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说起来很俗,是一个很工匠化的话题,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绝招。王个m在回忆录中说,有客人来访吴昌硕先生,王就拦住说,老师上楼了,谁也不能去。老师上楼是刻印去了,为什么不让人看呢,因为老师刻印有很多见不得人的招数。老师刻了一看印面不古,就拿印面在鞋底上“噌噌噌”地磨了起来,完了一看,斑斓有古色!人家三两金子买了方印,你却在鞋底上磨,实在不雅,见不得人。这样的例子和古人作画“吹云弹雪”一样,是小招数,见不得人的。
沙孟海作书用很硬的短锋,林散之写字用“大鹤颈”。如果两人换对方工具作书,两人的风格都没有了。根据艺术追求,选择自己的工具,形成自己的风格,这是审美和工具的协调。张海作书,他用一种很硬但锋又很长的毛笔。因为长,笔就软;因为硬,笔锋就能出来。如果换工具书写,也写不出来他那种风格。
南京马士达,长于造残,印有斑驳古气。我问他是怎么出来的?他说,在外面找大沙粒,放在玻璃板上,哪里需要残,就在哪里敲击。如果用刀修,就不自然。这样做出来是很天然的,又是在控制之中的。这是绝招,这是他自己关门的东西,朋友之间他说,对外人他是不会说的。类似这种小绝招,很多人都有的。
我用的毛笔,小时候用的是大白云,上世纪80年隶书用的是大鹤颈,一种很长的羊毫笔。希望“唯笔软则奇怪生焉”,这也是受当时陈天然等先生的影响。后来感觉随意性强了,就改用硬毫。现在我用笔,用的是一种既硬又灵的笔。笔必须有硬度、必须有灵性,有锋芒。帖派的东西讲究八面出锋,下笔讲究风神。写得像金石文字,就要裹住锋去写,可能就风神不露;完全是侧锋的话,可能厚重又不够。笔腰要灵,才能产生变化。我想表现一种侧锋之中还有厚重的东西,所以选择笔是关键。我用的笔,笔心是硬毫,外面覆的又是很软的毫。按下去线条苍涩,提起来线条劲健,选笔是和自己的审美追求相联系的。
刻印的时候,我要刻单刀,就选用青田石。刻双刀,就不那么讲究,用昌化、巴林石就可以了。所以选择的风格和选用的石头相结合。用昌化、巴林石去表现单刀,因为石头很软、很肉,怎么都表现不出那种酣畅淋漓的味道。我用的刀子一是要大,二是角度不要太尖,第三磨得非常锋利。所谓钝刀,我理解是角度钝,而不是锋钝,如果没有锋,刻的刀感很差;如果锋很尖很锐,刀扎在石头上就走不动。有锋并且很钝,刻出的线条既厚重又有锋芒。我用的刀都是白钢刀自己磨的,坊间卖的刀我用不习惯。
我造残的方法和马士达先生差不多,但我是用最粗的砂纸造残。把砂纸垫在印面上,用刀把去敲击。和马的效果一样,但操作更准确。吴昌硕造残,给人钝器敲击的感觉;邓散木造残,给人锐器敲击的感觉。我造残追求的则是金石感觉。我刻印是要求线条锋芒毕露,造残的时候则是追求含蓄。线条的明快和造残的含蓄结合,印面就有生动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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