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的台北总是多雨的,但往往是来得疾,去的也快,我们刚冒着雨钻进车里,行了不到半个小时,打开车门,天又晴了。
新北市中和区一条窄窄的街巷,刚被雨洗过,斜阳映照下,砖是红的,树是绿的,潮湿的空气里弥散着沁人花香,一行人走在其间,心境仿佛也清爽起来。
全国组书记梁国扬一行今天是专程为看望庄奴而来。庄奴的夫人和好友严俊小姐从一栋小区楼里走出迎接。乘电梯上二楼,进得门来,92岁的庄奴老先生从矮凳上站起来,操着标准的北京话连说着“欢迎、欢迎”,伸出手来同梁国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庄奴是驰名海峡两岸乃至华人世界的著名词作家,在世人的记忆里,庄奴的名字与歌手邓丽君紧紧联系在一起。一首首词美曲优的歌曲世人耳熟能详,传播无远弗届。毫不夸张地说,没有庄奴,成就不了邓丽君;没有邓丽君,人们也不会知道庄奴。但庄奴为何又成了全国的朋友?梁国扬书记访台,为何要在已是满满的行程意安排要看望庄奴?
话还得从2011年9月说起。那年,适逢全国成立30周年,作为系列纪念活动之一,中央电视台与我们合作,要录制一台专题晚会。我有幸参与了晚会的策划和脚本的撰写。经过几次策划研商,节目内容之一就是邀请庄奴出席晚会(请注意这里是出席),并请大陆歌手演绎邓丽君的歌曲。其目的只有一个,通过耳熟能详的歌曲拉近两岸之间的距离。
策划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实施起来却碰到了麻烦。导演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个据说是庄奴经纪人的电话,有关工作人员联系了3天,拨号拨到手软,也没有找到人。找不到人,节目就要告吹,整台晚会就会减掉不少的分量。关键是时间太紧了。导演着急了,连夜打来电话,问怎么办。
“要不我试试吧。”电话里我跟导演说。那头,她很诧异,听得出,未必抱多大希望。
早年的《台声》曾经多次刊登过关于庄奴的文章,那些文章的撰写者早就失去了联系,光是找他们就是一个大工程,更遑论再通过他们去找,那绕的弯子就太大了。我之所以敢说试试,是因为我隐约记得一个朋友曾经跟我说起过她与庄奴的一份情谊。她叫严俊,重庆还没有成为直辖市的时候曾在四川办过刊物,是我在《台声》时的一位作者,同我保持了20多年的联系和友谊。即使后来她嫁到台湾,这种联系也没有中断。后来《台声》还为她开过专栏,请她撰写关于大陆新娘的文章。她也曾撰写过采访庄奴的文章并寄来给我。从那,我知道她同庄奴夫妇距离很近。我就是想通过严俊想想办法。
电话打到高雄严俊的家里,听到我的声音,她很兴奋;了解我的意***,她满口应承:“阎总(她总是这样称呼我)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就是庄奴的半个经纪人。这事肯定没问题。庄奴现在人在重庆,您等我的电话吧!”
果然,第二天一早,电话就打到我的办公室,严俊高兴地对我说,庄奴欣然同意了,而且告诉给我他在重庆的地址和电话,让我直接与他联系。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谁能想到二十几年友谊的积淀会在这一刻结果呢!我马上挂电话到重庆,接电话的是庄奴的太太,她已经从严俊那里知道我,寒暄之后就把电话交到庄奴的手中。话筒里传来的是正腔北京人的声音,听上去那么亲切,没想到在外漂泊了近70年,庄老先生的乡音依旧。我详细说明了请他来京参加全国成立30周年纪念活动的意***,对他能来表示感谢,并允诺为他们夫妇代订公务舱,还问他有什么要求。老先生一字一板地说,公务舱就不必了,能为国家省一点就省一点。我自己没有什么要求,唯一的要求就是由干自己年事已高,希望能请严俊小姐一起参加活动,便于照顾。
我暗自叹服庄老的精神境界,至于他提出的要求在我看来并不过分,因为我们考虑到庄老的年龄,也需要多一人照顾。再说严俊是《台声》的老朋友,自然也是全国的朋友,请她来京参加纪念活动也不框外。果然,报请领导之后很快就被批准了。
央视导演得知这个消息简直大喜过望,他们没有想到全国还有路子找到并请来庄奴。导演迫不及待地要与庄奴直接联系,以便确定表演的节目。谁知道两天后反馈回来的讯息是,不但庄奴会上台,而且还将与歌手于文华一起演唱邓丽君的3首歌曲。导演说,庄奴的声音条件很好,已同于文华试过声,由他俩演绎邓丽君的曲目肯定值得期待。
庄奴一行如期来到北京,当天我抽不出身到机场去接,但晚上还是坚持陪他们一起用餐。
坐在庄老先生的身边,拉着老人的手,听着亲切的乡音,我好像找到了在父亲身边的感觉。庄老先生向我讲述了自小在东四附近的一条胡同里长大,后来如何投身抗日洪流,辗转到了陪都重庆,再后来又如何到了台湾。谈得最多的还是他的创作,兴致来了,老人还当场吟诵起他创作的歌词。当晚的火锅热烘烘的,一如我们当时的心情。
2012年11月15日,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主持人鲁健甫一报出庄奴的名字,演播厅里就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满头银发、一袭中国红唐装的庄老出现在央视舞台上。开场仅一句“北京的乡亲们,台湾的乡亲们,庄奴在这里向您请安了”就博得满堂彩。主持人让他再为大家说两句。庄老拿过话筒,不紧不慢地说:“今天有两点要一吐为快:第一点,庄奴今年90岁了,在90岁的时候才有机会登上了中央电视台的大舞台,非常荣幸。第二点要说明的,是全国30周年给了我这个机会,让庄奴在这个舞台上唱唱歌,秀秀歌!”又是一阵长时间的掌声。掌声过后他接着说道:“人们都说,没有庄奴就没有邓丽君。庄奴就说了,没有邓丽君就没有庄奴。我要感谢邓丽君。谢谢!”
这就是作为真正艺术家的艺德和谦虚。在同于文华合作演唱的邓丽君《小城故事》、《又见炊烟》和《甜蜜蜜》中,庄老的声音未必是最好的,但是他的乐感,他对曲意的了解,他幽默自信的表现却可圈可点。晚会结束后有人统计,整场演出共有57次掌声,而庄奴上场这一节,就占去了近10次。事后,导演团队和观众的反映如此一致:整台晚会的高潮恰恰在此。
在全国的庆祝宴会上,梁国扬亲自到庄老的桌前敬酒,两只手第一次紧紧握在了一起。
一晃就到了今年5月,全国组书记梁国扬带团到台湾举办画展,开展了短短的六七天“文化交流参访之旅”。即便紧张的拜会和会见艺文界团体和朋友日程满满,梁国扬还是坚持要到台北庄奴家中看望他。
为了这次短暂的会见,梁书记与庄老的第二次握手,严俊改签了回重庆的机票;而庄老夫妇特意从重庆赶回台北家中等候。梁书记得知此事甚感意外:“早知道您在重庆我就到重庆去看您了!”庄老却说:“不一样,不一样,还没有一位大陆的高官到台北我家中来看过我!”
因是老朋友相聚,于是,小小的客厅有了香茶的芬芳,有了水果的甜蜜,有了亲切的话语,有了爽朗的笑声,也有了庄老夫妇和他的弟子即兴的演唱。
计划中的一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梁国扬书记与庄老相约下次重庆见。临别,庄老拿出他一年前为全国写的会歌,交到我的手上。歌词中写道:
中华全国/大爱犹如壮阔波澜/中华全国/长情好像无边的湛湛蓝天;中华全国/服务乡亲沟通两岸/你那无比的崇高贡献/让海峡两岸亲如家人一般;
,/开创历史的/,/造福人间的/你的大爱/恰似壮阔的大海/你的长情/亦如无边的蓝天。
站在小小客厅的沙发前,梁书记一行与庄老合影留念,快门闪动,记录下历史一刻:2013年5月13日下午6时,台北,又见庄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