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BQ出刊为腊月廿六,再过三天即是除夕。
所谓“年”,最初是谷穗沉沉下垂的形象,寓意收获:“五谷熟曰年”。
经历世俗编排,年被“神”话,化作某种怪兽:它一年四季都在深海潜伏,惟有除夕才爬上岸来。不上则已,一上惊人,所到之处洪水泛滥。后来人们在家门口贴起红纸,院子里烧柴禾、用菜刀剁菜肉,发出雷鸣般的声响,将“年”逼退海中。于是就有了除夕贴对联、挂彩灯、穿新衣,还要剁肉馅包饺子、拢旺火、放爆竹――这就近乎年俗了。
不管其他的节日怎样被虚度,不管长长短短的假期怎样被“宅”与“消费”浸染,华夏子民,无论身处地球的哪个角落,总是对农历正月初一 ――“春节”有着不可替代的记忆和期盼。
所以春节这点事,不简单。
在对春的理解中,对年的理解中,对岁的理解中,我们渐渐形成了自己的审美方式、思维方式,包括信仰方式,这是国人特殊的历史文化遗产: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日,总把新桃换旧符。”宋朝王安石的这首《元日》总给人新年喜庆的感觉,诗中弥漫着浓郁的新年味道。王安石贵为宰相,满目所见自是天下一派太平盛世的景象,从诗中看出,他对新的一年也充满了喜悦的憧憬。
唐朝那个喜欢“烟花三月下扬州”的孟浩然,在三月里有李白相送,在新年里也有惊喜――《除夜乐城逢张少府》:“云海泛瓯闽,风潮泊岛滨。何知岁除夜,得见故乡亲。余是乘槎客,君为失路人。平生复能几,一别十馀春。”相别十余年的故人居然能在除夕夜相逢,想必这个年会过得很欣喜。
乐天的白居易同样守岁,可他却《客中守岁》,当然是思乡思家思亲朋了――“守岁尊无酒,思乡泪满巾。始知为客苦,不及在家贫。”好一幅人见尤怜的画面。
最快乐者莫过宋朝的郭应祥了,他填写的《鹊桥仙》有云:“一名喜雪,二名饯岁,三则是名春宴。从教一岁大家添,但只要、明年强健。”新年有三喜,哪管自己又老了一岁?只要明年继续强健就可以了,积极乐观的心态以歌言表。
如上所述,于中国人,春节既是风土人情的混合体,更是过往历史的沉淀物。春节之于我们的意义不能简单地等于享用一场饕餮大餐,而应该是每个人温习风土人情,回顾既往历史的一大载体。年味淡了,是因为我们不再温习,也舍弃回顾,人人专注于自己的圈子和物质。
春节这点事,真是不简单。
当中秋节已经简化成了吃月饼,端午节简化成了吃粽子,“过年”简化成超市速冻饺……从农耕文化到商业文化,凡是能简化的我们都简化掉了,凡是能省略的我们都省略了。今天,中华民族似乎已成为一个最为实用、最为“删繁就简”的民族。
端午节被韩国抢注,七夕为情人节替代,春节已越来越无法引人共鸣……除了发展经济,除了挣钱,中华民族还能做点什么呢?
别怨全球化,全球化与民族特色绝非形同水火,不可跨越。只有为传统的东西不断添加新的内核,一个民族的种子才不会被全球化的车轮碾碎,甚至还可借助全球化的快车撒向更广袤的大地。
再过三日,即是除夕。在这个“不简单”的春节即将到来之际,BQ在此向全体读者拜年。话说五代时后蜀皇帝孟昶在公元964年除夕,亲自写下这样一副对联:“新春纳余庆;嘉节号长春。”联语对偶工整,含义明白,而且首尾二字连起来便是“新春”,很合春节的气氛。有考据,此乃我国第一副春联。
BQ借此“第一”,为读者贺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