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她,从相识到相爱,时间很短很短。有人曾问:你们可算是一见倾心?她说:“人世间也许有一见倾心的事,但我无此经历。”
1932年3月在清华古月堂门前,第一次见面,他只给她留下“穿一件青布大褂,一双毛布底鞋,戴一副老式大眼镜的书生”的印象。此后他们约会,通信,也只是介绍所读的书籍。出去散步,他们从不走那条适合亲密情侣的荷塘小路,嫌路太窄。他们常去气象台,那里宽宽的石阶可以坐着闲聊。后来,他的信越写越勤,一天一封。他说他“志气不大,只想贡献一生,做做学问。”她就觉得他们志趣很相投。于是,两人便踏上了荷塘小道,也开始像情侣了。
虽不是一见倾心,但爱却日见深浓。追忆初识的第一面,他依然记得她脸面白洁红润,如蔷薇新瓣浸入醍醐,还带了一丝的腼腆。“颉眼容光忆见初,蔷薇新瓣浸醍醐。不知腼洗儿时面,曾取红花和雪无。”她也回忆起两人在清华同学一年,“他放假回家了,我很难受,难受了好多时,冷静下来,觉得不好,这是fall in love了……”
从此两人便订婚,结婚,相知甚深,相爱终生。
同是江南世家出身,天资学问接近,虽然门当户对,却不是两人天造地设的最好解释。而真正的理由,也许就是志趣和相知的撮合吧。
虽然没有一见钟情,但是他们凭了志趣与相知,共同度过了无数个平静与不平静的岁月。
他出国留学,她提前结束学业随他而去,照料他的生活。他们把业余时间全部泡在***书馆,固定占一个座位,一副饱学终日的模样。生活虽然简朴,却过得十分开心。
回国后的战乱年代,他们颠沛流离,相依为命,曾一度生活极度艰难,为维持这个家,他不得不多代课。直到1949年,他们重返清华园。
“”时期,他们也在劫难逃。每天上班,他们各自挂着自己做的牌子,用毛笔工整地写上“资产阶级学术权威”,然后穿上绳子挂在胸前,互相“鉴赏”。在被“批斗”的日子里,他们一同上下班,手挽手,肩并肩,互相照顾。在下放的干校,她指着菜园里的窝棚问他:“给我们这样一个窝棚住行吗?”他认真地想了一下说:“没有书。”她感慨地说:“真的,什么物质享受,全都舍得,没有书却不好过日子。”
现代文学研究家、古典文学研究家、作家钱钟书先生曾在他早年的短篇小说集《人・兽・鬼》样书上,为戏剧家、翻译家、作家杨绛先生写下一句既浪漫又体己的话:
To C.K.Y.
An almost impossible combination of 3 in compatible things: wife, mistress,& friend.
C.S.C.
(赠予杨季康:绝无仅有的结合了各不相容的三者:妻子、情人、朋友。钱钟书)
钱先生以妻子、情人、朋友各不相容的三者统一来形容和赞赏自己的妻子,真是无上的完美。
杨先生解释说:这可算是来自实际生活的一种切身体会吧。但我认为三者应该是统一的,夫妻该是终身的朋友,夫妻间最重要的是朋友关系,即使不是知心的朋友,至少也该是能做伴侣的朋友或互相尊重的伴侣。情人而非朋友的关系是不能持久的。夫妻而不够朋友,只好分手。我们俩就是夫妇兼朋友。
杨先生还说: “已不记得哪位英国传记作家写他的美满婚姻,很实际,很低调。他写道:1、我见到她之前,从未想到要结婚;2、我娶了她几十年来,从未后悔娶她;3、也从未想要娶别的女人。我把这段话读给钟书听,他说:‘我和他一样。’我说:‘我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