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文网调查／黄俊杰 何有华 蓝晓雁 胡斐 谢飞
网络调查
《新周刊》与新浪网联合调查：“两代人眼中的中医”中医药生活方式个案
《家庭》杂志主编+药膳倡导者+汉方美容潮流达人+资深中医
对话
教授张功耀对话现代凉茶的推广者
中医是浪漫的医学――穴位是圆形还是方形的?超过50万人在从事这项工作，但未必人人可以说出它的科学。作为西方人眼中的神秘医学，中医在中国却受到了西医科学体系的挑战，但是，它没有因为城市出现33层的国际商务中心、停满进口车的地下5层停车场、第100家麦当劳而消失。在北京，热爱LV的白领同样热衷在BBS上讨论针灸减肥，中医美容院时常隐藏在高级写字楼的第20层中；在广州，存在于街市、商场、酒店、高级商务区的黄振龙凉茶比7－11显得更“连锁”，货架上王老吉和可口可乐总是亲密依靠。中医心理学、中医企业管理学、中药动物保健、中药农药、中医药旅游、中药烧烤……中医正结合时尚生活产生现代创意。通过这次调查，《新周刊》的目的是在一场“取消中医”的争辩后，得出一个重视传统的国家对待中医的城市观和时代观。
中医如何影响生活?
中药在广州的群众基础非常深厚
郑谦／广州／41岁／《家庭》杂志总编辑
我母亲是个药剂师，受她的影响，我对药很执着，生病时无论是大病小病，我都会吃药。不过那时候一般都吃西药。西药吃得多了，明显觉得元气损耗，容易疲劳，甚至越吃越怕了。
2003年，我认识了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女中医，她博学多才，尤善医理，亦修医德。在她的指导下，我开始用中药调理身体。受中医博大精深的文化感染，以及自己身体、精神确实在中药的辅助下好了起来，我慢慢就成了中医迷。不过，我只接受固定的中医生的诊治。
3年来，我极少再看西医吃西药，而一直服用中药。由于我工作的特点，使得我不可能停下来，因此亚健康状态是常有的。通过中医中药的调养，我现在的精神状态已经好了很多，基本上脱离了亚健康状态。如果你不到广州，你一定不能非常好地理解中医目前的发展状态。中药在广州的群众基础非常深厚，药店遍地开花；另外，广州人讲求“药食同源”，喝汤也是吃药，菜市场也卖药。各种中药凉茶更是随处可见。但是，中药在内地城市的发展势头可能就弱得多，关键是与西医如何取长补短、融会贯通。
现代药膳已感觉不到辛苦的味道了
余朝晖／北京／34岁／美味珍食品工业集团控股有限公司副总经理
早在秦始皇的时候宫廷里出现了“六监”，为皇帝的日常起居服务。其中就有药监、巫监和食监。后来，药监和巫监慢慢合二为一。那时候，皇帝也和我们一样，也不喜欢吃药，但是臣子们也不能逼着皇帝吃药啊。于是就想方设法把药材放入食物中，并努力调和，减轻药中的辛苦味道。这就是宫廷药膳的由来。
我们主要根据一些传统的药膳菜谱，再加上一些创新做法，并运用中药“四气五味”、“性味归经”的理论来制定一些药膳菜谱。同时我们还根据不同的季节推出我们不同的时令药膳。比如一个佛跳墙，我们就有秋补佛跳墙和冬补佛跳墙，根据不同的时令加入不同的药材。
中医历来强调“药补不如食补”。过分依赖例如维生素片等的直接摄入对人的健康并无益处。现代人一般想到药膳就会觉得其中“药”的比例会占到很大，菜肴中也会有一种很浓重的药味，从而产生畏惧的心理。其实这是错误的。药膳中的药味已经在中国食文化几千年的发展中被调和得近乎完全感觉不到辛苦的味道了。吃起来既可口，又比寻常食物更具营养和医疗功效。
含中药成分的汉方护肤品风头最劲
李檬／上海／25岁／上海家化佰草集市场部PR负责人
在崇尚自然的风潮下，护肤品也刮起自然风，其中含中药成分的汉方护肤品风头最劲。翻开时尚杂志，看到的许多国际知名的美容品牌几乎都在其顶级产品系列中加入了汉方成分，这些顶级护肤品怀着一颗中国的“心”在市场上大卖，中草药植物扩肤的理念也随之风靡全球。
决定创立佰草集这个品牌源自于一份强烈的民族使命感。1990年代初，家化集团曾与欧莱雅集团合作，他们一位高层人士不经意地说出了一句：“你们中国人搞来搞去只会模仿我们!”家化的董事长于是暗下决心要创造民族的中高端化妆品品牌。随后他带领团队到法国进行实地考察，而科研部人员则专程去了神农架等地考察当地的草药资源，最终确定了只有中草药才是中国的东西。当我们身边被CHANEL、HR等国外大牌所围绕的时候，只有“佰草集”这三个纯正的汉字，站得最挺直!
汉方美容在不同城市的接受程度并没有很大的差别，在北京、上海、广州这三座代表性城市里，汉方美容都被大部分消费者所认同，倒是消费者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现代演绎”有着不同的见解，北方消费者会认为民族的就是时尚的，南方消费者则更喜欢清新自然的品牌形象。
我本人也非常赞同中医理论特别是平衡理论和整体观念。中医特别强调人与自然环境、社会环境的协调，讲究内外平衡，以及心理与生理的协调一致。其中一个突出特点，就是和谐适度，使内外阴阳平衡。中医美容以中医理论为指导，强调从整体出发，调理滋补，并选用天然药物或以天然药物为主要成分，绿色安全，卓有功效。
临床中医大夫关注的是提高疗效
孙升云／广州／42岁／广州暨南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华侨医院)中医科副主任
一年前，我曾经接诊过一位肾功能衰竭的女性患者，她先生也身患重病，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日显窘迫。她已接受了长时间的西医诊治，西医得出结论：“换肾或者持续进行血液透析，否则只能存活几个月。”我们接诊之后，用中药进行调理。现在她基本上可如正常人般生活了。我想说明的是，中医依然有着强大的生命力，它不会消失。我对“取消中医”这个提法没多大兴趣。我认为，临床中医大夫应该关注的是提高自己的临床疗效。
广州对各种文化的包容也使得中医获得了一个相对理想的发展空间，广东人实际，更看重疗效，使得医生心思多花在提高疗效上了。但在全国范围来说，我认为目前中医发展空间过于狭窄。社会应给予一定的保障模式，医生才能安心研究提高疗效；此外，国家对卫生系统的投入不足，尤其在中医的投入上。国家有关部门应当组织起来，做一些比较大的临床试验，同时严格控制中草药质量关。
中医能不能融入时代生活？
《新周刊》：现在社会上很流行与中医结合的生活方式，例如针灸减肥、推拿按摩、药膳饮食等，广东凉茶的销量今年也超过可乐，对此，是否承认中医已经融入时代生活?
张功耀：中医在没有遇到西医前在生活中是无孔不入的，但和西医相比，针灸减肥和推拿按摩都没有科学依据。同样，我们要警惕凉茶的配方，有些中草药是有毒的。绿茶得到验证，在
医药学界有公认的抗氧化、抗衰老的效果；而凉茶大部分是没有经过现代科学的检验的。
李辉：事实上，无论从体质还是生存环境来说，现代人和以前的人对凉茶的需求是不一样的。过去人们以从事体力劳动为主，人体的热是实热；而现代人饮食越来越油腻，运动越来越少，多数人身体处于一种“亚健康”状态，热是虚热。我们的定位就是现代凉茶，从邓老凉茶的市场反应来看，凉茶已经完全融入了时代生活--我们去年的销售额是1．5个亿，买凉茶的人多数是20至30岁的中高收入人群。
《新周刊》：中医的养生理念符合现代健康生活所倡导的理念吗?
金伟岳：完全符合。中医的精髓就在于养生。邓老凉茶倡导的核心理念就是“上工治未病”，意思是好的医生应该在你还没生病的时候就知道如何去防治疾病，这和我们现在提倡的预防保健是同一个概念。药食同源的中华文化传统，融防病治病于一体，可以针对现代人追求个性、时尚、便捷的特点。
李辉：我们认为消费者对凉茶、对中医的认识越来越深，他们都很理性的。回归中华文化是大势所趋。如果我们不去保护我们自己的文化，中医文化可能在全球化一体化中消失。今年凉茶通过了申请部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凉茶的发展可以说步入了春天。
张功耀：老百姓的需求有时候有点盲目。商家就利用你想长寿、想减肥的盲目心理引诱你。现在大家都追求养生，中医的养生，可能没病也叫你买药吃。其实从历史上看，凡是喝宫廷养生方剂的，没有一个是长寿的。中医养生宣扬冬补夏补，炖鸡炖枣等。一是因果关系不明确，二是这种不确定性潜藏着危害。中草药的毒副作用是近十四年才逐步被认识的，中草药的安全性研究在我们国家很薄弱，为了避免肝中毒、肾中毒的发生，我劝大家还是小心一点，想保持健康的话，还是要按西医的科学规律办事。
《新周刊》：宣扬告别中医就不单是一个体制和学术问题，还牵涉到生活方式和健康观念，让大众改变这种生活方式和健康观念现实吗?
张功耀：要改变人们的保健观念，特别像吃补药这种营养观念，需要时间，不可能一蹴而就。很多错误的思想已经根深蒂固，我们必须通过普及现代医学科学来达到这个目标。另外，从思想上来说，要克服有效即真理的观念，例如洗脚按摩，觉得很舒服其实是一个反差效果，按的时候很疼，按完后就觉得很舒服，没有什么***效果，男性补阳也全部都是安慰剂。
《新周刊》：张功耀教授在网络上主张取消体制内的中医，认为中医没有经过现代科学验证，不够科学，对此你的看法是?
金伟岳：这个提倡废除中医的人违背了辩证法，中医西医各有好处，也各有不足，关键在于用中医就用中医的精髓。中医的毒性相对西医是比较小的，而且还要看使用的人懂不懂，某个药有毒，它和另外一个药配上，就没毒了。另外，一些误解可能是因为中医的发展南北不平衡造成的。西医和中医是两种不同的思维方式，不能用一种思维方式评定另一种思维方式。邓老也曾说过，病毒会变异和有耐药性，越来越难杀死，西药要经常更新换代，路子会越走越窄。而中医采用的是祛邪的思路，几千年来路子越走越宽。他预计20年后，西医理论方向可能要向中医学习。
注：《新周刊》在不同时间分别采访了他们，目的是进行一次中医学推广者和取消中医倡导者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