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秦腔》获得第七届茅盾文学奖是对贾平凹30年文学生涯最好的褒奖,然而,贾作《秦腔》真的达到了当代最优秀小说的高度了吗?他的文学创作真的就具有了世界级的影响了吗?随着一年一度诺贝尔文学奖的揭晓,再度掀起了中国文学界的诺贝尔情结。本文拟从五个方面,反观诺贝尔文学奖视阈下贾平凹《秦腔》创作的缺失。
[关键词] 《秦腔》;贾平凹;诺贝尔文学奖
获得第七届茅盾文学奖是贾平凹30年文学创作生涯中极具象征意义的、浓墨重彩的一笔,中国当代文学的首奖终于为贾平凹这样一位笔耕不辍的西部作家正式加冕。当我们震撼于贾作《秦腔》“既传统又现代,既写实又高远,语言朴拙、憨厚,内心却波澜万丈”,沉溺于“他的《秦腔》,以精微的叙事、绵密的细节,成功地仿写了一种日常生活的本真状态,并对变化中的乡土中国所面临的矛盾、迷茫,做了充满赤子情怀的记述和解读”,感叹于“他笔下的喧嚣,藏着哀伤,热闹的背后,是一片寂寥,或许,坚固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之后,我们所面对的只能是巨大的沉默”,最终我们发出了“《秦腔》这声喟叹,是当代小说写作的一记重音,也是这个大时代的生动写照”①的不吝赞美的词语。然而,面对《秦腔》,反观它与诺贝尔文学奖评奖标准和获奖作品的水准,我们不仅惊叹贾氏写作的自我成熟与解构,看似契合,却在内在精神与气象上,在***精神与文化视阈中,在原创性与艺术创造之维还与诺贝尔文学奖的评选有着难以弥合的差距,而《秦腔》获评茅盾文学奖无疑是中国当代文学又一次目空一切的自恋。
一、文学理想之光的缺失
贾平凹的《秦腔》是为自己的故乡棣花立碑作传的一部精心打磨出来的长篇小说。在这部作品中,贾平凹的想法是高蹈的,但是他最终在无尽的日常生活叙写中,鸡零狗碎的那片乡土日常生活***景并没有从根本上找寻中国农村在后***时代,在城市化进程中最后的出路是什么?清风街作为一个意象的中心,无力承担对于中国农村变化乃至农村发展脉搏的把握。贾平凹关注到的是农村的一种现实之维的现实种种,表现的是现实世相中的焦虑、矛盾甚至哀叹,却没能思考农村次后发展的趋势,没能写出新型农民理想的状态和风貌尤其是乡村人生中的永恒模式。贾平凹充当着时代的录音机或者摄像机,却没能成为时代的马前卒、贾平凹的局限来自于他对于乡土的那份剪不断理还乱的凭吊与感伤。在贾平凹的《秦腔》中,我们看到的;是对古老农耕文明的现代转型的一种并未完成的洞察,是对农村经济解体后一切精神理想崩塌的如实记录,我们看到的是如同秦腔那样的古老剧种在现实时代的悠远与哀婉,贾平凹为农村广袤土地上的人们进行着一次无果的出路探寻。其对于社会、历史、族群的记录与雕琢是冲击力减损的思想延续,贾平凹以一曲文化哀歌故作一份伤感的结局,而最终缺失的正是一个伟大作家用文学的理想之光烛照世界前行的广博与坚强。诺贝尔文学奖授予拉格洛夫,是因为她的每一页书都是“为美好的事业、为理想和人类服务”的。而贾平凹呢?中国的农村发展困境不仅仅需要现实的描摹,需要理想或文化幻象,更需要依赖于作家的是对生活具有穿透力的远见卓识。读者绝不满足于看到客观的现实本身。贾平凹的《秦腔》的局限恰恰没能为生活之外做出更有创建的价值追求,准确的洞察背后是理想之光的缺失与不足。
二、***意志与批判精神的匮乏
在贾平凹的《秦腔》写作意***中,他明确地宣布,自己的这部小说的意***是为了家乡棣花立碑,他所表现的是深藏在自己内心深处长久无法排遣的对于故乡的热爱以及对故乡现状的反思。这种写作意***,无法避免地消解了贾平凹作品的批判力度,文化的凭吊成为贾平凹一曲哀歌最好的体现,一个作家骨子里真实的、隐秘的企***却是报恩和忏悔。报答家乡对他的养育、对他创作的滋润,忏悔的是他在潜意识中怀有对故乡深深的愧疚,长久以来没能为故乡用文字作传的那份失落与感怀,然而最终,情感的依附消泯了作家反思现实、反观人生的***意志与批判精神,在批判力严重不足与作家主体标准的丧失的泥沼中,贾平凹的《秦腔》带给读者的是阵痛而非缺失精神裂变的剧痛。在诺贝尔文学奖的评选名单中,有这样一位享誉世界的大作家――肖洛霍夫,肖洛霍夫的代表作《静静的顿河》一方面深入表现了葛利高里痛苦抗拒战争对他的人性的磨蚀和扭曲;另一方面,他在混乱的战争中也一直在思考和寻找着战争的意义,在人格力量方面优于周围的人。肖洛霍夫对战争中戕害人的肉体和精神的残酷行为大加挞伐,不管其祸首是白***还是红***。肖洛霍夫创作中的***意志及批判精神为他赢得了来自世界的广泛声誉,这是一个伟大作家应有的写作风格。
三、文化视野的狭隘
贾平凹的文化给养来自于三秦大地以及传统的中国文化,尤其是中原文化和楚文化。贾平凹作为一个农裔城籍作家,其视野的狭窄、创作视角的单一、文化观念的守成在其作品《秦腔》中都有很好的体现。贾平凹的文学创作始终与秦地文化有所勾连,这种表现也是当下乡土文学叙事困境的根本体现。然而对于本土文化开掘在贾平凹的作品中也有过多的不足。在《秦腔》中,贾平凹以清风街为文化表象的主体,用秦腔这一中国大西北的典型戏曲贯穿作品始终。然而,这种“衰败中的挣扎,生命中透出的凉气”放在秦腔流行并不典型的地域,其设置在清风街这一如此浓厚的文化氛围显得并不太恰当,《秦腔》中多段唱词音符的书写也并未从本土地域文化的精髓看到秦腔之于秦地这样的人民生活中的那份独有的精神遗产的价值,反而是夏风这样对于秦腔不感兴趣甚至反叛的力量迫使秦腔演员白雪最终的转型。面对秦腔老演员容颜易老近乎戏谑性的嘲讽,都在说明,贾平凹对于秦腔魅力随时代消减反思的不足。而近年来,随着全球化进程的不断推进,诺贝尔文学奖的选择标准更倾向于那些具有全球化眼光和跨文化身份的作家及其作品。2000年至今,诺贝尔文学奖的10位获奖者中有7位具有跨文化的特质,几乎每位获奖者均有“另类作家”色彩。
四、叙事的消解与质疑
贾平凹的《秦腔》从阅读角度来看,很显然造成了一种贾作历来少有的阅读障碍。在《秦腔》中,贾平凹颠覆了小说叙事学的理论建构,用自己的文笔实践了“小说是说话”的理论。贾平凹说:“《秦腔》写的是一堆鸡零狗碎的颇烦日子,是还原了农村真实生活的原生态作品,甚至取消了长篇小说惯常所需的一些叙事元素,对于这种写法,作家是要冒一定风险的。我不敢说这是一种新的文本,但这种行文法我一直在试验,以前的《高老庄》就是这样,只是到了《秦腔》做得更极致了些。”②然而,取消了叙事元素的贾平凹其大胆是让人多少有些敬佩的,可是,正如新锐批评家李建***指出的:“叙事”乃是小说的不可或缺的“元素”,恰恰是万万不能“取消”的。这种简单的冲动与热情,“不仅导致了叙事的危机,而且还因其混乱和琐碎而造成意义空间的狭促,让读者毫无必要地承受了巨大的阅读负担和阅读疲劳”,取消叙事的这一极端方式虽然在现代主义小说家中得到过很好的运用,但最终反观文学本质,这种写法有着极端的弊病。贾平凹用“还原生活的原生态”写作,复制着自己自《高老庄》以来的文学创制,在《秦腔》中,连篇累牍的多余文字和不必要的自然主义描写充斥在文本的各个角落。叙事人引生的出场是又一次有意义的颠覆,贾平凹通过这个残缺的身体和的行为颠覆者中国当代文学惯有的“可靠”,疯疯癫癫的引生的所有疯言疯语,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地传达着贾平凹的写作意***,这一切都是对写作必要性与可靠性的解构,当然也在写作之余增加了读者对于这个叙述者的质疑,在另一个层面,引生这一形象也消解了作品本身所要表达的意***。除此以外,对于一个长篇小说来说,人物塑造是诺贝尔文学奖甚至中国文学都应该遵守的审美标准,肖洛霍夫《静静的顿河》中葛利高里与阿克西妮亚的爱情是通过作者对这两个主人公细致精妙的刻画进行的。而贾平凹的《秦腔》却找不到一个像《白鹿原》中白嘉轩或者《平凡的世界》中孙少平这样内涵丰富的艺术典型。夏天义、夏天智、夏风、君亭、白雪、引生等众多形象都没有达到一个让人过目不忘的艺术效果,这无疑是贾平凹《秦腔》的一个失败之处。
五、语言与意象的审美缺失
对于意象选择与攫取的高妙是诺贝尔文学奖获奖作品的共同特征。圣琼佩斯1960年凭借《蓝色恋歌》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其获奖理由是:“由于他高超的飞越与丰盈的想像,表达了一种关于目前这个时代之富于意象的沉思”,而贾平凹《秦腔》中的意象选择与创造依旧延续着他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长久形成的那股“祛魅”的倾向,中国传统文化深处对于意象蕴藉的继承与延续在贾平凹这里没有了一点美感特质。贾平凹在《秦腔》中使用的“以微求妙”的意象创作方法却最终滑向减损、无趣甚至卑琐。一切有关喻的生殖器、排泄物甚至污物的描写让读者读来无法玩味甚至恶心。而语言层面,贾平凹用秦地土语加之文言句式配合现代白话开创了“新汉语写作”新的范式。然而,土语方言的运用与意象审美的缺失相互作用,更加影响了贾平凹文学语言的精妙与性灵。2009年诺贝尔奖获得者赫塔•穆勒曾在2001年第6期《译林》杂志上发表了一篇小说《黑色的大轴》,其开头的一段文字是这样描写的:“井不是窗也不是镜子。向井里望久了,常常会望进去。那时,外公的脸就会从井底升起,停在我的脸旁。他的双唇间是水。”③这是国内迄今为止为数不多的穆勒作品译介之一。她文笔的灵动、诗意,从仅有的文字中可见一斑。穆勒的语言“是出奇地精确,据说她是查着字典写文章的。她的文字不属于晦涩难懂的一类,而是非常有韵味,其蕴含的文学价值不可小觑。”④而贾氏语言风格的蜕变,粗鄙化、随意性的不加雕琢都是可见中国当代文学生态环境对于一个作家的影响。
六、结 语
李建***先生曾经说过:“什么样的作家能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我觉得充满了理想主义热情、人道主义精神、有很高艺术水准的作家,获奖的可能性很大。”由此反观贾平凹《秦腔》的创作还远未达到诺贝尔文学奖评奖的世界性标尺,难以弥合的缺陷与目空一切的自恋无疑是当下中国文学包括贾平凹在内的大多数作家及评论家共通的问题。中国文学的诺贝尔之路,尚且遥远。
注释:
① 此段文字出自第七届茅盾文学奖评奖办公室关于贾平凹《秦腔》的授奖词。
② 转引自李建***:《是高峰,还是低谷》,《文艺争鸣》,2005年第4期。
③ 赫塔•穆勒:《黑色的大轴》,《译林》,2001年第6期。
④ 傅小平:《赫塔•穆勒:写作是证明自我的惟一途径》,《文学报》,2009年11月15日。
[作者简介] 王鹏(1982― ),男,陕西西安人,兰州大学文学院中国现当代文学硕士,西安工业大学人文学院文学与传播系助教,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小说及陕西作家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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