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胡同文化,关键在人。只有在胡同保持原样不受破坏的基础上,这里的邻里关系和生活习惯才不会流失。”――中国考古学会理事长、文物保护专家徐苹芳。
北京一些历史建筑经过几十年来的变动,有许多成了几十户、上百户人家居住的大杂院,而后沦落为一处处危房,有些又成为开发商觊觎的目标。2006年,北京前门附近众多经纬般密集的老胡同大规模拆迁;2007年,“北京旧城历史文化保护区”的东四八条胡同面临拆迁,因引起社会强烈争议而暂停拆迁;2008年,菜市口胡同、米市胡同、保安寺胡同、果子巷、贾家胡同等胡同遭遇拆迁。近年,北京城推进一场声势浩大的旧城胡同整治工程。但是,把昔日破败荒芜的胡同改造成酒吧一条街,把胡同内所有的四合院门脸都涂成朱红色、门把手换成铜狮子头,对胡同内所有的名人故居都实行收取门票制,无益于胡同保护,更无益于留住胡同内那些残存的城市历史记忆。身影。皇城根下的百姓们的家大都深藏在一条条星罗棋布般的胡同里,那里有着儿时的欢笑与嬉闹,有着街坊邻里最质朴的问候,有着卖酱豆腐、臭豆腐的吆喝声,“胡同”这个代表着北京的名词就在身边,是那样的亲切、具体。
六十年代玉清观胡同东西各有一个自来水管子,共几百户人家用水。经常大人、小孩拿着桶去挑水。天热的时候,胡同里好多人家都拿出躺椅和蒲扇在自家的院门口乘凉,大人们有时拿个小板凳凑一起打扑克,小孩子们三五成群满胡同地转悠。物质贫乏的年代,虫子、树根都能成为孩子的玩具,弹球、翻绳、跳房子、滚铁环那时基本上都是孩子们自己的“杰作”。一条废弃的细铁丝、一块木头、一团泥巴,只要到他们手里摆弄一番,就都成了玩具。张毓隽感慨地说,“现在许多胡同都拆了,将来会更少,可北京没有了胡同,还能叫北京吗?不管是外国人还是外地人,来北京看的不就是这些吗?拆了就再也找不回原来那味道了。未来的一代孩子们哪里还有胡同的记忆,有的可能只是电脑游戏了。他们知道什么是胡同?又有哪些文化内涵?做微缩景观,其实就是想留住我那些珍贵的胡同记忆。”玉清观胡同的名字就源于胡同里原来的一座名为玉清观的庙宇,里面还供奉着各种神像。馆长张毓隽总觉得这座城市在离自己记忆中的故乡越来越远,现代北京的很多地方他都无法接受。
北京的许多胡同已经或正在消失于历史的长河中,玉清观胡同虽然已经消失,但已经成为了张毓隽记忆的一部分。现在外国人、外地人来北京,常热切询问的一句话就是:“北京的胡同在哪儿?”近年来北京陆续划定了包括什刹海、国子监、南池子在内的数十片“历史文化区”,文物保护单位保护范围及其建设控制地带,尽管北京市***府保护规划中的古城面积在扩大,但保护的速度远比不上建设和危旧房改造的速度。
怀念四合院
来到什刹海历史文化保护区,寻访四合院的踪迹。沿着异常热闹的烟袋斜街,从银锭桥往南就走进大金丝胡同,穿过如工地般的胡同,拐三个弯,一个古香古色的如意门在眼前一亮。门相上方装饰着雕镂精致的砖花***案,门两侧砖墙还有荷花***案,一扇红色木制门脸隐在青砖灰瓦中,抱鼓型的门墩踏踏实实在那里守候着。走进小院,沿小道向前,一幅雕着仙鹤***案的影壁清晰地呈现眼前。从影壁墙向左转,穿过月亮门,一下子豁然开朗,百十平米的院落里种着香椿树、石榴树,鸟儿叫声不时地传来。主人家阳光棚般的客厅内,搭起了棚架,葫芦藤长得枝繁叶茂,挂了不少的小葫芦,金丝雀和百灵在大鸟笼子里蹦蹦跳跳很是自在。“葫芦,葫芦,是取‘福禄’的谐音,寓意着幸福。你刚刚看到我们家四合院的大门是如意门,是过去比较殷实富裕的居民住的。老北京的四合院,从门就能看出地位的高低,像广亮大门、金柱大门、蛮子门那些都是达官显贵的家。”女主人王志喜讲起了四合院的“门道”。
讲起“四合院风水”,王志喜更是满腹经纶、滔滔不绝,“四合院往往不是正南正北,盖房时会斜几度,这就是邪门歪道这个词的由来。过去,四合院门的大小与院内房屋的体量是相关的,小院若是开成大门,会有漏财的风险。四合院盖房子是要求方方正正的四面相合,不能缺位。盖的屋子的高低都不一样,这样保证在院里每天不同时间都能看到太阳。而且,院子里有住儿女的东西厢房,过去形容别人家穷就会用‘没东西’这个词。你知道‘房东’这个词的由来吗?太阳在东为上,代表中国人希望步步高升的心理,谁大就代表谁做东。过去四合院盖北房都要三间或五间,避开四、六的单数在北京住宅建筑中很吉利。经常听别人讲,那小子四六不懂,是指那个人不懂常礼、不会办事的意思。”
“来到北京的四合院住宿的客人都是想体味一下老北京人的生活,可现在真正原汁原味的四合院太少了。你一路过来都看见了吧,胡同里拆拆补补修院子的不少,可好多都不是完全按照原有的年代特征恢复。受经济影响,现在有的规规矩矩的房子突然多出来一个二层,小院子改了个大门,方正的院落凸出来一块儿,多盖出一间房。四合院变了样,成了大杂院。您说,这还能叫四合院吗?过去的四合院每家每户都不同,都展现着主人不同的品味和爱好,而现在不少四合院盖得都一样,看了伤心。到底该怎样保护这些历史遗迹是一个急需解决的问题。我自己也挺踌躇的,常常做些奇怪的梦,有时梦见家的周围全盖起了高楼,只剩下自己一家还保留着,有时候梦见这边全拆了。”王志喜感慨地说。
据说,大金丝胡同原来只有13户人家,是很清净的。过去老北京是很讲究礼数的,有一次王大姐出门碰上个熟人,老大爷一看见她抱着孩子,赶紧上前打招呼,“您好啊,您家大胖小子真是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您最近工作好吗?您爱人好吗?公公好吗?您妈妈好吗?您爸爸好吗?”礼貌地问了一圈,那种暖暖的邻里亲情,在现在忙碌的都市中,很难寻找到了。
“如果现在给您三套大三居的楼房换您的小院,您会换吗?”记者好奇地问。“不换,以前我们住这里的一个游客,每天大早晨他都光脚丫在花坛站一会儿,一问才知道他说是在接地气。我想我也多接接地气吧。”女主人王大姐说,“北京已经不同于以前了,我只希望能通过自己一个家庭的力量,用北京人的热情与知识,让外国人感受到中国人在享受现代化生活同时,没有丢弃传统的民风和文化。我希望他们走时能感受到北京这个大都市与其他城市的不同,能给他们留下不一样的北京记忆。”
胡同在哪里
20世纪八九十年代以来,改善交通,改善居民居住环境和条件,这几乎是各地***府在旧城改造中大拆大建的一致说词。其实,改造与完全拆毁重建是两个概念,旧城历史文化街区完全推平重建,与改造“危改”毫无共同之处。
围绕北京旧城改造保护还是利用的争论,已持续了半个世纪。时至今日,北京旧城所剩很少,还在胡同、四合院是否有价值,是否值得保护的问题上争执,实在令人惋惜。小小的胡同,到处贴满了大大的拆迁告示。纪晓岚的“阅微草堂”,原是座三进深、带东西跨院的宅院,后院还有一座二层小楼,院中有盘曲的古藤和百年古桐,这里也曾满园花明叶浓,沿阶草色映日,浸透着书香的风雅。现在,纪晓岚故居的大门早已无存,它的东院一度成了晋阳饭庄,成为食客们经常出入的场所。
胡同是北京的历史文脉和城市肌理,北京城的古都文化、民俗和市井风貌也被人概括为“胡同文化”。2007年曾有调查数据显示,北京的胡同正在以每年约50条的速度消失着。从***初的3200多条到1990年只剩下2200多条,从上个世纪90年代至今10余年间,又消失掉了800多条。一年消失50多条,相当于每周就有一条胡同消失。不同调查得出了近乎相同的结论:北京胡同存量资源,已到了危亡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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