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哲族生活在我国最东北角的黑龙江下游及乌苏里江流域,过去这个民族是一个以捕鱼狩猎为生的民族,也有着本民族的独特食鱼方式,如柳蒿芽炖嘎芽子汤、炒鱼毛、烤塔拉哈、削冻鱼片儿和杀生鱼等,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后三种。赫哲族这些独特的食鱼方式,不仅被生活在当地的汉族和其他民族所接受,有些食鱼方法还传到了内地,在北方的一些大中城市饭店里也开始经营这些有着独特赫哲族风味的菜肴,以招待顾客。
冻鱼片
冬天到赫哲族人家去做客,有两种食品肯定是少不了的,那就是高度烈酒和削冻鱼片儿。冻鱼片儿的制作过程十分简单,就是把鱼皮剥掉,趁冻将鱼肉削成大而薄的片儿,蘸以韭菜花、醋及辣椒油调和成的蘸料而食之。不过,可千万别小瞧这剥鱼皮和削鱼片儿两道工序,那可是衡量赫哲族妇女烹调技艺高低的一项标准呢!
到了每年的十二月份,黑龙江下游的冰层可冻到1 m多厚,渔民们开始在冰天雪地里挥舞着冰镩子镩冰眼在江上下冬网捕鱼了。为保持捕捞上来鱼的新鲜,不被寒风把鱼体内的水分抽干了。打上来鱼后,多次沾水反复地冻,使鱼的体外面结一层厚冰,当地人管这种冻鱼方式叫“挂蜡”。
削冻鱼片儿前,先要把“挂蜡”的冻鱼拿到屋子里暖上。暖的时间要恰到好处,根据屋子里的温度而定。时间短了,鱼皮没有化透,剥不下来;时间长了,又会使鱼肉改变颜色,显得不那么新鲜了。一般来说,暖冻鱼的最佳时间是鱼皮已经开始融化了,而鱼肉又没有化冻的时候,趁着冻,用锋利的渔刀将鱼皮割开,用钳子夹住,整张薅下来。削冻鱼片儿,以大而薄者为佳。家里来了客人,赫哲族妇女都会使出浑身的解数,尽量把鱼片儿削得又大又薄,一层层码在盘子里,笑盈盈地端给客人看,博得一片赞叹声后,再把冻鱼片端出去,放在寒冷的室外冻上,等到客人上桌喝酒时,随食随取。
一般来说,削冻鱼片用的都是上大冻后新打的冷水鱼,最好是狗鱼和雅巴沙(乌苏里白鲑)。用这两种冷水鱼肉削出来的冻鱼片儿,洁白的质地上透着鲜红的血丝,使人赏心悦目,特别诱人食欲。用别的鱼削出来的冻鱼片儿,绝对没有这么好的效果。
第一次吃冻鱼片儿,我颇踌躇了一会儿,迟迟不敢动筷。渔民语言笨拙,不喜欢多说话,只是热情地让吃让喝,并且一再告诉我,冻鱼片儿一点也不腥,劝我尝尝。怕拂了主人的一片盛情和好意,只好夹起一片,蘸着碗里拌好的蘸料放入嘴里。谁知,冻鱼片儿入口即化,既鲜又凉,竟没有一点儿鱼腥味儿,真是一道不可多得的下酒好菜呀!
这些年来,居住在黑龙江下游的汉族人受赫哲族人的影响,也开始吃冻鱼片儿了。可是他们没有赫哲族妇女的刀工,削出来的鱼片儿特别厚,无法入口,只好改用木工的刨子刨鱼片儿,名曰:“刨花儿”。
“刨花儿”薄是薄了,可刨子必定是木工工具,不是厨房用具,移用于厨房去刨鱼片儿,总显得有些不伦不类,让人看了不那么舒服。好在那些操作过程都是在厨房里进行的,碍着客人的眼,也无伤大雅――必定是眼不见,心不烦嘛!
一直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什么越是生活在高纬度寒冷的地方,人们越是喜欢吃生冷的食物,越是喜欢喝高度的烈酒呢?在黑龙江下游生活了近三十年后,我终于了解了他们。这种“冰”与“火”,凉与热而形成的巨大反差,不仅生活在中国境内的各少数民族是这样,生活在北海道的大和民族,还有生活在北极圈内爱斯基摩人也是这样。寒冷的天气,不仅造就这些民族所特有的饮食方式,也造就了他们表面看似冷酷,内心又十分热烈的特有性格!
外冷里热,这正是北方民族所特有的性格。
塔拉哈
在勤得利工作的时候,一个夏天的周末,一位渔民朋友邀我下江打渔,领略烟波之趣,我高兴地答应了,随之前往。中午时分,朋友问我吃什么?烤“塔拉哈”。我脱口而出,心疼的朋友直筋鼻子,可是已经晚矣,谁让他征求我的意见了。
烤“塔拉哈”是赫哲族语,即烤鱼。吃烤“塔拉哈”,对鱼的要求不十分严格,有鳞鱼和无鳞鱼都可以。最好还是用五六公斤重的七里浮子(鲟鱼)或是鳇鱼羔子。这两种鱼刺少肉多,又特别肥嫩,在火上烤直冒油,味道特别鲜美。一般烤“塔拉哈”不用鲶鱼――腥味儿太重。
朋友打渔回来,从船上把鱼拎下来,我们几个人已经把簧火点着了。江边不缺少柴草,随处可见冲积在岸边的倒树、枯草,随手划拉一些就可以点起一堆熊熊篝火。等到明火燃尽,只剩下火炭时,朋友则找来一根两三米长的棍子,插在那条八九斤重胖头鱼的嘴里,挑在火炭上反复地烧烤。
赫哲人吃烤“塔拉哈”,把鱼在火上烤到只有四五分熟,然后撕着鱼肉蘸盐面儿吃。这种吃鱼的方法太浪费,一条鱼吃一半,扔掉一半,现在已经很少见了。如今,北方一些城市的饭店也经营烤“塔拉哈”这道菜肴,厨师们一般是先刮掉鱼鳞,剔除鱼的内脏,然后把鱼从中间一劈两半,架在炭火上慢慢地翻烤。等到鱼肉的两面都烤到浅黄色时,再摘除鱼骨和鱼刺,把鱼肉放进盆里,加醋、盐、味精、香菜、葱花和辣椒油等拌而食之。其特点是香而不腻,绵软而又爽口。
那条大胖头鱼被火烤得鱼鳞炸裂,肉也有七八分熟了,朋友趁热把鱼肉撕下来放进盆子里。在江边没有那么多佐料,烤香几只辣椒,倒上醋,再抓上一把盐,几个人团团围在盛着烤“塔拉哈”的鱼盆前,大碗喝酒,大口吃鱼,觥筹交错中,市井的喧嚣远了,物欲的追求淡了,滚滚的红尘也变得模糊了,只剩下“烟消日出不见人,(矣欠)乃一声山水绿”的野趣。
席地而坐在江边的沙滩上,吃着烤“塔拉哈”,感觉不仅仅是对美味儿的享受,更是吃的一种原始文化、一种气氛。若是几个人坐在饭店里,或者在家里的饭桌上,慢条斯理喝着酒,是永远都无法体味到那种置身于黑龙江边旷野间的粗犷和剽悍,更无法体会到那种难于言表的慷慨激情。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