“宿命轮回”观念来影射我与地坛的关系,打破了地坛与真实的家的界限,树立了地坛“家”之存在地位。之后,作家又将地坛环境定位为一种“家的陈列”:“它为一个失魂落魄的人把一切都准备好了”,这使得作家的心灵得到了归属感,此心安处是吾乡,从而推出地坛是史铁生盛放心灵的容器,寄托怀抱的家乡,故而史铁生对地坛的定位也不言而喻即“家”。
然而,这个“家”与我们世俗世界的家的定义又有不同:世俗之家上演着人间悲喜,而地坛却是个“宁静的去处”;世俗之家常有误会猜忌,而地坛却让我“一下子就理解了它的意***”;世俗之家有时让人贪恋,有时让人厌倦,而地坛却让我“再没长久地离开过”。无论是从地理位置上,还是从契合程度上,地坛都完全符合“我”的心意,“像是上帝的苦心安排”。所以,史铁生所描述的地坛,像家而不是“家”,明显地表露出作家的个人喜好倾向,是作家主观构建的微型“乌托邦”。
2.“审美”寄托
审美是对美的审视,既包括对美的探寻,又包括对美的理解。在《我与地坛》一文中,史铁生通过自然与心灵的通感,严肃而又认真地思考“美是什么?”这一命题。而地坛在作家审美,追美的这一过程中充当了盛放“美”的具象化容器,表达了作家的审美观念。
文本中的唢呐声无疑是一种象征,隐喻着“美的召唤”。我们一般认为,美无定则,而文中这样形容唢呐声的来由,作家说“我看不见那个吹唢呐的人”。如果“唢呐声”是“美”的象征的话,那么“吹唢呐的人”则可以被认为是美的滥觞,美的本质,而美的本质是无法言说的,美的滥觞也是美学家一直追求而没有结论的谜题。史铁生不仅是一位哲学家,也是一位美学家,在追求美的道路中,他得出了“我看不见那个吹唢呐的人”这样的结论。
美有形态。美的本质无法界定,但世界上的美却有各种各样的表现形式。“唢呐声在星光寥寥的夜空里低吟高唱,时而悲怆时而欢快,时而缠绵时而苍凉。”这正是美的形态,美无常型。
美是永恒存在。无论时代历史如何变迁,无论审美倾向如何发展,人类思维中都会存在“美”的概念。它既具有共时性,又具有历时性。正如文中所说:“我清清醒醒地听出它响在过去,响在现在,响在未来,回旋飘转亘古不散。”
在最后,作者写道:“必有一天,我会听见喊我回去。”很多人下意识地会想到:这是生命终结的召唤,是迈向死亡之音。但笔者却认为,这正是史铁生的“皈依”,对美的皈依,他走向的是永恒的美的历史之流。这种“走向”,既是追求,亦是回归。
寄托审美,这是地坛之于作家的最重要意义。
二.史铁生对生命的解读
史铁生对生命的解读是其散文中一以贯之的命题,学界在此之前也颇多论述。本文主要以其轮回观、命运观、生死观三个维度来阐释史铁生对生命的理解。其轮回观主要体现在他在《我与地坛》文本中对“人生三态”的叙述;命运观则是以其对“苦难意义”的诠释为代表;至于生死观,更多的表达了对生命的礼赞以及面对生死两事的态度。三个方面并立而行,各抒己见,又互为表态,相互佐证,拼凑起史铁生完整的生命观。
1.“人生三态”与轮回观
“人生三态”指的是史铁生在《我与地坛》最后一节中描写的人生所必须经历的三个阶段:孩童阶段、情人阶段和老人阶段,亦是人在认识世界过程中的三种状态:好奇状态、热恋状态、回归状态(抑或沉静状态)。
孩童阶段的人对世界充满了好奇心,他有无尽的精力与无数的念头,这可以看作人的青少年时期:人刚刚打开自由认识世界的大门,对一切都新奇,渴望尝试;情人阶段的人对世界充满了迷恋,他有对这个世界的基本认知,并且渴望享受世界、改变世界甚至创造世界,可以看作是人的成年期:人有能力去创造物质或精神产品,对于固有的物质精神基础,或单方面享受以满足自我需求,或积极创造以期实现个人价值;而老人阶段的人则形成了对世界各自的***的理解,走向生命的终结,回到世界的起源,这可以看作人的老年时期:人经历了好奇与热恋状态,开始回顾与思考,沉淀与升华,形成了自己对世界的理解,走向死亡。
史铁生在这里对于死亡则称为“回去”,这一词是体现其轮回观的关键,他认为死亡不是终结,而是一种新生。他认为:“有一天,我也将沉静着走下山去,扶着我的拐杖。那一天,在某一处山洼里,势必会跑上来一个欢蹦的孩子,抱着他的玩具。”我的死亡与孩子的诞生,正体现了生命不息,轮回不止的观念。
“当然,那不是我。
但是,那不是我吗?”
“但是,那不是我吗?”是极其深刻的一问,其中表明了史铁生的轮回观:躯壳多样,但灵魂不灭。灵魂经历人生三态,再经过死亡的淬炼与出生的洗礼,复又重来,无止无息。正如他所说的:“宇宙以其不息的欲望将一个歌舞炼为永恒。这欲望有怎样一个人间的姓名,大可忽略不计。”他认为人的本质就是“欲望”,灵魂也是“欲望”。欲望不变,宇宙不灭,人类悲喜永恒上演。
2.“苦难意义”与命运观
史铁生在“最狂妄的年纪”失去了他的双腿,这无疑是他人生中的最大苦难之一;而他在明白母爱之前失去了母亲,这无疑又是他另一重大苦难。而命运的真正苦难其实在于其必然性与不可避免性。
生病贯穿了21岁之后的史铁生的生命全部。21岁史铁生大病,从此之后再也没能站立。他生前曾经自嘲:“职业是生病,业余是写作。”然而史铁生在《病隙碎笔》中却将生病视为别开生面的游历“由病悟理,妙语哲思挥洒于字里行间。”
然而,生病的苦难并不因其自嘲终结,在《我与地坛》中,我因苦难而暴躁,造成对我的母亲的伤害令作家再也无法挽回。作家在文中说:“只是在她猝然去世之后,我才有余暇设想,当我不在家里的那些漫长的时间,她是怎样心神不定坐卧难宁,兼着痛苦与惊恐与一个母亲最低限度的祈求。”母亲对我的寻找,与我躲开母亲的寻找成为主要情节之一,而不幸的是,我还没有来得及体悟,母亲就先一步去了。“多年来我头一次意识到,这园中不单是处处都有过我的车辙,有过我的车辙的地方也都有过母亲的脚印。”寥寥几笔,便体现出丧母之痛与懊悔之意。
残疾、丧母、疾病都带给史铁生沉重的苦难,然而真正的苦难――命运的必然性才是最令作家感到绝望的。他在《病隙碎笔》中起笔便诠释命运与角色的独特解读:“所谓命运,就是说,这一出“人间戏剧”需要各种各样的角色,你只能是其中之一,不可以随便调换。”[3]在小说《一个谜语的几种简单的猜法》中有一段对于命运的绝佳阐述:“万事万物,你若预测它的未来你就会说它有无数种可能,可你若回过头去看它的以往,你就会知道其实只有一条命定之路。”[4]在《务虚笔记》中史铁生对于女教师O的塑造便是因袭了这样一种理念:“如果你站在四岁的O的位置展望未来,你会说她前途未卜,你会说她前途无限,要是你站在她的终点看这个生命的轨迹你看到的只是一条路,你就只能看见一条命定之途。”
“命定之路”的反复出现充分佐证了史铁生对于命运的必然性的确定即定命论。定命论是史铁生命运观的最主要观点,也这种命运的不可琢磨性与不可改变性导致了史铁生的绝望,但同时当作家将自身投掷于宇宙万物之间,又将这“命定之途”看做是一种平衡,一种规律。
3.“生命礼赞”与生死观
命运的不公并不能阻挡史铁生对生命的热忱,他热爱生命以及生命的活力。
这体现在他在地坛中所看到的芸芸众生相:十五年风雨无阻来院子里散步的夫妻,热爱唱歌的小伙子,独一无二的饮酒的老头,朴素优雅的中年女工程师,最有天赋的长跑家朋友,一个漂亮而不幸的小姑娘和爱她守护她的哥哥。他赞颂着夫妻对爱情的诠释,小伙子对梦想的执着,老头体现的对个性的坚持,女工程师的生活态度,长跑家朋友的坚持与放弃,兄妹间相守相偎的亲情,他赞颂,这些努力活着,存在着的人们,这些鲜活并有所坚持的生命。
史铁生认为,生是既定的,人类在没有选择权的时候,就已经被确定了“生”的权利,而死也是既定的,同样人类没有自,那么,人类就只能努力活着,这种活着,无论呈现出怎样的姿态,都值得礼赞,因为每个人都是向死而生。所以,生亦不可喜,死亦不可悲。这便是史铁生的生死观。
面对未知的死亡,史铁生选择了观望:“甚至盼望站到死中,去看生。”[5];也有着本能的惧怕:“怕死的心理各式各样。作恶者怕地狱当真。行善者怕天堂有诈。”[6]却更选择了淡然:“‘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我说过,徐志摩这句诗未必牵涉生死,但在我看,却是对生死最恰当的态度,作为墓志铭真是再好也没有。”[7]
面对已然的活着,史铁生在《我与地坛》中说“我有时候倒是怕活。可是怕活不等于不想活呀?……人真正的名字叫做欲望。”“活着不是为了写作,而是写作为了活着。”而史铁生的欲望究竟是什么呢?再明显不过,史铁生的欲望就是活着,有意义地活着。写作是他承载意义的体现其生命存在的形式载体。这种活着的欲望之强烈,让人震撼。
史铁生在《好运设计》中说:“过程!对,生命的意义就在于你能创造过程的美好与精彩,生命的价值就在于你能够镇静而又激动地欣赏这过程的美丽与悲壮。”[8]我想这是作家设想的最好的活着的状态。他在死亡残疾的阴影下彰显了一种欲望之力,对死亡不畏惧,对生活不轻视,令人肃然起敬。
三.“自然”与“生命”中的“诗”与“哲”
《我与地坛》的构思十分巧妙,它将作家对审美、秩序、自然、宇宙、轮回、苦难、人生、命运等宏大母题的思考,寄托在地坛公园这一载体上,从而使概念的诠释摆脱了空洞、晦涩、抽象等理论解释的危险,合目的地将概念具象化、平易化、诗意化,体现了史铁生作为哲人的深刻与作为诗人的优雅,这也是史铁生散文在当代文坛中独树一帜,别具一格的主要原因。
作家对“自然”的用情之深使《我与地坛》显出浓厚的诗意,而他对“生命”的思索追问又使《我与地坛》蕴藉着沉重的哲思。“我与地坛”正是对位“人”与“自然”、“生命”与“自然”,二者既相互寄寓,又相互补充,作家用诗歌的深情礼赞自然,用哲学的深思讴歌生命。
“史铁生以‘无我之问或无果之行’,去‘发现什么的根本处境,发现什么的种种状态,发现历史所曾显现的奇异或者神秘的关联,从而去看一个亘古不变的题目:我们的心灵的前途和我们生命的终极价值终归是什么?’
史铁生因此可以说:我已不在地坛,地坛在我。”[9]
“比天空更博大的,是人的胸怀。”史铁生身处地坛,同时将地坛的一切内化于心,试***通过对自然的感应,对宇宙的观望,追问人类的终极价值。而在对“自然”与“生命”的诗性追问中找寻到了最理想的平衡状态:
人类活着如同自然般自由,自然与人类同享活着的自由。
史铁生散文中的“诗”与“哲”也是这样平衡的关系。我们在阅读史铁生散文时,不仅可以得到审美的净化,更可以摄取思考的快乐。从文本接受的角度来看,有机融合了“诗”与“哲”的文本带给读者的阅读体验更深层次亦更具持久,这也是我们论证史铁生散文的经典性的主要论据之一。
另一方面,就文本本身而言,史铁生散文所涉及的“自然”与“生命”这两大主题,不仅是文学创作不可绕开的母题,更是哲学、历史等人文科学领域中的“终极”问题。史铁生的思考从一开始就是站在一定的广度与深度上的,这种思考既是其行文的开始,亦是其行文的终极目的,故而我们说史铁生散文的“经典”是主题内容上的,更是思想内涵上的。
除了内质的经典性,史铁生散文的艺术手法也是其“经典性”的重要成因之一。语言的诗意优雅与深邃隽永,段落长短、叙述详略及抒情节奏的恰到好处,文本情绪的跌宕起伏与收放自如使其散文既完整又完美。在艺术上,《我与地坛》更可比是现当代散文集大成之作。
“用残缺的身体,说出了最为健全而丰满的思想。他体验到的是生命的苦难,表达出的却是存在的明朗和欢乐,他睿智的言辞,照亮的反而是我们日益幽暗的内心。”这是对史铁生散文内核的精练概括,也是史铁生散文经典性的有力论证。
身负残缺而自强不息,身遭不公却厚德待物;生而笔耕不辍,如夏花之绚烂,死时平淡安详,如秋叶之静美;其文其人都为“经典”,其诗其思是当代文坛永恒的光耀,这才是哲诗人――史铁生。
参考文献
[1]史铁生.灵魂的事[M].百花文艺出版社.2005.4.
[2]史铁生.史铁生散文[M].人民文学出版社.2007.3.
[3]史铁生.史铁生作品系列・病隙碎笔[M].人民文学出版社.2011.
[4]史铁生.世纪文学60家・史铁生精选集[M].北京燕山出版社.2006.7.
[5]王尧,林建法主编.薛毅著.中国当代文学批评大系・荒凉的祈盼――史铁生论[M].苏州大学出版社.2012.6.
[6]刘锡庆.中国散文通史・当代卷下[M].安徽教育出版社.2013.1.
[7]汪雨萌.史铁生研究综述[J].当代作家评论,2012(4):160-169.
[8]汪雨萌.史铁生文学年谱[J].东吴学术,2013(3):122-134.
注 释
[1]王尧:《错落的时空・说史铁生》,河南大学出版社,2007年第1版,第155页。
[2]后文此字体不加特殊说明皆为引用原文。原文参照《史铁生散文》,人民文学出版社,2007年3月第一版。
[3]史铁生:《史铁生散文》,人民文学出版社,2007年3月第1版,第121页。
[4]史铁生:《史铁生作品系列・命若琴弦》,人民文学出版社,2011年1月第1版,第348页。
[5]史铁生:《灵魂的事・轻轻地走与轻轻地来(代序)》,百花文艺出版社,2005年4月第1版,第4页。
[6]史铁生:《史铁生作品系列・病隙碎笔》,人民文学出版社,2011年,第34页。
[7]史铁生:《灵魂的事・轻轻地走与轻轻地来(代序)》,百花文艺出版社,2005年4月第1版,第1页。
[8]史铁生:《史铁生散文》,人民文学出版社,2007年3月第1版,第43页。
[9]王尧:《错落的时空・说史铁生》,河南大学出版社,2007年1月第1版,第155页。
本论文系2015年黑龙江省大学生创新创业训练计划项目,项目编号:201510212895.
史铁生散文范文第3篇
史铁生获颁华语文学传媒大奖2002年度杰出成就奖,组委会的授奖词对他的写作人生归纳总结为:“史铁生是当代中国最令人敬佩的作家之一。他的写作与他的生命完全同构在了一起,在自己的‘写作之夜’,史铁生用残缺的身体,说出了最为健全而丰满的思想。他体验到的是生命的苦难,表达的却是存在的明朗和欢乐,他睿智的言辞,照亮的反而是我们日益幽暗的内心。”
2011年1月4日,史铁生的至亲好友,铁凝、张海迪、王安忆、李锐、余华、刘庆邦、曹文轩、陈村、孙甘露等文化界人士同时在北京798艺术区和上海复旦大学举行追思会,追念史铁生。
下乡患病退回,以创作为生
史铁生1951年出生在北京,1969年作为知青下放插队在陕北延安。插队期间,他在清平湾放牛时遭遇暴雨和冰雹,不经意的浸泡使得他竟落下双腿瘫痪的病根,病退回到北京。从此,史铁生与轮椅为伴。
虽然命运将他束缚在轮椅上,但史铁生毅然决定投身阅读和写作,为自己寻找活下去的出路和生活的寄托。1979年他发表了第一篇短篇小说《爱情的命运》,为他打开了生命的一扇窗户,让生命展翅翱翔。但是,命运的坎坷没有离开史铁生,1988年患上了尿毒症,从此每周3次血液透析维持生命。长达数十年的血液透析,让他身体越来越虚弱。
常年在生病中度过的史铁生,坚持在“业余”时间里,著述了许多的作品,甚至被翻译到国外。尤其,史铁生的散文集《病隙碎笔》字字珠玑,散发出人性的光芒和智慧,感动一代代的读者,让人对人生、对生命有着更加深刻的思考和感悟。
《我与地坛》沉思,名篇传天下
史铁生曾经在几篇小说里提到一座荒芜冷落的古园落,钟情其间。这座园落距离他的家不远,史铁生由于陷落在轮椅中无处可去,便常常摇着轮椅去园子徘徊和休憩。
史铁生经年累月在那园中读书,看瓢虫、蚂蚁,眺望北京寥廓的远空。“除去几座殿堂我无法进去,除去那座祭坛我不能上去而只能从各个角度张望它,每一棵树下我都去过,差不多它的每一米草地上都有过我的车轮印。”史铁生写道,“我一连几小时专心致志地想关于死的事,也以同样的耐心和方式想过我为什么要出生。这样想了好几年,最后事情终于弄明白了。”
这一切对生与死思索和对母亲关爱的情思与痛悔,都写在关于那座古园的散文里。那篇散文,就是《我与地坛》,这文章迅速成为史铁生的名篇为人传诵。
据了解,史铁生的夫人陈希米就和朋友商量,是否应该把史铁生的骨灰撒在地坛。尽管曾在地坛荒园中长久***的那个人去了,不过,数千册新版的《我与地坛》又要上市,继续向读者传播他的沉重思索和感恩。
他的文字深邃,引人思考与心动
散文《我与地坛》扬名海内外之后,在病患的漫长岁月中,史铁生继续坚忍地书写和思考,继续写出一篇篇、一本本关于生死、关于人生感悟的作品。在每周血液透析3次之余的宝贵空隙里。在夫人陈希米的无微不至的关爱与照顾下,史铁生的作品一一问世。《务虚笔记》、《病隙碎笔》、《我的丁一之旅》、《秋天的怀念》、《理想的当代文学批评答自己问(上)、(下)》等,都是他用生命灵魂呕心沥血换来的智慧结晶,内中的坚强精神和睿智思考,启迪着无数的读者面对生活。
作家史铁生表达过,“爱是人类惟一的救赎。”他身为残疾人,有着异常的敏感,对健全人在生活中忽视的细心、琐碎的关心而感悟,通过作品和文字深沉地传达,让读者对生活中的关爱记得更深,感激更深。
从《命若琴弦》开始,史铁生的写作关注点发生转折,从残疾人的个体问题转向残疾人的社会性问题,思考整个人类面临的困境,并从而沉静地考虑“残疾情结”。
史铁生散文范文第4篇
然而好的散文却绝不是散乱无章文字之堆砌,前人所谓“形散而神聚”是对散文较为客观公正的界定。刘勰说“结体散文(行文),附物切情”更是可做散文最好的注脚。或如海,或碎小如芥,都会凝结于一个核心,蕴结出一种情味。七情动而五味起,精气凝而文章生。所有的散文都是这种精气神的聚合体,将作家情感之激变,思想之机巧,熔于一炉,炼成一篇荡气回肠、回味无穷的大手笔,击响万代,芳流千秋。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史铁生的《我与地坛》应该属于当代最具这种精气神的神圣之作。贾平凹的《丑石》是上乘美文,毋庸置疑;林清玄的《心田上的百合花开》是禅味的奇葩,亦无可厚非;刘成章的那篇《安塞腰鼓》笔意锐利,气势雄浑,也堪称壮阔手笔;而《我与地坛》则将贾平凹的淳朴灵动,林清玄的哲理禅思,刘成章的壮阔大气尽皆吸收,史铁生在他残损的躯壳内锤炼锻造,用自己对生命的睿智思考,写就了这样一篇殊为另类的长篇散文,不见斧斫,浑然天成。
可以说,这部作品之所以荡气回肠,关键在于其文字里行间的那种凌越于个体本身之上的彻悟与超然。我们总是对得道者尊崇备至,得道者的至高境界则在于他能拥有一颗平常心。面对万事万物的纷扰嬗变,泰然恬静,是说到容易做到难的。所以我们总是远观得道者敬之,近接得道者则常常鄙之的缘故。道不高深,难在付诸行动。世上的人,以宣教扬名者居多,以力行流芳者鲜有。究其根本,在于达不到境界。所以我们说追求浮名者,利禄纠结其心,永远不能成圣;而淡然处世者,心行更远,苦茶野菜裹腹,冶心炼性,关注众生而终成大我。轮椅上的这个生命,如是。
一座封建帝王顶礼膜拜的地坛,沦落为一座被高楼大厦湮没的荒园。在历史的滚滚车轮之下,它无辜的就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病后第一次进入地坛的史铁生,就在带着疾病对灵肉双重的折磨中,悲壮地进入了这个园子,那种感觉,就像是翘首以待的老妇等待沙场归来的儿子。史铁生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儿子。地坛本身的命运因历史的沧桑而厚重沉郁,荒草颓墙虫鸣鸟叫在见证历史的同时也在无形左右着一个人脆弱的灵魂。直到那个一直闪躲于丛草树荫的老妇,用她的爱与坚韧燃尽了生命之火,史铁生才觉得,自己也是那个妇人的儿子,也承继了她大部分的品质。一座古园历史的变迁与一个生命悲喜的反差推动了这个生命主体的升华。就在这座游离于都市罅隙里的地坛,史铁生用他的静默独思完成了灵魂的救赎与精神的涅槃。
史铁生没有停步于个人的世界,他透过文字告诉我们,生命与生命之间,生命与历史之间,生命与古迹之间,是有联系的。而这是他通过自己的灵魂窥察地坛所内蕴的命运本真所获得的。他让这种生命的顿悟,在细腻缠绵的文字流淌中,沁入每个读者的心灵。所以说,《我与地坛》并不是一篇简单意义上的散文。你走进文字,就会在一个自己生命中也有其影迹的荒园里,捕捉到自己心灵的脉动,聆听到造物的声音。
真正超越时代的鸿篇巨著就是让读者在这样漫漫扬扬的文字挥洒中不觉其繁琐,在平淡无奇中不觉其乏味。掩卷闭目,内心必有所得。史铁生的生命与灵魂,融于这座曾经的荒园中,也凝于这篇必将流传下去的经典散文中了。
作为一篇经典散文,《我与地坛》已成一部文学的神话。解读这篇散文,我们就能够洞悉经典散文具有的特质。
即使是这个散文作品遍地开花的时代,能够称得上经典的散文依然屈指可数。大部分的作品要么局限于抒发个人的不平之鸣,要么思想局限于利益层面,带有鲜明造作的意识形态标签。而经典的散文则能突破这些局限,能用千锤百炼的语言来沉稳从容地走入人心,直面灵魂,剥开禁锢思想的硬壳,***思维的翅膀。由诗性的语言传递理性的光芒,冲击每个读者的灵魂。
卓越的散文是一种超越文体而存在的精神呈现方式,立足于作家本体的生命体验,注重于精神思想的解剖,着眼于对生命群体的思考。惟其有内在如此之深邃,才有其文辞意蕴之隽永。不媚俗不标榜,不追求文化消费的功利,固守散文保有理想弘扬精神呵护心灵的本色,能在不显山不露水之间,取得给读者的生命导航、引导社会的价值取向的效果,这就是经典散文超越历史的思想价值之所有来。
阅读这样的散文,读者才会在文字的漫溯中,领悟到作者的精神寄托,接受其思想的熏陶,开启自己的心扉,升华自己的灵魂。而这样的散文也才在读者的认可与咀嚼中得到生命的永恒。读者与作者,在散文文本所织构的思想家园里共鸣了,也永生了。这也就是史铁生所说的“众生度化了佛祖”。
史铁生散文范文第5篇
该怎样为自己不幸的命运寻找救赎之路?这一问题的提出首先是由于史铁生面临着残酷而严峻的生存现实,他“活到最狂妄的年龄上忽地残废了双腿”,“找不到工作,找不到去路,忽然间几乎什么都找不到了”。不幸的命运把他驱逐到地坛这个荒芜的园子里来,地坛成了史铁生“逃避一个世界的另一个世界”,正是在这“满园弥漫的沉静的光芒中”,史铁生“更容易看到时间,并看见自己的影子”他坐在轮椅上从早到晚在这园子里“呆想”关于生死的问题,“这样想了好多年之后”,终于把这个事情想得通透了。从对整篇散文的解读中,笔者认为史铁生对生命的感悟大致可以分为三个阶段。
一
卢梭曾言,“人是生而自由的,但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的确,生命初诞时与世界的第一次相触是简单的、粗浅的。可是人生的旅途中,不全是怡人的美景,往往还会有许许多多的痛苦、无奈和苦难,让人在毫无准备中被折磨、被摧残,而你甚至无处呼喊。在散文《我与地坛》中,开始表现,更多的是史铁生对自身悲惨命运的哀叹和对命运不公的满腔怨恨,并由此洞烛出生命个体在不可预测的外在力量面前的无奈和软弱,他说:“一个人,出生了,这就不再是一个可以辩论的问题,而只是上帝交给他的一个事实”。由此引申出个体无法抗拒命运的观念,所以史铁生认为人生就是一种不可捉摸的命运的组合,生命中最不堪忍受的残酷与伤痛都是不可自主选择的。
为了替自己生存的困惑寻找到答案,史铁生将关注的目光投向来这园子里的其他人。在散文第二、四、五部分中,作家分别写到了母亲、一对中年夫妇、唱歌的小伙子、饮酒的老头、捕鸟的汉子、长跑家、一个漂亮而不幸的小姑娘等一系列人物。这些人物,虽然着墨不多,但他们内心的孤寂、人生的平凡、以及命运的不济却历历在目。尤其作者对自己母亲的描写,通过母亲双重的苦难折射出她那毫不张扬的爱。母亲把自己的苦痛深深埋藏在心底,她最终在对儿子不幸命运的忧患中耗尽了自己的生命,母亲的苦难既是她自己的,也是儿子苦难的延续和深化。作品还描写了一个漂亮但却是弱智的少女,她惊惶地用手攥紧裙裾中小灯笼的样子着实招人怜惜,不由得人不慨叹命运的不公。作者由这些人物的不幸命运引发出对人类苦难哲理性的思考:“假如世界上没有了苦难,世界还能够存在么?要是没有愚钝,机智还有什么光荣呢?要是没了丑陋,漂亮又怎么维系自己的幸运?要是没有了恶劣和卑下,善良与高尚又将如何界定?自己又如何成为美德呢?要是没有了残疾,健全会否因其司空见惯而变得腻烦和乏味呢”?“一个失去差别的世界将是一条死水,是一块没有感觉没有肥力的沙漠”。所以,是不测的命运决定了角色的分配和承担的方式,有些人仿佛生来就是为了承受苦难,在苦难中默默地忍受着,这是一个因苦难而有差别的世界,如果你被选择去充任那苦难的角色,“看来就只好接受苦难――人类的全部剧目需要它,存在的本身需要它”。 由此,史铁生由“对上帝充满了仇恨和厌恶”,一味感叹命运的不公平转而勇敢地认同和面对眼前惨淡的人生境况。
二
以这种人生境界和深刻的内心痛苦为基础,史铁生进一步将自己个体的生命放在天地宇宙之间来思考,这种思考是恢宏和深邃的,更加显现生命之重。他静***在园子的一角,听着唢呐声在夜空里低吟高唱,“清清楚楚地听出它响在过去,响在现在,响在未来,回旋飘转亘古不散”。就在这融汇了过去、现在和未来,融汇了生死的时刻里,史铁生看到了包容任何孤独的生命个体在内的生命本质,即:就个体而言,生命是一个并不漫长的过程,所以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而就整体而言,生命却是永不休止的轮回,生生不息。
在散文的结尾,史铁生非常形象地描绘了作为个体生命的三种不同形态:刚来的时候是个“哭着喊着闹着要来”的孩子,他一见到这个世界便立刻成了“一刻也不想离开”的不要命的情人,而在那漫长而又稍纵即逝的时光中,他又变成“无可质疑地走向他的安息地,走得任劳任怨”的老人。“当牵牛花初开的时节,葬礼的号角就已吹响。但是太阳,他每时每刻都是夕阳也都是旭日”。人类生命的延续仿佛太阳永远地轮回往复,“当它熄灭着走下山去收尽苍凉残照之际,正是它在另一面燃烧着爬上山巅布散烈烈朝辉之时”。史铁生因而想到自己“也将沉静着走下山去,扶着我的拐杖。有一天,在某一处山洼里,势必会跑上来一个欢蹦的孩子,抱着他的玩具”。 这是生命永恒的最憾人心魄的画面,史铁生对着无边的苍穹向自己发问:“当然,那不是我。但是,那不是我吗”?在这宁静而平实的语句中,浸透了他对生命本质的深刻领悟,引用徐志摩的诗说“我轻轻地走,正如我轻轻地来,扫尽尘嚣”。洞穿了死亡之后的史铁生,心情变得轻松而从容。
三
由个人严酷的生存现状的哀叹,上升到对生命永恒的感悟,史铁生终于超越了个体生命中有限的必然,把自己的沉思融入了对人类生命全体的关照,他不再绝望,转而奋起抗争。可贵的正是这一点,要不然就不是我们今天看到的史铁生了,一方面他既承认命运的不可抗拒,另一方面他能够超脱尘俗、出离苦难,成为“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的“真的猛士”。抗争自己不幸命运的武器和方式就是笔和写作。他说:“活着不是为了写作,而写作是为了活着”。他以顽强的拼搏精神投入到永无终结的人类生命之舞中,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自我超越,而且,这是一种终极的超越,它是人生的最高境界。
其实在散文第一部分里作者就已经为这种超越埋下了伏笔,在地坛里沉思默想的时候,他有一段极精彩的写景,表现了园子荒芜但并不衰败,处处显现着蓬勃的生机:“蜂儿如一朵小雾稳稳地停在半空;蚂蚁摇头晃脑捋着触须,猛然间想透了什么,转身疾行而去;瓢虫爬得不耐烦了,累了祈祷一回便支开翅膀,忽悠一下升空了;树干上留着一只蝉蜕,寂寞如一间空屋;露水在草叶上滚动,聚集,压弯了草叶轰然坠地摔开万道金光。”“满园子都是草木竟相生长弄出的响动,悉悉碎碎片刻不息”。这满园的小昆虫和茂盛的草木带给作者无限的启迪,使他虽然遭遇不幸但却并没有因此颓废沉沦下去,而是用自己的纸和笔在报刊上碰撞开了一条路,这条路正是他自身苦难的救赎之路。
史铁生散文范文第6篇
摘要:《我与地坛》是史铁生最有代表性的作品之一。在这篇散文中,史铁生叙述了他十五年来在地坛流连的所见所思所感,全神贯注的书写自己的苦难,充满着对人生、对命运的思考。同时,这些思考又是与残疾紧密相关的。本文就是以《我与地坛》为切入点,来解读疾病对史铁生创作的影响。
关键词:史铁生;疾病;创作;我与地坛
《我与地坛》是史铁生最具代表性的作品之一,最初发表在1991年的《上海文学》的第一期上。发表之初,作家韩少功盛赞道:“《我与地坛》这篇文章的发表,对当年的文坛来说,即使没有其他的作品,那一年的文坛也是一个丰年。”[1]韩少功这番话虽不免有过誉之嫌,但已经充分说明了《我与地坛》这篇散文的重要意义。自《我与地坛》发表之后,一度被主流文学忽视的史铁生也开始进入我国的文学史谱系和文学批评家们的视野。[2]与此同时,《我与地坛》更是令众多评论者笔耕不辍,研究者从各个角度来挖掘它的内涵。本文就是在现有研究成果的基础上,以《我与地坛》为例,探讨疾病与文学的关系。
一、疾病释义
苏珊.桑塔格在她的著作《疾病的隐喻》谈到:“疾病是生命的阴暗面,是一重更麻烦的公民身份。每个降临世间的人都拥有双重公民身份,其一属于健康王国,另一则属于疾病王国,尽管我们都只乐于使用健康王国的护照,但或早或迟,至少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们每个人都被迫承认我们也是另一王国的民。”[3]
另外,在文学世界里,疾病常常成了社会中某种缺失状态的展示。童庆炳《现代心理美学》:“所谓缺失性体验,是指主体对各种缺失(精神的物质的、生理的和心理的等)体验,缺失即没被满足。”[4]每个人在不同的阶段可能遭遇比如生活的不幸、爱的失落、事业的失败等,当我们在这种情况下痛不欲生、失魂落魄时候,这就意味着我们有了缺失性的体验。就像欧阳修“诗穷而后工”这里的穷就理解为作家的一种坎坷、困顿的生活遭遇不同的问题,用现代心理学术语来说,“穷”就是人处在一种缺失状态,由此而形成了一种缺失性体验。
疾病是我们不愿意去正视的问题,但是又是注定回避不了的一个问题。只要有生命存在,疾病就是一个永恒不断的话题。疾病在给人的身体带来痛苦的同时,也给人的精神、心里蒙上了阴影。病人会不由自主地或多或少的产生一些心里郁结,这种心理总要通过什么方式宣泄出来,文学就是最好的宣泄方式之一。这就涉及到疾病很文学的问题。
二、疾病与文学
文学是真善美的艺术,而疾病只会给人带来痛苦、厌恶甚至是死亡,二者之间本应该是有着相当距离的两个话题,但是,纵观文学长廊,众多作家都会或多或少是与疾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中国文学自古以来就存在一种所谓的“疾病情结”,中国文人有欣赏病态西施的传统,有一种趋近于“多愁多病身,倾国倾城貌”的审美情趣,《红楼梦》中“泪光点点,微微,娴静时如娇花照水,行动处如弱柳惊风”的林黛玉,这一形象成为至今难以超越的经典。外国文学史上也是一样,托马斯.曼曾经在《评陀思妥耶夫斯基―应恰如其分》这样写道:“毫无疑问,尽管这疾病是那样威胁着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智力,他的天赋却是和这疾病紧紧地联在一起并且染上了它的彩……这一切,都与他的疾病息息相关。[5]这也就是说,他对癫痫病对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文学创作进行了分析并最终加以肯定。
并不是说所有的疾病患者都能成为一个作家,但是,毫无疑问疾病对于优秀作家具有着某种价值,在中国,许多知名作家也都身患疾病,作家本身就是一个病人。像鲁迅、巴金、郁达夫、以及本文提到的《我与地坛》的作者史铁生,他们本是疾病缠身,所以,在他们的作品当中,疾病就成了他们创作的体验性资源,甚至可以说,疾病贯穿于他们的大量创作当中。
三、疾病与史铁生
首先、疾病引发作家创作动机
“职业在生病,业余在写作”,史铁生给自己的大半生这样的一个定义。史铁生的创作和他的自身的残疾密切相关。史铁生因残疾“走”进地坛的,进而静下心来在地坛中沉思写作。谭光辉《症状的症状:疾病隐喻与中国现代小说》中谈到:“有着痛苦的疾病体验的作家,才能沐浴着痛苦的光辉,揭示出神秘的生命之乐趣。”[5]在这里,史铁生生命的了乐趣是什么?写作。既然明白了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要好好活下去,要为活着找一个理由,那就是写作。史铁生也曾坦言写作是“为了不至于自杀。”[6]1972年因病致瘫到2010年作家逝世,他创作了大量的作品。同时,也正是创作带来的成功,减缓了他疾病带来的痛苦与绝望,让他暂时停留在人生又一次重生的轻松当中。
其次、文学是作家的一种宣泄方式
1、宣泄了作者个人心中的郁结
《我与地坛》中,史铁生谈到为什么要写作,就是为了“让那个躲在园子深处坐轮椅的人,有朝一日在别人眼里也稍微有点光彩,在众人眼里也能有个位置”[6]。因为身体残疾,史铁生在现实的世界里受到了很大的限制,觉得自己的存在几乎没有价值,久而久之形成了一种苦闷的心理状态。这种苦闷积聚在心里,压抑了许久,感情不能平复,达到一定程度时,往往通过文学创作才能宣泄或转移心中的郁结,在宣泄过后找到一种平衡。
2、宣泄了作为患病个体与社会之间的矛盾
据史铁生的朋友说:“刚得病的那几年,有人嘲笑他的腿,他说他恨不得想抱着炸药包冲过去,和那些人同归于尽。”[7]《对话四则》里也谈到:“差不多所有的人都会称赞你的坚强,但是有一个前提:你不要试***成为他们的女婿;如果你爱上了一个姑娘,你会发现最好的方式是离开她。”[2]这个说法就一定程度上传达了社会对残疾人的那暧昧不明的心理,既同情你,又排斥你。所以,残疾人和正常人那个界限还是比较清楚的。
结语
残疾对于患者来说是不幸的,史铁生也不例外。但从另一个角度看,又并非完全不幸。史铁生是命运遴选出来的优秀作家,他从自己的伤痛体验出发,创作了散文《我与地坛》,为他赢得了广泛的赞誉。疾病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史铁生,但给他带来伤痛的同时又造就了史铁生,成就了史铁生。
参考文献
[1]韩少功.韩少功随笔[M].上海知识出版社,1994.
[2]刘锡庆.当代散文的标准是什么[J].文艺报,2005.
[3]苏珊.桑塔格.疾病的隐喻[M].程巍,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3.
[4]童庆炳.现代心理美学[M].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3.
[5]谭光辉.症状的症状:疾病隐喻与中国现代小说[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7.
[6]史铁生.我与地坛.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
史铁生散文范文第7篇
史铁生原籍河北涿县,出生地北京,但是对于史铁生来说,“我的故乡很小,仅北京城之一角,方圆大约二里,东和北曾经是城墙,现在是二环路。其余的北京和其余的地球我都陌生”。引自《故乡的胡同》。这方圆二里密布着如渔网般的胡同,这些狭窄逼仄的胡同对于史铁生来说,是大半辈子的人生经验:“不是我曾居于其间,是它们构成了我。密如罗网,每一条胡同都是我的一段历史、一种心绪。”引自《故乡的胡同》。
一九五八年。入北京东城区王大人胡同小学读书。是年,史铁生搬入了观音寺胡同(也就是后来的前永康胡同)的一个小院子,在这个小院子中,史铁生度过了十九年。这条胡同和这个小院,史铁生在他的作品中被频频提到,不论是在瘫痪前的童年,还是在瘫痪之后的青年时代,这个地点几乎成为了史铁生全部的直接生活经验。尽管年幼,史铁生已与“文学创作”结下不解之缘。十岁那年,他曾“在一次作文比赛中得了第一”引自《合欢树》,《南风》1981年。,姑且可以算得史铁生获得的第一个文学奖项。
儿时的史铁生是个调皮好动的男孩子,擅长体育运动,这在他瘫痪之后似乎已经很少提起,只有从早年的散文中可以寻得有限的踪迹,看出那时的活力,“记得儿时曾有一面红砖短墙,墙头插满锋利的碎玻璃碴儿,我们一群八九岁的孩子总去搅扰墙里那户人家的安宁,攀上一棵小树,扒着墙沿央告人家把我们的足球扔出来”引自《墙下短记》,《今日先锋》第4期(1994)。。史铁生一生都没有失掉对体育的热忱,“也许是因为人缺了什么就更喜欢什么吧,我的两条腿一动不能动,却是个体育迷”引自《我的梦想》,《中国残疾人》1989年第1期。,“其实我是第二喜欢足球,第三喜欢文学,第一喜欢田径”。同上。
一九六七年。毕业于清华附中初中。史铁生是“老三届”的学生,一九六五年进校的他,可以说是个文武双全的人才。刚开学不久,他的作文就已经在全校传诵,组装无线电也是一把好手,绘画也被老师赞扬有专业水平,更兼他声音浑厚,唱歌朗诵都颇具感染力。人高马大的他在学校的体育比赛中还曾得过冠***。称得上风云人物。然而只上了两年初中,学校就因为“”的深入全面停课,直到下乡插队之前,北京所有的中学都处在“战斗”当中。清华附中作为“***”组织的发源地,***活动更是轰轰烈烈。在这个众声喧哗的大***时代,史铁生也曾经满怀忠勇和豪情,“曾和一群同学到清华园里去破过‘四旧’,一路上春风浩荡落日辉煌,少年们满怀豪情”引自《病隙碎笔》,《花城》1999年第4期。。
但是随着出生论的逐渐强化,史铁生在这场战斗里早早地被边缘化了。他的出身并不算好,不在“根正苗红”的“红五类”之列,“楼门内外传来了更为***的呐喊:‘非红五类不许参加我们的行动!’这样,几个同学留下来继续***,另几个怏怏离去。我在离去者中。一路上月影清疏晚风有缘,少年们默然无语,开始注意到命运的全面脸色”同上。。的确,对于年少的史铁生来说,命运已经不仅仅是“不让***”这么简单了,而是一场被批斗和打倒的噩梦。他父母的身份是“职员”,处在“黑五类”的边缘,奶奶的“地主”成分直到“”结束都没能。在史铁生的早期创作中,反思的“伤痕文学”不在少数,如《兄弟》《爱情的命运》以及被研究者看作半自传体小说的《奶奶的星星》等等,都记载或是反映了那段经历给史铁生留下的伤痛的回忆。
一九六九年。到陕西延川县关计公社关家庄大队插队。下乡对于出身不好的史铁生来说,是必须完成的任务,然而在踏上征程的那一刻,他还是涌起了满腔的***豪情,和对未知世界的强烈好奇。然而,清平川的乡亲们对这些知识青年的教育却远远不像想象中的那样“***”和“高大”,反而是一种返璞归真的原始乡情,一种艰辛的生活所反射出的乐观和坚强,不是通过颂歌,而是把委婉的小调传递给这些半大孩子。被夸张的大话所笼罩的城市生活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史铁生开始进一步思索生命本身的意义和命运的含义。当然,插队对于史铁生来说,最直接的感受就是:饿。年轻的史铁生长手长脚,胃口奇大,简直到了贪吃的地步,但是黄土高原的匮乏使他长久地处在半饥半饱的状态中。于是,他在务农的间隙,还为乡亲们画画家具来赚点“外快”,甚至还和老乡分工合作去集市上卖钱,但在那个年代,史铁生的这一举动被看成是“资本主义的尾巴”,理所当然地被“割掉”了。
在干了三个月的农活之后,史铁生开始感到腰腿疼痛,但就医后没有诊断出原因,到北京也无法查出莫名疼痛的来由。史铁生只得又回到关家庄。大队干部为了照顾他,给他分配了喂牛的轻活儿,两年之后因双腿疼痛加剧回到北京。史铁生的插队经历是他日后创作的重要素材,更对他的写作心态和作品样态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我们那时的插队,和后来的插队还不一样;后来的插队都更像是去体验生活,而我们那时真是感到要在农村安排一生的日子了——起码开始的两年是这样。现在想来,这倒使后来的写作得益匪浅。我相信,体验生活和生活体验是两回事。抱着写一篇什么的目的去搜集材料,和于生活中有了许多感想而要写点什么,两者的效果常常相距很远。从心中流出来的东西可能更好些。”引自《几回回梦里回延安》,《小说月报》1983年。
一九七二年。因脉管炎导致双腿瘫痪。这对于史铁生的一生来说是最重大的转折点。史铁生患有先天性脊柱裂,为此,他的母亲曾经多方奔走求告,希望可以让儿子免于下乡,但是没能成功。插队后,陕北的寒冷侵入了史铁生的脊髓,尤其是在他改去喂牛之后,每天必须半夜起床给牛棚添料,睡的也是没有热炕的寒窑,更加重了他的病情。终于,史铁生感到双腿开始不听自己使唤了。据和史铁生一起插队的同学回忆,他曾经有一天和别人竞赛立定跳远,然而跳出去之后,却一下子跌倒在地,史铁生慢慢爬起来,疑惑地喃喃自语:“怎么这腿就不给劲儿了呢?”
等到一九七一年九月,史铁生再次因为剧烈腰痛回到北京的时候,他已经只能由别人架着缓缓行走了,很快,史铁生住进了北京友谊医院,入院的那一天,他拒绝了所有亲人和朋友的帮助,自己扶着墙,艰难地走进了医院,但是一年多之后再出院的时候,他只能被人抬着出来了。无疑,在医院的这一年多是史铁生一生中最灰暗的日子,不仅仅是病痛的折磨。对于生龙活虎的史铁生来说,失去双腿是致命的打击,在《我二十一岁那年》中可以看到,史铁生整日卧床的时光里,他思考得最多的便是如何去死。失去行动自由的生活对他来说已经完全失去了意义。然而,友谊医院的医生给了他最初的鼓励,让他去负责医院的墙报,被需要和被关怀使得史铁生获得了最初活下来的勇气。
一九七四年。史铁生已经出院一年了,和父亲、奶奶、妹妹还有叔叔一家居住在前永康胡同奶奶的居所里。离开医院的史铁生再一次感到了绝望,他没有工作,没有补助,妹妹年幼,奶奶年迈,父亲一个人支撑起整个家庭,母亲还远在云南的林学院,只能时不时请事假回北京。巨大的心理压力和悲观情绪使得他的脾气越来越暴躁,他多次地想到自杀,他曾经吃下过量的药,去摸过电门,只希望能够了结自己的生命。
但就在这段时间,史铁生来到了地坛。地坛的寂静与安详使他平静下来,让他重新深入地思考生与死的问题。史铁生不再寻求死亡,转而寻求生的意义。他开始在北京新桥街道工厂做工,给家具画上山水画,将掏空的鸭蛋绘成彩蛋,给古装的仕女像“开眉眼”。除此之外,他开始学外语,开始读书和写作,开始探寻人生的另外一种意义。
一九七七年。史铁生的母亲去世。这是继瘫痪之后,史铁生人生遭遇的第二重打击。在史铁生的很多作品中我们都可以看到史铁生对母亲的深情。的确,这位伟大的母亲,为了儿子的病,可以说是操碎了心,她想尽了所有的办法为儿子寻医问药,但她自己的乙型肝炎却逐渐发展为肝硬化,最终因为并发食管与胃底静脉曲张,胃部大出血而去世。在母亲重病之际,史铁生摇着他的轮椅走遍了北京城为母亲寻找良药,可是母亲还是离开了他。
母亲去世之后,史铁生的父亲从云南回京照顾他,因为史铁生行动不便,由街道出面安排他和父亲住进了雍和宫大街26号临街的两间平房。
一九七八年。小说处女作《兄弟》完成,后来又创作了《爱情的命运》《法学教授及其夫人》。
一九七九年。公开发表第一篇小说《法学教授及其夫人》于《当代》(1979年第2期)。《墙》即1978年完成的小说处女作《兄弟》。(《今天》1979年4月)《爱情的命运》发表于西北大学中文系的内部刊物《希望》(1979年1月)。
一九八GA996年。因急性肾衰竭、氮质血症,又因长期尿潴留导致肾盂积水,接受膀胱造瘘术,回家休养。史铁生并没有因为患病而停笔,他不但奋笔疾书,还去当时中国作协所办的“文学讲习所”(即后来的鲁迅文学院)听课。这一年,史铁生发表小说《我们的角落》(《小说季刊》1980年第4期)《我们的角落》即《没有太阳的角落》,此《小说季刊》即后来的《青年文学》。《没有太阳的角落》初发于《未名湖》和《今天》(1979)。,《兄弟》(《花城》1980年第7期)此篇曾名《墙》,初发表于《今天》第4期。,《午餐半小时》(《花溪》1980年第9期),对于一个初出茅庐的作者,这已经算得上丰收了。
《没有太阳的角落》和《午餐半小时》的创作原型显然来自于他在街道福利工厂的所见所闻,代表了史铁生早期对“残疾人”主题的主要关注点,着重于描写残疾人对在社会上所受的不公正的待遇,以及残疾人内心对公平与美好生活的渴望。行文柔软细腻,精致优美,于温情中透着点点哀愁。着眼点小而涉及面广,有研究者认为具有浓厚的契诃夫色彩。
一九八一年。史铁生病情再次加重,不能再胜任街道工厂的工作,退职回家休养。但“所幸此时有了对病残知青的***策,开始享受工伤待遇,温饱有靠可以安心写作”史铁生:《史铁生小传》,《我与地坛》,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3年。。但是因为身体原因,这一年的史铁生的作品并不多,仅发表散文《秋天的怀念》(《南风》1981年),小说《树林里的上帝》(《南风》1981年),《“傻人”的希望》(《河北文学》1981年第1期),《绿色的梦》(《钟山》1981年第2期)四篇作品。
散文《秋天的怀念》,仍然延续了前一年小说创作的风格,显得精致清新,是史铁生第一篇怀念母亲的散文,笔触细致,感人至深,成为脍炙人口的名篇。但是其余的小说却显得阴沉晦暗,《“傻人”的希望》写的是一个“缺心眼儿”席二龙对美好生活的幻梦一步步破灭,《树林里的上帝》以很小的篇幅描绘了世间万物命运的无常,《绿色的梦》则有种意识流的色彩,也同样是感伤和无助的。
一九八二年。加入北京市作协。发表小说《黑黑》(《滇池》1982年第11期),《人间》(《花城》1982年第6期),《绵绵的秋雨》(《中国青年》1982年第4期),《在一个冬天的晚上》(《丑小鸭》1982年第10期)。
这一年,史铁生的小说创作,基调更加走向伤感和暗沉,虽然才刚开始进行文学创作,史铁生就好像已经进入了他创作生命的第一个低潮。从发表的情况看,史铁生见诸报刊的文字并不很多。据朱伟先生《铁生记评》回忆,史铁生这一时期的作品常因为其灰暗的主题色彩受到编辑的忽视和误读,常常受到编辑大幅的删改,因而即使发表出来,也并没有获得什么反响。
一九八三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史铁生发表了短篇小说《我的遥远的清平湾》(《青年文学》1983年第1期)、《神童》(《文学青年》1983年)、《白色的纸帆》(《绿野》1983年第2期)、《夏天的玫瑰》(《丑小鸭》83年第4期)、《巷口老树下》(《青年作家》1983年第6期)、《季节的律令》(《黑明摄影集:青春的故事》跋)。以及创作谈《几回回梦里回延安——关于〈我的遥远的清平湾〉》(《小说选刊》1983年第7期),另创作有小说《老人》。
这一年是史铁生文学生涯的第一个丰收年,小说《我的遥远的清平湾》受到了广泛的关注,当年就获得了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文艺界通讯》刊登了宗淑的书评《这一切都不遥远——读〈我的遥远的清平湾〉》予以评论。《人民日报》刊登《心弦上的歌——读短篇小说〈我的遥远的清平湾〉》,赞扬作品“深深地反映着陕北人民与陕北地区的生活、心理与风土特点,构成了那个地方独具色彩的生活***景”郭志刚:《心弦上的歌——读短篇小说〈我的遥远的清平湾〉》,《人民日报》1983年8月9日。。将插队所在地的风土人情作为主体,以日常生活为主体,扩大了知青文学的艺术视域,“可见,生活并不总是一种色调。即使在那特殊的年代,在生活中有忧,也有乐,有苦恼的种子,也有希望的胚芽。作者以其敏锐和真诚,把自己经历过的生活的五味瓶,全倒出来了,使读者不禁佩服道:这才是生活!”同上。这也许是主流媒体对这篇小说大加赞赏的原因。而从新时期文学的流变来说,《我的遥远的清平湾》改变了知青文学控诉和反思的话语模式,代之以那个时代不常见的平淡悠远的气质,重拾了他创作初期的清新精致的语言风格,将插队时的点点滴滴娓娓道来,令人身临其境,内心充满感动和温情。史铁生这样谈论他的创作初衷:“我试了好几次,想写一个插队的故事。那时对写小说的理解就是这样:写一个高潮迭起、感人泪下的故事。我编排了很久,设计了正面人物、反面人物,安排了诸葛亮式的人物、张飞式的人物。结果均归失败。……通过琢磨一些名家的作品(譬如:海明威的、汪曾祺的),慢慢相信,多数人的历史都是由散碎、平淡的生活组成,硬要编派成个万转千回、玲珑剔透的故事,只会与多数人疏远;解解闷儿可以,谁又会由之联想到自己平淡无奇的经历呢?谁又会总乐得为他人的巧事而劳神呢?艺术的美感在于联想,如能使读者联想起自己的生活,并以此去补充作品,倒使作者占了便宜。”史铁生:《几回回梦里回延安——关于〈我的遥远的清平湾〉》,《小说选刊》1983年第7期。
一九八四年。发表小说《白云》(《小说界》1984年第1期),《奶奶的星星》(《作家》1984年第4期),《山顶上的传说》(《十月》1984年第2期),《关于詹牧师的报告文学》(《文学家》1984年第3期),《足球》(《人民文学》1984年第5期),《小小说四篇:春夏秋冬》(《南风》1984年第4期)。
这一年可以说是史铁生一九八三年辉煌的延续。首先,小说《奶奶的星星》获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这篇小说在史铁生以往“”叙事的基础上,又添进了哲学的沉思,从更高的人道主义的视角来回顾“”。其次,史铁生明确了他小说创作的方向。他仍然在以自己的经验创作“残疾小说”,但题材与主题领域被拓展了,这表现在对社会现象尤其是“后时代”的关注上,文体和语言风格也开始了多样化的尝试。《白云》《足球》对对话体的熟练运用,《关于詹牧师的报告文学》的多文体杂糅和黑色幽默,以及《山顶上的传说》的复调叙事可以看出是史铁生文体实验的前奏。因为上一年《我的遥远的清平湾》与这年《奶奶的星星》的轰动,陕西省作家协会特地邀请这位半个黄土地上走出的作家回乡“探亲”。他再次回到了他的清平湾,见到了他笔下那些熟悉的人物。
一九八五年。因为连续两年获奖,史铁生的家门庭若市,虽然他是一个渴望交流的人,他的小院子里常常有许多朋友前来把酒言欢,探讨人生、理想和文学,但蜂拥而至的记者、慕名而来的作者还是让在病中的他感到十分疲惫。他不愿接受采访,不愿意被访谈侵占休息与写作的时间,因此,史铁生不得不在家门前贴出闭门谢客的告示。这一年史铁生发表了小说《来到人间》(《三月风》1985年第6期),《命若琴弦》(《现代人》1985年第2期),《合欢树》(《文汇月刊》1985年第6期),散文《杂感三则》(《小说选刊》1985年第5期)。《杂感三则》是上一年所发表的《奶奶的星星》的创作谈。史铁生认为作者在创作时一要相信自己,敢于写出自己的真实经历和想法,二要退居幕后,用艺术手法而非直接发声的方法向读者传递自己的信息。这一年发表的三篇小说探讨的都是残疾人的生存问题,但主题已经进一步深化。《命若琴弦》是这一年也是史铁生创作中最重要的作品之一,它是史铁生“过程即意义”生存价值观的典型体现。可以说就是从这部作品开始,不论是“生命”的主题,还是“残疾”的主题,都在史铁生这里得到了升华。同时,它也是史铁生文体探索的重要标杆,有研究者将其作为其“哲思”文学的开山之作。《我的遥远的清平湾》获全国文学创作奖。小说集《我的遥远的清平湾》也由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出版,这是史铁生的第一本文集,收录了1979年以来史铁生创作的全部小说作品,包括没有在公开刊物上发表的《爱情的命运》等作品共20篇。
一九八六年。成为北京市作协合同制作家,生活有了更好的保障。发表中篇小说《插队的故事》(《钟山》1986年第1期)和短篇小说《我之舞》(《当代》1986年第6期)、《毒药》(《上海文学》1986年第10期),以及创作谈《交流、理解、贴近、信任》(《钟山》1986年第1期),《随想与反省》(《人民文学》1986年第10期)。
《插队的故事》可以算是《我的遥远的清平湾》的续篇和扩大版,史铁生清淡悠远的散文化叙事显得更为成熟,整篇小说也显得更加壮阔。而《我之舞》与《毒药》则充满现代意味和先锋感。1985年前后,中国当代先锋小说蜂起,史铁生是其中的积极实践者,更值得注目的是,《随想与反省》原为次年才发表的小说《礼拜日》的后记,但却具有***的主题,他认为文学的根在于人类永恒的困境,而文学的出路在于创新。这一年,高原(斯妤)在《当代文艺探索》第5期上发表了《轮椅上的探索与开拓——浅谈史铁生的小说创作》一文,这也许是第一篇对史铁生的小说创作进行全面分析的评论,同为小说家的斯妤,关注的焦点显然是史铁生小说创作的创新手法,将其归纳为散文化写法、对报告文学体裁的运用和对话体的翻新三个方面,可以说是早期史铁生综论文章中较为全面的一篇。
一九八七年。发表小说《车神》(《三月风》1987年第1期),《礼拜日》(《中外作家》1987年第5期),散文《“忘了”与“别忘了”》(《挚友》1987年)。同年由史铁生编剧的电影《死神与少女》上映,这是史铁生的第一部电影作品。小说集《现代中国文学选集——史铁生卷》由日本德间书店出版,共收录《关于詹牧师的报告文学》《足球》《我的遥远的清平湾》《奶奶的星星》《午餐半小时》《命若琴弦》六篇小说,由广岛大学松山久雄和水谷一郎、中央大学近藤直子、爱嫒大学三木直大译。赴海南参加《钟山》杂志笔会。
一九八八年。发表小说《一个谜语的几种简单的猜法》(《收获》1988年第6期),《原罪·宿命》(《钟山》1988年第1期),创作谈《答自己问》(《作家》1988年第1期),《自言自语》(《作家》1988年第10期),另创作有小说《草帽》,随笔《读洪峰小说有感》。小说集《礼拜日》由华夏出版社出版,台湾版小说集《我的遥远的清平湾》在台湾出版。
与林洪桐共同编剧的电影《多梦时节》上映,同年获广电部1988年优秀影片奖。作品《毒药》获第三届《上海文学》奖。这一年,史铁生的小说和创作谈都表现出了对生死主题的极大关注。《一个谜语的几种简单的猜法》《原罪·宿命》仍然是以先锋的手法探讨生与死的关系,其语言和手法更加扑朔迷离,大大超越了读者在传统意义上的小说阅读经验。史铁生也在《一个谜语的几种简单地猜法》的结尾加以注解,请读者将其当作一篇“读物”来看。除了作品之外,创作谈虽然仍然是片段感想式的呈现方式,但相比之前更为完整,在《答自己问》中,史铁生第一次自觉地对自己文学创作的目的、方法以及文学观进行了总结。他将文学分为纯文学、严肃文学和通俗文学三类,认为这三者共同组成了文学的大家庭,各司其职。关于文学形式方面,他认为“形式即意义”,而不是承载内容的容器,审美是主观的活动和感受,因而不论如何创作,都应该以表达作者自身的思考为基准。在《自言自语》中,史铁生进一步细化了他的创作方法,提出了他作品中最重要主题——宗教的作用和人的三大困境。这是史铁生对自己之前的创作进行的回顾与反思,对之后很长时间史铁生创作都有着重要的说明与阐释价值。
一九。发表散文《记愧》(《东方记事》1989年第1期)、《我的梦想》(《中国残疾人》1989年第1期)、《超越几近烧焦的局限》(《三月风》1989年第2期),小说《小说三篇》(《东方记事》1989年第2期)。
一九对史铁生和他的家人来说是灰暗而又光明的一年,他的病情又加重了。他因患附睾炎再次住进医院。从他的文章中也可以看出,他仍然会时常想到自杀,他厌恶被当作无用的人被人饲养,毫无尊严地活着。他渴望和正常人一样有正常生活、工作甚至爱的权利。不知是不是上帝听到了他的渴求,当他缠绵病榻的时候,一个来自南方的姑娘陈希米来到了他的身边,照顾他,爱慕他,最终和他结婚。这段婚姻是中国当代文坛的一段佳话,更是当年史家生活的最大亮色。
电影《死神与少女》获保加利亚第十三届瓦尔纳国际红十字会与健康电影节荣誉奖。电影《多梦时节》获第九届金鸡奖最佳儿童片、第三届儿童电影童牛奖优秀故事片、优秀音乐奖、艺术追求特别奖。
吴俊在《文学评论》的第一期发表评论《当代西绪弗斯神话——史铁生小说心理透视》,文章的后面附了史铁生对这篇评论文章的意见。作家和评论家的碰撞并不少见,更何况史铁生对待别人的评价总是抱着非常认真的态度。这样的对话让读者与研究者得以更加深入地了解作者的内心与写作意***。在这一次对话中,吴俊对史铁生的“残疾”主题小说进行了全面梳理,认为史铁生这一主题的创作是在自卑的伤感和对宿命的无奈中迸发出的对不公平的命运的抗争与深沉的忧虑。而史铁生则更进一步指出,他所描述的“残疾”,固然是从自身的心理与生理状态出发,但更多的是由此深发出的对全人类广义“残疾”的观照。紧接着,吴俊同一年又发表了《大彻大悟:绝望者的美丽遁词——关于史铁生的小说》(《文学自由谈》,1989年第4期),这篇评论可以说是前一篇的深入与发展,认为史铁生平和的文字背后是对个人命运的过分焦虑和绝望,而这容易失去真正的宽和与对社会的关注。这一来一往的讨论给史铁生留下了很多的思考,直到次年他在《给杨晓敏的信》中还曾写道:“文章指杨晓敏的论文《突围:生命的追求——史铁生论》,《中国现代、当代作品研究》1990年第11期。我并非像所有的人估计的那样已经‘大彻大悟’,……我现在还不知道‘大彻大悟’到底意味着什么。”“在这样的绝境上,我还是相信希绪福斯的欢乐之路是最好的救赎之路,……他千万年的劳顿给他酿制了一种智慧,他看到了那个永恒的无穷动即是存在的根本……”
以上两条引文出自《东岳文库—史铁生九卷本》之《宿命的写作》,山东文艺出版社2001年。
史铁生散文范文第8篇
【关键词】孩子 参照物 承受 大爱
【中***分类号】G633.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3089(2013)11-0046-02
在语文教学中,我们常常会在不经意的地方遭遇难点,有时那难点看上去极其平常、简单。但我们一旦破解了这样的难点就会有新的发现,获得意想不到的收获。史铁生的著名散文的《合欢树》是一篇满纸愧疚,抒发对母亲深深怀念的抒情散文。主题不言而喻,主要就是歌颂母爱的伟大,表达一个因自己病痛而使母亲倍受精神折磨的儿子的愧疚和怀念。可在教学过程中,学生们发现,在这样一篇只是写母子关系的作品中,似乎不经意间提到了邻居家的一个孩子。“我们原来住的房子里现在住了小两口,女的生了个儿子,孩子不哭不闹,光是瞪着眼睛看窗户上的树影儿”,接着“孩子”又两次出现。尤其在最后说:“有一天那个孩子长大了,会想起童年的事,会想起那些晃动的树影儿,会想起他自己的妈妈,他会跑去看那棵书。可他不会知道那棵树是谁种的,是怎么种的。”有的同学提出,这个“孩子”的三次出现一定不是偶然的,一定隐含着作者什么意***。于是,同学中出现了两种主张:一种认为孩子本身寄托了史铁生本人的情怀,即孩子应该热爱自己的母亲。第二种认为孩子是“自然之物”,不过是史铁生周围发生的偶然遇到的人罢了,不要过敏地解读作品。第三种认为,孩子象征着生命的轮回,象征着史铁生的希望。
那么,我们怎么认识这个男孩的出现呢?从现实的角度说,史铁生搬家后,房子住进新的主人是正常的事情,人家生儿育女也是再正常不过的,孩子的出现也没什么值得惊奇的。但值得注意的是,史铁生在文中三次提及那个“孩子”,而结尾关于“孩子”的话语又颇费解读。这“孩子”仅仅是叙述过程中或者是实际生活中顺理成章的“自然之物”吗?如果是,因何要三次提及?如果不是,那会是史铁生文章中不可缺少的角色吗?这个“孩子”真的有什么意味吗?而在文章中“孩子”除了安详地入睡外,并没有其他更“杰出”的表现。
学生们努力寻找自己的猜测与史铁生思想契合的部分,诸如孩子隐含着史铁生的希望,因为“孩子”是未来,史铁生希望未来是美好而无缺憾的。也有说“孩子”象征轮回,象征着史铁生对来生美好的渴望等等,显然猜测大于严谨的分析。
为了解决这一问题,我们必须从史铁生的创作心理及他的其他作品入手,去仔细寻找史铁生的心路历程和创作中的蜘丝马迹。按照一般人的心理,当生活发生巨大反差的时候,人们一般不是选择面对,而是抱怨,然后就是比较,史铁生也不例外。史铁生由一个正常人,变成一个不能走路的残疾人,命运是残酷的。不能不说,在一段相当长的时期内,史铁生的心态是扭曲的,充满怨恨的。当他无法排泄自己的痛苦的时候,他曾因此如同刻意折磨自己的母亲(《我与地坛》中母亲叫他,他故意不出声,不让母亲找到他)。但随着病情的平稳,心态的逐渐理顺,他的心态恢复如常。细读史铁生的散文,尤其是涉及自身经历的散文,我们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作为残疾人的史铁生,每逢痛苦地思考人生、思考生死的时候,他总是选择一个“参照物”――目光所及的其他人。看似无关的其他人,往往是史铁生比较自己人生的参照对象。从心理学的角度说,这一点是可以理解的,因为站在史铁生的角度来看,本来是同样的人,却有着不同的遭遇和不同的命运,而自己有时又是对比中的不幸者。有了可参照的对象,不仅衬托出了史铁生的人生痛苦,也使得史铁生对人生及生死的理解有了深度。
一般来说,史铁生的参照物有两种:一是同是有残疾的人,如:《我与地坛》中的弱智的“拣灯笼花的女孩”、《来到人间》的侏儒症女孩、《命若琴弦》中的瞎子等。另一类就是正常人,正常人穿行在他的作品里,即作为参照,又作为现实背景,比如《我于地坛》中的不走运的长跑者。作为不幸者,史铁生比更不幸者幸运;作为不幸者,史铁生比幸运者更懂得珍惜。在描写的人物身上,史铁生寄托了无限的同情、爱和关怀。《合欢树》中的小孩,是“自然”出现的,但又有着作者独特的寄托,这个“孩子”也是史铁生的“参照物”。对于史铁生来说,孩子是纯洁的、简单的,没有经历过世间的沧桑磨难的,有母亲的呵护的,当然更是幸福的、无忧无虑的。孩子的自为的安详状态衬托了史铁生的痛苦经历;孩子在母爱的呵护下安然成长,也衬托了史铁生对母亲的愧疚、焦虑不安和自己经手的磨难。孩子似乎就如同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们一样作为背景衬托了史铁生的思虑和行为。
当孩子第三次出现的时候,孩子成了最后一段的“主角”。“有一天那个孩子长大了,会想起童年的事,会想起那些晃动的树影儿,会想起自己的妈妈,他会跑去看看那棵树。但他不会知道那棵树是谁种的,是怎么种的。”对于这段的理解,引发的猜想更显层次感。一种观点认为,孩子意味着史铁生生命的延续,借此史铁生表达了自己对生活的渴望,渴望自己能够健全平静地生活。另一种观点认为,史铁生为了强化生命的感受,期盼在轮回中获得新生,享受与常人一样的的幸福。更有比较深刻观点认为,这里是文章的“结穴”处,更是作家的“点穴”处。是作家“思想”或“情感”的“沉淀物”。与“母爱”有关,但又游移于“母爱”。“作者在这里触及或表达的是另一更深刻的主题:遗忘――个体的生命在其肉体死灭之后势不可免地要被后来者与世界遗忘:我记得我的母亲,但我死之后,谁又记得母亲呢”[1]“人死后会被遗忘。人之死与人将被遗忘证明了个体生命的有限性(虽然生命又恰恰因其有限而宝贵)。这是让未死的、有自觉生命意识的人中智者(如史铁生)伤怀的。这忧伤是关于生命本能的忧伤(人不会因生命之生而苦痛,恰如人不会因生命之死而欣悦)。这忧伤因生之对生命的热爱而显得美丽动人。这忧伤虽生之个人(史铁生) 但因属每一生命个体(这是人人的宿命)而显得壮阔又绵长。因与生死相系,忧伤成为哲学。”[1]因此,我们必须在领略一番哲学的教导之后才能去领会史铁生。这样迂回转折的理解,容易让我们想到一个词――曲解。史铁生在这样短短的文章中真的要表达个体生命被遗忘的忧伤吗?在推想中我们似乎能感受到孩子的成长,而竟无一丝一毫的忧伤。从整篇来看,在这样集中写母亲对自己的爱,及自己对母亲的愧疚怀念的作品里,作者要费尽心机地让人领会出哲学意义上的生与死,去体会生命的忧伤,岂不太累?作者会吗?从这段的语气上,史铁生用来表达的都是以推测希望的口吻,他的愿望是什么呢?孩子长大后会想到宁静安详的童年、摇曳温柔如合欢树影般的母爱,还应该懂得感恩,不要忘记母亲,不要辜负母爱。而不用去知道那种树的人――“我的母亲”,知道“我的母亲”所遭遇到的艰辛和磨难,不要了解“我”和“母亲”共同经历的磨难,而把苦难留给经历过的“我和母亲”,留给已经逝去的过去,用我的苦难换得他人的幸福。在这里我们看到的是宗教般的自我担当痛苦的神圣感。作者这样情怀让我们感受到,作为一个饱经磨难和痛苦的人,没有指天怨地,怨天尤人,而是隐忍克己,以善良之心看待世界,对待别人。此时作品中的“孩子”已非那个见到树影儿就安睡的“孩子”了,而是天下所有幸福孩子的化身。作者理解的孩子的世界是美好的,别人的世界是美好的,生命世界是美好的,自己虽然遭受厄运,但不因此而否定世界的美好,作者的命运因此与天下人的命运联系在一起了。
从主题上说,这篇文章既表现了母爱的深厚、作者对母亲的愧疚和思念,也在更深的层次上言说了作者对于天下人(包括孩子)的理解和祝福,表现了作者内心博大的爱。从创作的角度上说,对于个人命运的悲伤倾诉,只能引起人们对自己的同情,而把个人的命运与天下人的命运或者说与全人类的命运联系在一起,那样才会具有更感人的力量。正如杜甫在《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中,哀叹了自己的命运之后,呼喊出“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一样感人动心,史铁生《合欢树》的结尾处亦然。《合欢树》中男孩的出现,高扬了史铁生关爱世人的大爱情怀,提升了整篇文章的精神境界,这是我们在阅读文学作品时应该深入挖掘的。
参考文献:
史铁生散文范文第9篇
任何人都不可能永远一帆风顺,都会遇到这样或那样的困难和痛苦,面对这些,需要我们有积极的心态,因为疼痛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被它吓倒。正如文中说,“每一种疼痛都是一种唤醒”。
选文1
穿越痛苦,终会无畏
李丹崖
我看到许多骑士总把马鞭甩得很高很高,响亮的马鞭落在马的臀部,马立时就精神了,飞奔向前,跨越障碍,前路――势如破竹;立马回望,烟霭落尽,崎岖变坦途。
我见过夏夜里的蝉竭尽全力地褪掉自己的壳,蝉蜕内的翅膀不停地颤抖着,这个过程,宛若分娩,要很久才能挣脱壳的束缚,振翅高飞,飞翔――云端之上,有它们不被禁锢的梦想。
我目睹孩子蹒跚学步,家长们放开手脚,兀自让孩子稚嫩的小脚掌一点点向前挪,也可能踉跄,也可能摔倒,这些是学步的必修课,摔疼了,依然重复以前的动作,直到步子顺溜了,胆子练出来了,孩子也会走了。
我亲历一棵树木被铲车撞断了枝杈,断臂处,形成一道疤。摸一摸,这些结疤的树皮远远要比正常的树皮硬实得多,受伤了却坚强了,结疤了却绽放如花。何其美妙的伤口,何其值得揣度深思的疼痛。
被马鞭抽打的骏马,振翅脱壳的蝉,踉跄学步的孩子,结了伤疤的树,他们疼吗?
怎会不疼?但是,生命中所有的成长都是如此,没有疼痛,也就没有成长。
诗人说,每一种疼痛都是一种唤醒。是在唤醒我们:我在,我克服,我努力,我赢取,我不要泪珠,我要做擂主。
作家桐华说,生活总是喜欢逗弄我们。在你绝望时,闪一点希望的火花给你看,惹得你不能死心;在你平静时,又会冷不丁地碰你一下,让你不能太顺心。
生活就是这样,太顺,往往也可能太困。顺了就容易睡着,睡着了就容易栽跟头。
生命原来如此,在疼里印证“我能”,在痛里反省自己“嘛要认命?”于是,我们痛了,天堑变通途,所以,痛是“通”的前夜;所以,我们疼了,在命运的悬崖上,我们抓住了攀爬的藤,醒悟“所有关于疼痛的考验里,最终都能等到命运的垂青”。
疼痛是一条必经的路途,我们经过,我们阅取,我们上马扬鞭赶赴前路。
疼痛是一片肥沃的土壤,我们播种,我们收获,我们兑现不枯燥的青春。
朋友们,请用阳光的语调默念:大多数成长都伴着疼痛。
(选自《求学》2014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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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10年的最后一天,中国文坛失去了史铁生先生,本文以满怀深情的笔触回忆了史铁生残破身躯中的铮铮铁骨,字里行间,倾注着作者对在微笑中播撒乐观与豁达的史铁生的敬仰!可谓“登山则情满于山”。
选文2
地坛精魂
张梦阳
走进地坛,就想起史铁生;阅读史铁生,就想起地坛。文字真有无穷的魔力。一篇散文《我与地坛》,将史铁生与地坛紧紧联系在一起。史铁生已经成为地坛的精魂。
这究竟为什么呢?地坛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四百多年前的明代嘉靖九年,历史可谓不短,遗址可算不少,故事也肯定很多。然而,史铁生并没有写这些历史与传奇,只是从自己截瘫后摇着轮椅进入地坛写起,说“仿佛这古园就是为了等我,而历尽沧桑在那儿等待了四百多年”,提出了生死和怎样活的问题;然后就写自己母亲是如何在园里苦苦寻他;写了地坛的四季和人物:一对散步的老夫妇,一个热爱唱歌的小伙子,一个卓尔不群喜好饮酒的老头,一个素朴并优雅的学理工的女知识分子,一个倒霉而有天赋的长跑家,一个漂亮而不幸的“弱智”的小姑娘和保护她的哥哥。然后又归结到苦难的命运,专注于“心魂”的拷问与思量,执着于形而上的思辨,重新提出“要不要去死”“为什么活”“干嘛要写作”的终极性精神哲学问题,认为“希望与绝望,他们的领地只有两处:心与坟墓”。最后作了这样的结束语:“宇宙以其不息的欲望将一个歌舞炼为永恒。这欲望有怎样一个人间的姓名,大可忽略不计。”
这样一篇似乎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文章,为什么一问世就引起了轰动,又二十余年经久不衰,及至史铁生的去世消息也要以“魂归地坛”为标题呢?我想:拥有“冬天是干净的土地上的一只孤零的烟斗”这样绝妙比喻的文字,当然是原因之一,但最根本的是史铁生袒露了自己苦难的灵魂,又以明净、深邃、悠远的文字从哲学的高度,深触了人们以及地坛中苍松古柏、夕阳残照、雨燕小鸟乃至蚂蚁、瓢虫等小昆虫的灵魂,由普通、平凡的人和事显现出高深莫测的宗教性。史铁生后来又写了一系列足以传世的小说、散文和随笔,但我认为都是从地坛出发的,活灵灵闪现着地坛的精魂。
我曾在《荒原时代的地坛》一文中说过:史铁生的《我与地坛》,无疑是20世纪中国散文中的警世之作,是20世纪90年代中国大陆第一文。地坛也因史铁生而增添了深厚的文化内蕴。
史铁生和地坛之所以在我心中印烙得如此深刻,可能是因为上世纪70年代初,我家住和平里,也曾在附近的地坛荒园中游荡过。那时,我的母亲在“”迫害下溘然长逝,女友又突然与别人结婚,这两个打击如闷雷一样同时轰击在我的头顶,足可置人于死地。但我挺住了,把全部精神寄托在书上――阅读了大量的古今中外文史哲书籍,写了上千张读书、思考卡片。读书之外,唯一的排遣就是孤独地徘徊在地坛的苍松古柏、荒藤野草之间,迎旭日升起,送夕阳落晖,“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史铁生的《我与地坛》最感人处,正是写他在地坛待得过长时,母亲如何为他担忧。那时他的母亲还在,而我的母亲已经不在了,我只能在地坛荒园中孤独地漫游。共同的念母之情使我与史铁生心心相印,对他的《我与地坛》和《秋天的怀念》情有独钟。我似乎记得当年在地坛徘徊时,曾经见到过坐着轮椅看书的史铁生的身影……直至今天,史铁生对我仍然是巨大的鼓励,鼓励我继续在“费力不讨好”、却使自己感到深切和明净的“纯文学”路上走下去。
史铁生是地坛的精魂。只要地坛存在,史铁生就在。
史铁生希望把自己的骨灰洒在地坛,那么,能否在地坛东南角的老柏树下,建一尊史铁生的铜像?他坐在轮椅上,手捧着书,宽阔的额头,戴着宽边眼镜,镜后深邃的双目温和地朝前望着,仍在执着地思考人生和宇宙……
(选自《文汇报》2011年1月5 日)
对比欣赏
当面对困苦时,每个人都难免泛起愁绪,但绝大多数人战胜了困苦,从而让自己的人生闪光。两篇文章均是表达如何对待困苦的人生态度这一主题,但在具体思想内容和表现手法上各有差异:
一、思想内容上,《穿越痛苦,终会无畏》言近旨远,意在告诉人们生活的辩证统一,太过顺当的生活是陷阱,会让我们没有斗志与激情,而坎坷与困境则会让我们时刻处于疼痛之中,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疼痛就是激励人生奋进的力量。《地坛精魂》如果仅从“情”的角度阅读,无疑是浅薄的。因为史铁生的一生给我们讲述了这样一个道理:即使双腿瘫痪,人生也能完成超越。史铁生把最柔软的感情包藏在最坚定的意志里,像火山岩浆持续地涌流,让我们一再感受到自信力和能量的存在,让我们认识到苦难是可怕的,战胜苦难却是可敬的。苦难从某种程度看,亦是人生巨大的财富。
史铁生散文范文第10篇
关键词:《我与地坛》 命运 写作 宗教 超越
作家史铁生审视自身痛苦,体味悲凉心境,从自然与文学中汲取智慧,在冥想中领悟人世,执著追求着生命意志和心灵自由,最终完成了“对自我所执的真正超越”以及“对人类的整体存在的担当”。[1]
一、造化的恩赐
对事业与爱情满怀憧憬的史铁生,“活到最狂妄的年龄上忽地残废了双腿”,这一不堪忍受的劫难使之陷入最深切的痛苦中。而曾经有着“浮夸的琉璃”、“炫耀的朱红”、“一段段高墙”与华美的“玉砌雕栏”的地坛,如今也“荒芜冷落得如同一片野地”。这种同样落寞的遭际使得作家对地坛产生共鸣,而五十多年来几度搬家离地坛越来越近,更使作家觉得是一种缘分。“仿佛这古园就是为了等我,而历尽沧桑在那儿等待了四百多年。”
“园子荒芜但并不衰败”,草木虫鱼在满园的光辉中释放着蓬勃的活力,晨昏阴晴在四季的轮转中孕育着永恒的天道。造化赐予作家以恩典,那无处不在的自然之美唤醒了作家内心深处依然潜藏的生命之力。“有些东西是任谁也不能改变它的”,地坛苍劲幽远的气魄永存,正如作家虽然身体残疾,但是人格意志依然坚强。“唯一缕轻魂在园中游荡,刹那间清风朗月,如沐慈悲。于是乎我听见了那恒久而辽阔的安静。恒久,辽阔,但非死寂,那中间确有如林语堂所说的,一种‘温柔的声音,同时也是强迫的声音’。”[2]在沉静中作家更深入地看清了真实的自己,参悟着宇宙人生的真谛。地坛历久弥坚的活力给作家以无限启迪,以致使其感恩于自己的命运。
在作家看来,“那儿是可以逃避一个世界的另一个世界”。正如瓦尔登湖之于梭罗,地坛是史铁生灵魂的归属地与希望生发地,“一进园门,心便安稳”。[2]在自然的抚慰下,时间与空间的交融轮转之间,作家将自身融入了广阔恢弘的宇宙大背景中,由此为更深切透彻的人生体悟提供了契机。正如作家所言:“我已经不在地坛,地坛在我。”[2]
二、命运的观照
在自然给予的沉静状态下,作家开始进一步思考人生。所谓莫之致而至者,命也。史铁生认为:“万事万物,你若预测它的未来,你就会说它有无数种可能,可你若回过头去看它的以往,你就会知道其实只有一条命定的路。”[3]宿命观在本篇散文中有很大体现,并且成为作家摆脱困苦的良药。
首先来看作家本人。关于残疾和爱情,作家有着最痛心的体验。“一个满心准备迎接爱情的人,好没影儿的先迎来了残疾――无论怎么说,这一招是够损的。”[4]命运不可捉摸也无法抗拒,人对于此一现实事先无从选择事后无从躲避。对于写作,作家也持这一种态度,认为自己“未必合适当作家”,是命运安排他走上这条道路,并发现这条道路“利于世间一颗最为躁动的心走向宁静”。[4]散文中谈到与地坛的缘分时,作家也说,“我常觉得这中间有着宿命的味道”,“在人口密聚的城市里,有这样一个宁静的去处,像是上帝的苦心安排”。
在这种宿命观的指导下,作家“把内在的痛苦外化,把具体的遭遇抽象化,把不能忍受的一切都扔给命运,然后再设法调整自我与命运的关系,力求达到一种平衡”。[5]于是终于得出结论: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在这种达观超脱的思想的影响下,作家完成了对“死亡”的思考,能够以平和而坚忍的心态来面对苦难。
接下来作家将视野拓宽,来关照母亲与园中其他人的命运,展示了亲情、爱情与友情的美好。
母亲对史铁生的影响之大无疑是不可取代的。善解人意、睿智宽容的母亲以其毫不张扬的爱教会了儿子如何以坚韧不拔的毅力去承担苦难,在母爱的感化下史铁生走出绝望发奋写作。母亲“兼着痛苦与惊恐”与“最低限度的祈求”,没有逃避没有退缩,默默承担重压。她的命运的苦难是加倍的。作家审视母亲的命运,不禁发出忏悔而痛心的诘问:“莫非她来此世上只是为了替儿子担忧,却不该分享我的一点点快乐?”作家对母爱灌注了最饱满的感恩。“这园中不单是处处都有过我的车辙,有过我的车辙的地方也都有过母亲的脚印。”读来令人动容。
散文第四节,作家怀想了在地坛遇到的其他游人,在温情而纯美的生命故事中寄寓了对更广阔命运的祝福。散文分别写了一对老人、一个热爱唱歌的小伙子、一个真正的饮者、一个捕鸟汉子、一个中年女工程师、一个长跑家朋友和一个漂亮而不幸的小姑娘。在他们身上作家感悟着真挚的情感、潇洒的风度、坦然的心境和富于活力与激情的生命。特别是那对兄妹的故事,使作家对“可疑”的“上帝的居心”有了更为睿智的看法:“看来差别永远是要有的。看来就只好接受苦难――人类的全部剧目需要它,存在的本身需要它。”“就命运而言,休论公道。”从而使拥有一颗悲悯之心的作家对于命运的认知上升到更高的层面。
三、文字的成全
“那么,一切不幸命运的救赎之路在哪里呢?”
现在开始考虑“生存”的问题。是写作给了史铁生以新的动力,“写作就是为生存找一个至一万个精神上的理由,以使生活不只是一个生理过程,更是一个充实、旺盛、快乐和镇静的精神过程”。[6]但同时写作也带给他新的困惑与迷惘。他发现了一个新的困境,那便是“欲望”。有欲望所以有恐慌,但有欲望才构成人性。在反复地思考和警醒中,作家终于凭借智慧与悟性在这一矛盾中寻到解救思想和重获自由的出口:“活着不是为了写作,而写作是为了活着。”
这是罪孽,也是福祉。因为有爱,所以才给予惩罚。文字成全了史铁生,史铁生也成全了文字。史铁生最终成为当代文坛最为纯粹持久的灵魂的文学写作者。他说:“写作的零度即生命的起点。写作由之出发的地方即生命之固有的疑难,写作之终于的寻求,即灵魂最初的眺望。”[2]这种忠于内心且建构在人的价值与生命意义之上的写作,才是最真实而深邃的。
四、生命的实相
史铁生曾写下这样的诗句:“在光的前端,或思之极处/时间被忽略的存在中/生死同一。”[7]修短随化,终期于尽,每个生命都行走在消逝之中,“每一步每一步,其实一步步都是走在回去的路上”。最终的死亡是一种回归。史铁生看淡死亡,是一种通融的智慧,而非消极的逃避,因为他并不淡漠生存。史铁生重视生存的过程,强调过程的美丽,执著追求热烈而灿烂的生命状态,因而既在承认宿命的前提下摆脱暴戾获得安宁,又避免了陷入宿命观沮丧无奈的负面情绪中。
关于死和生的问题作家已得出答案,在散文的最后作家将二者贯通,将有限的个体生命放置于宇宙背景下,在对整个人类生命的流转不息的宏观考察中得出生命永恒的真理,终于升华出“包容任何孤独的个体生命在内的更大的生命本相”。[1]“将一己的生命放在天地宇宙之间而不觉其小,反而因背景的恢宏和深邃更显生命之大。”[5]“宇宙以其不息的欲望将一个歌舞炼为永恒”,恢弘的气势使读者于广漠的寂静中感受到心灵的震颤。
五、至爱的境界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永不止息。史铁生秉持着宗教精神,坚守爱的理想。因为爱的支撑,史铁生对痛苦的理解具有了某种宗教意义上的忍耐和包容。他认为“上帝正是要以残疾的人来强调人的残疾,强调人的迷途和危境,强调爱的必须与神圣”。[4]认为人的复活是拥有一种精神来应对苦难。这种慈爱的理想也在本篇散文中得以充分体现。
写作的过程即不断探寻的过程,作家以不屈的意志提取苦难中的幸福,从虚无中创造意义,找寻心灵的归属。尼采说,要爱命运。爱命运才是至爱的境界。
温和静美的文字中蕴含着内在力量,《我与地坛》以其哲理思辨和人文价值震撼人心。从个人立场出发演绎共感共识,这是对于个体生命冲破阻碍融入广阔生命境地中以实现个体生命张扬的最高礼赞。
参考文献
[1] 陈思和.中国当代文学史教程(第二版)[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5.
[2] 史铁生.想念地坛[J].文苑(经典美文),2011(9).
[3] 史铁生.一个谜语的几种简单的猜法[J].收获,1988(6).
[4] 史铁生.病隙碎笔2[J].天涯,2000(3).
[5] 张新颖.平常心与非常心――重读史铁生[J].上海文学,1992(10).
[6] 史铁生.答自己问[J].作家,1988(1).
[7] 史铁生.最后的练习[J].视野,20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