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文网一
王有德是我男友，标准技术宅男。到目前为止，他对女人的认识来自三个人。一个是他妈；一个是存在电脑“思想品德教育”文件夹下的AV；最后一个便是我。
大年夜，我唠叨完没钱买票回家，又上纲上线到王有德同志只知道玩游戏，没理想没财商，眼瞅着别人建网站拉风投，挣钱挣得风生水起，他只会在游戏里呼风唤雨……王有德照例不理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显示屏，手指在键盘上跳跃着。
说累了，我去看了看取暖的炉子。在城中村租了个小平房，连厕所都是公共的那种。别说集中供暖，能有钱买煤烧火就不错了。
窗外五颜六色的烟花，对我们两个有希望没指望有远景没背景的年轻人来说。繁华永远是别人的话题。
这就是我们的日子。
二
当电视演到若曦和男主角转世在博物馆里擦肩而过时，我打了个哈欠。
眼一闭，再睁开，穿越了。
坐在忽悠乱晃的轿子里，一身的鲜红，头上还搭块红布，边上缀着流苏。外面烟花的爆裂声被刺耳的喇叭声替代，我听见自己的耳边有串珠轻微碰撞的声音。
拜完天地入洞房，暂时没人打扰。外面有人偷偷地议论。
我嫁的人是个贡生。捐来的功名，家里颇有积蓄。而我却穿越到了一个屠户之家。我之所以能攀上这门高亲完全是因为半年前，男的突然中风，为了给他冲喜，才将就选了一个屠户。没想到，刚定了亲，男的就醒了，除了身体虚弱，还有点缺魂。族长做主，张罗着把“我”娶了进来。
等到议论声和脚步声都消失了，我悄悄地撩起盖头，想打量一下这里。然而。赫然入目一张放大的脸，且表情僵硬目光果滞，虽然是张陌生的脸，但那神情气质――第一眼就让我想起我家的宅男王有德!
“Gosh!”我吓了一跳，脱口而出。
对方眨巴眨巴眼睛，张嘴冒出一句：“我靠，脑子有病吧!”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三
一拍脑门，我明白了，我居然还碰上一个穿越的!古人哪会说这么低俗的话。
“你哪儿来的?”
“2012。你呢?”
“一样啊!你家哪儿的?”
“北京。”
“我也是啊!哪片儿的?”
“××小区。”
我愣住了，那是姐住的小区。这次我没应和，小心地问，“我知道那个小区，常去那玩儿呢。您贵姓，住哪个楼?”
“免贵姓王。Y号楼。你呢?”
我瞠目结舌。
我穿来不是为了嫁给他吧，亲爱的男友王有德同志?!
王有德还在追问我的来历(估计中风后，脑子也不好使了，他连我也不认识了)，等我据实以告后，本以为能看到感人泪下的情人团聚场面，没想到，老王长出一口气。迫不及待地撩被子就要“办事”!
“你干嘛?”
他指了指自己的下身，“我这不是瘫痪刚好么，他们怕我不行，给我下药了。帮个忙吧!”
办完事，老王同志惬意地以手扶额，叹了一声：“我靠!我就说么。我都穿了，你离我那么近，怎么可能躲过去!”
“你知道怎么穿的?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你不是打哈欠么，我看了你一眼，觉得也想打，就打了。睁开眼就过来了。”
难道是我的哈欠撬开了神秘的时空隧道“虫洞”?
“那该得多大的嘴啊!”王有德同志无限惊惧地看着我的嘴。
沉默了一会儿，王有德坚定地告诉我：“我们必须回去!这里没有电脑。”犹豫了一下，又说，“我年前刚往卡里存了五千，要是不回去，就太亏了!”
我怒了，“不是说的一个月顶多两千么!”
“呃，年终奖。”
……
四
按照小说里的常识，我们这种叫“灵魂穿”，也就是肉身没过来，魂过来了。所以，舍弃现有的肉身，基本上都能回魂。
“你说的舍弃是自杀的意思么?”老王很认真。
“不要这么机械。自杀他杀意外死亡，甚至重病昏迷，反正我理解就是肉体没有足够力量束缚灵魂的时候，就能回去了。”
“肉体束缚灵魂的力量?”王有德看了看自己这具身子。
顺着他的目光，我也打量了一下这个古代富二代的白板肉，忍不住感慨：“老王，看人家细皮的。虽然没什么肌肉，但也骨肉匀称，真比你帅了不是一星半点啊!”
王有德很淡定地回答我：“你也不错，比过去紧了不少!”
不叫的狗咬人。
我就知道老王同志其实很计较，一点亏都不吃!
五
在接下来的半年里，王有德和我试验了各种生病和虚弱。我在一次重度昏迷醒来之后，涕泪交加：“老王，我们还是顺其自然吧。你确定这么分开后，灵魂能回到原来的身上么?万一那身子腐烂了呢?万一穿错了，我的跑到你身上，你的跑到我身上了呢?万一时间地点都搞错了呢?”
老王摸着下巴，有点不甘心：“可我还有五千块钱存在卡里呢!不如我们试试自杀吧!”一抬手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剪子，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藏起来的!
白光一闪，我以为自己就此玩儿完，惊恐地闭上眼睛。耳听“噗”――
不疼?
等了等，还不疼!
小心睁开眼：“啊呀!快来人啊!”
王有德一剪刀戳了自己的心口，那血流的叫个如注!
六
在经历几次自杀失败。甚至惊动族长过来询问之后，王有德同志终于不甘心地放弃了自杀实验。
没有电脑，没有游戏，放弃自杀实验百无聊赖的王有德不得不走出房间走入群众当中。
走进去他才发现。原来这里的男人白天是不进后院的。
如果有人这样做了，首先会被耻笑；然后乡里暂老会找他谈话，而女方家里则会派人过来训斥女子；如果黏黏糊糊还不改，恰好你又有点功名，比如王有德现在这个身子，官府还要训话。
俗话说，民不与官斗，尤其是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更不能无事生非。
王有德跟我说这些的时候，一脸的遗憾，末了更是拉着我的手，一副依依惜别比我还痛苦的表情说：“好不容易没电脑了，还是不能多陪陪你。唉!”
后来，我发现他很不老实。有个重要的事实没告诉我：男人是不能进后院，但是可以进妓院!
七
王有德逛妓院这事儿是我从丫鬟婆子的闲话里听到的。她们似乎司空见惯，发现我在偷听也没有惊慌，还安慰我说这里县城的青楼姑娘们都很规矩，不像前面大镇子里，从良后仗着受宠欺负主人。
呃，“受宠”?好像反了吧!那个窝囊废王有德，居然敢“不宠”我?不，应该说，我需要王有德来“宠爱”么?!
在我坐在房里，拿着绣花绷子不断扎着手指头，纠结反复自己地位一落千丈的时候，青楼事件进一步升级了。
王有德一脸惭愧地告诉我：他要纳妾。
不过，他纳妾不是因为青楼里某人要从良，而是朋友送了个美女!
“当然，她一点也不漂亮。要不是看在她主人面子上，我才不要呢!可是，如果抠绝了，那就太不给人面子了。唉。这里的风气真不好啊!”
我怀疑他极享受这股“歪风邪气”。
事实证明，环境改变人。一个老实忠厚的宅男，在封建社会这个大染缸里，极有可能变成“西门庆”。
八
第二年，老王没跟我商量，悄没声地领来
个姑娘说是给我做丫鬟，却夜夜拽进书房暖被窝。
第三年，没有姑娘进门，孩子领回来了。族长做主，让孩子娘――一个做豆腐的寡妇进了门。
这次，我忍无可忍闹了起来。我要行使做老婆的权利!
“你醒醒吧!”王有德淡定地说，“这里就这样，那不叫背叛，你看家家户户有点钱的谁不是三妻四妾?”
“好，你说，你还想不想走?”
“怎么不走啊，卡里还存着五千块钱呢!”
我确定这是王有德该说的话，一切都当是个梦吧。只是夜深入静一个人仔细回味时，才发现，他似乎很久没提他那五千块钱了。
九
第五年。王有德以我没生育为借口，再次纳妾。这次却是良家妇女，对方不同意做妾，于是以平妻的身份进来。
第六年，那个平妻怀孕了，然后流产。传说是吃了我送过去的小米粥后发生的。
王有德和我发生了很大的争吵，甚至开始动手。三寸金莲很不给力，他只轻轻一推，我便摔了个大跟头，磕破了额头。
十
这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跳进后院的一口井里，醒来在医院里。等我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在那个深宅大院中。
我记得：后院。的确有一口枯井。
飞快地跑到后院，那口井不知何时灌满了清水。水面貌似还露着一个小小的界面。
王有德站在井边不远处，影子淡得像个梦。声音轻柔地问我：“你也来啦?做梦了，对吧?你走吧，我要留下。”王有德扭过头去不再看我。如是说。
“你舍不得这里的威风吧?在这儿至少你有钱有功名，而回去只是个没背景没天赋的小技术员。可你父母怎么办?你觉得这里现实么?”
“现实和虚拟有什么区别?”他淡定地说，“回去就是打游戏，你觉得我什么时候在你的现实里待过?现在这个世界让我很舒服，嘛要回去?”顿了顿，他说，“至于我爸妈――人终究会死的。”
他后退半步，声音冷得像块冰，这个问题他其实已经思考了很久了吧?
井水好像在退，界面在逐渐缩小。
我一偏腿，跳了下去。
十一
闭眼，睁眼，在医院里。
家人告诉我。我和王有德煤气中毒昏迷了七天，我醒过来了，而王有德没有。
我知道，他不是没醒，而是活在另一个世界。风生水起地活着。
追悼会我没去，因为他真没死。
从此以后，我看见所谓的“好男人”都忍不住想，如果给你一个王有德这样的机会，你会回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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