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文网［摘 要］ 雅克・贝汉的天・地・人三部曲和《海洋》以影像的形式表达了他的生态主义思想，他的生态纪录片建构了天・地・人的和谐世界，四部生态电影构成一组和谐自然的咏叹调。雅克・贝汉从影像学的视角对现代工业和科技文明提出了批判，诟病人类文明中心对自然的掠夺和侵害，痛斥人类中心主义思想。雅克・贝汉的纪录片呼吁人类要自觉承担起建构和谐自然的责任，他在影片中始终保持平等的生态视角，呼吁自然伦理道德，告示人类亟待建立生态整体主义的思想。
［关键词］ 雅克・贝汉；生态；纪录片
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雅克・贝汉把眼光转向纪录片领域，出品了著名的天・地・人三部曲《迁徙的鸟》《微观世界》和《喜马拉雅》，雅克・贝汉以独特的生态纪录独步世界影坛。最近在国内上映的《海洋》更是以一曲对海洋的赞歌构成雅克・贝汉探索世界的生态方式。生态问题业已成为全球关注的共同话题，生态电影作为一种电影的新类型，将人和自然放在平等的地位来考察，重新定位人与自然的关系。雅克・贝汉的生态纪录片是该生态电影中的翘楚之作，他在生态纪录世界中建构了一个天・地・人的和谐世界，以影像的方式呈现了现代人的生态观。
一、天・地・人的和谐世界
雅克・贝汉的《迁徙的鸟》《微观世界》《海洋》和《喜马拉雅》四部纪录片建构了一个天・地・人的和谐世界。影片的旁白都极为简洁，雅克・贝汉主要用影像的方式呈现了自然的真相，《迁徙的鸟》讲述鸟类迁徙的过程，《微观世界》呈现了经常被人忽视的地层表面虫子的世界，《海洋》表现神秘的海洋生物的故事，《喜马拉雅》则讲述沐浴在神灵中人类的故事，四部纪录片犹如协奏曲的四部，组成一个和谐、自然的咏叹调，雅克・贝汉在光影的世界中呈现了人类与自然的和谐之境。
雅克・贝汉在他的生态影像中建立了一个自然平等的***景，各个物种都有各自自在的世界，无论是地表层微不足道的鸣虫还是苍莽雄浑的喜马拉雅，雅克・贝汉对它们都深怀敬重，它们和人类享有同等的权力，哪怕它是一只奋力滚着粪球的屎壳郎。
《迁徙的鸟》客观地纪录了一场关于鸟类迁徙的梦，雅克・贝汉将镜头深入云端，以天空为背景，拍摄鸟类觅食、迁徙的生活习性。 在叙事层面上，雅克・贝汉采用了大量多线并进、交融互补的叙事手法，影片中涉及的鸟类包揽了世界各个地域，包括草原、湖泊、沙漠以及极地等，不一而足。在镜头的过渡上，雅克・贝汉配以鸟类习性的解说词，甚至揣摩鸟类的心理来解说。影片中有大量候鸟迁徙的宏观景象，时而形单影只，时而群鸟翔集，加上优美的背景音乐，雅克・贝汉在影像中创造了一个和谐之境。影片中少有人的足迹，即便出现也是作为鸟的世界的点缀。雅克・贝汉在影像世界中颠覆了人类中心主义思想，他强调的是天・地・人和谐的自然，而人不是自然界的主人，这些无拘无束的鸟儿和虫子才是自然的主宰 。雅克・贝汉的影像世界就像梭罗的瓦尔登湖一般，梭罗“用其作品为人们展现了一个人类之外的存在，那是最主要的存在，是超越了任何人类成员的存在”①。雅克・贝汉在他的纪录片中也同样建构了一个和谐环境，揭示了各种生命的重大意义。
《微观世界》也是一部对未知世界探索的纪录片，雅克・贝汉用镜头呈现了纯粹的自然世界，大量微距摄影技术展现了我们平常视而不见的微观世界，展现了五彩缤纷的虫子世界：成群的蚂蚁快速地蠕动、蜗牛缓慢地爬行，继而碰触、交颈、缠绵在一处，蚊子从幼虫到成虫的蜕变，每一个肢节的舒展到最后破水而出以及那奋勇顽强的屎壳郎，在粪球被树枝卡住时努力为自己解救。一粒沙中看世界，《微观世界》呈现了被人类忽略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昆虫是主角，各自在自己的世界里忙碌着。昆虫以自己的日常生活演绎着微观生命的缤纷美丽和残酷复杂。 雅克・贝汉用生动的镜头语言表达了对自然的热爱，他用昆虫的视角表述它们的世界，就像诗人庞德也曾在诗歌里把自己想象成一棵树，并以树的视角审视世界。在换位的世界中，人类获得的是一种全新的视觉体验。
在影片《喜马拉雅》中，年迈的藏族酋长以对神圣雪山的信仰拯救出困在雪山的族人，他用生命达成了与自然的和解。《喜马拉雅》的主题在于表达人与自然的关系。自然赐予人类谷物和盐，人类则对自然保持崇高的敬畏。喜马拉雅的自然风光是影片的背景，圣洁的雪山、翠绿的湖水、连绵的群山以及质朴的藏地风俗和虔诚的表现了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 喜马拉雅的雪山和峡谷阻挡了现代文明的滚滚潮流，这里的人们延续着农业文明时代的耕作方式，他们不依赖现代工业文明，尊重自然运行规则。现代文明的特征之一是扩张主义（expansionism)，其中包括人类对自然的无限扩张和资源利用，而在《喜马拉雅》中，人们平等、恭敬地和自然交流，他们没有征服者的霸道和骄横，没有精明算计和掠夺破坏。
在雅克・贝汉如诗如画的画面中，渗透了天・地・人三者的和谐，人们把《迁徙的鸟》《微观世界》和《喜马拉雅》称为“天・地・人”三部曲，《海洋》则探索了占据地球三分之二多的海洋世界的神秘。 雅克・贝汉独辟蹊径，以纪录片的形式向世界展示了自然的美好。雅克・贝汉纪录片中的生态世界犹如梭罗笔下的瓦尔登湖，它们都强调自然万物的平等，他们都渴望与自然融为一体，他们的眼中的自然是天・地・人和谐相处的境界。
二、影像学视野下的生态主义
雅克・贝汉在影像中表达了他的生态主义。在《迁徙的鸟》中，雅克・贝汉表现出超前的环保意识，他用大量低沉的音乐表现候鸟遭受工业污染的不幸。当群鸟经过工业城市而身陷污染物再也不能展翅高飞时；当浓烟与怪味喷薄而出，鸟类发出嘶竭的哀鸣声；当一只鸟跌入沼泽般的油污中而绝望地挣扎，雅克・贝汉用刺耳的***声和鸟儿悲愤的哀鸣唤起人们的环保意识。这些场景都是不和谐的音符，在影片中以片段的形式呈现。
影片中尽管旁白很少，雅克・贝汉用逼真、深刻的镜头揭示了人类征服、统治自然的残酷现实，这是一种无声的控诉和批判。在影片中，人类出现的镜头很少，但是每一个镜头都表现出了人类中心主义，这种人类中心主义最明显地表现在人类征服和统治自然的叫嚣和行径中。在 影片《海洋》中，人类屠杀鲨鱼群、海豚群获取鱼鳍，随之将它们抛弃。人类为了一饱私欲而对自然索取无度，失去鱼鳍的鲨鱼在海洋中沉重地扭动着受伤的身体，最终等待它们的只有死亡。
自19世纪以来，人类工业和科技的进步为人类认识和利用自然提供了大量便捷的途径，同时也意味着工业和科技文明对自然的生态破坏。雅克・贝汉以影像学的视角对这一行径提出了强烈的抗议和批判。影片接近尾声时，一位老人将孩子带入海洋标本馆，穿梭于一个个已经灭绝的标本之间，因为人类的利益而导致无数的物种在地球上永远地消失。这是工业文明对自然过度利用的恶果，以致对整个地球的生态造成巨大的威胁，如果任其发展，必将导致更多的物种灭绝。工业化是反自然的，超验主义代表人物梭罗抨击过当时的水坝建设：“可怜的河鲱啊！哪里有给你的补偿啊！……这种鱼乐意在产卵季节之后为人类的利益被大批杀死。人类肤浅而自私的博爱主义见鬼去吧！……有谁听见了鱼类的叫喊？”②这是当时梭罗面对工业化对自然的占有和侵害发出的呐喊，眼中的工业污染给自然带来的是生态伦理危机。雅克・贝汉的影像世界也强烈地呼吁人们面对自然时所应该持有的伦理道德。
雅克・贝汉在他的纪录片中表达了对生命的敬畏，他大量采用平位的短聚焦摄制镜头，为的是获得平视的效果。影片《海洋》中，乌贼的狡黠、海豚的机智、鲨鱼的凶猛以及海龟的憨态都让你感觉近在咫尺，雅克・贝汉用镜头书写了这个神秘而又惊心动魄的生命世界。
《海洋》中的小男孩代表着新一代对海洋的认识，而他们直面的是灭绝动物馆中的标本。因此，雅克・贝汉认为亟待建立人们的生态意识。每一个生活在这个地球上的个体都应该树有生态责任感，要回复和重建生态平衡。英国著名诗人华兹华斯专门写过《责任颂》歌咏人对自然的责任，指出“纷杂的欲望已成为负担”，人类的希望又不停地变换，仅仅靠欲望和希望指引人类，仅仅“自己当向导，给自己引路”，往往会“因过于盲目轻信而出错”。相反，责任则出自良知。③雅克・贝汉的纪录片追求平等的生态新视角，更记录了人类对自然的恶行，当海豚被困在渔网中、当北极熊形单影只地迷失，当海象绝望地游向即将消融的冰岛，人类则在为自己的利益而算计。19世纪的梭罗面对日益物质化的社会呼吁一种简单的生活，雅克・贝汉则用镜像的方式呼吁人类的生态意识。
雅克・贝汉是纪录片领域的大师，贯穿他的纪录片始终的是生态哲学思想：大自然中的任何一个物种都值得人类尊重，整个自然有着严密的生态系统，与人类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人类应该从生态整体利益的角度审视万物，而不是一己私利。著名人类学家泰勒呼吁人类：“尊重自然的态度才能使我们清楚地看到应当承担哪些责任、义务和使命，并在困难和复杂的处境下履行这些责任、义务和使命”④。雅克・贝汉在他的纪录片中考察了自然与人的关系，影片《喜马拉雅》中，天尼等人都是群山之子，喜马拉雅是他们的灵魂，天尼在这条贩盐的道路上行走了一辈子，他熟悉群山的性格，也尊重神启，所以他顺从自然，只有与自然保持和谐才是生存的不二法门。而卡玛则相信人自身的力量，结果自然给予他深刻的教训，他也败给了年长的天尼。可见，企***改变和征服自然的态度必将遭到自然界的报复。卡玛在失败中懂得自然法则，最后获得了天尼和族人的信任,体现了雅克・贝汉顺应自然的生态观。
三、结 语
雅克・贝汉的纪录世界是独特的，用大量客观的镜头纪录自然界本真的样态。生态主义是雅克・贝汉纪录片的一贯主题，他的纪录片呼吁我们承担起对自然的责任感。拯救环境是人类文明的中心原则，随着经济的迅猛发展和欲求的不断膨胀，人们渐渐迷失在物质和欲望的满足当中。而雅克・贝汉的纪录片则警醒我们要放低姿态，扬弃人类中心主义(anthropocentrism)，建立自然生态整体观。雅克・贝汉在纪录片中保持一以贯之的生态视角是对人类中心主义最有力的反拨，影片《海洋》结尾处的标本博物馆是对人类利己行为的严厉控诉，这种触目惊心的生态危机告示人类亟待建立生态整体主义的思想。
注释：
① Lawrence Buell:The Environmental Imagination:Thoreau,Nature Writing,and the Formation of American Culture，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95年版,第209页。
② ［美］罗伯特・塞尔编：《梭罗集》，陈凯等译，三联书店，1996年版，第31页。
③ 王诺：《欧美生态文学》，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197页。
④ Paul W Taylor:Respect for Nature,A Theory of Environmental Ethics,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86年版，第88页。
［作者简介］ 李美敏(1976― )，女，江西玉山人，文学博士，江西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文艺学及影视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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