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性德是清代著名的天才词人,他的生命虽然像流星一样短暂,却也照亮了诗国的夜空,给后人留下了隽永的词作。
一
纳兰性德生于1654年,卒于1685年,表字容若,满洲正蓝旗人,生活于康熙年代,父亲是康熙王朝赫赫宰相明珠。纳兰性德自幼风流聪慧,19岁考中进士,被选拔任三等侍卫,后升为一等。他虽出生满人之家,自幼却痴迷汉文化,不仅骑马射箭娴熟,而且诗词书法俱佳。他个性豪迈,行侠仗义,可惜天不假年,只活了31岁。诗词作品收入《侧帽集》和《饮水集》中。
康熙皇帝对纳兰性德的文才武略十分青睐,康熙二十三年(公元1684年),纳兰性德接到康熙皇帝的圣谕,奉旨率团出使西北,去宣抚西北边陲地区的少数民族。这是纳兰性德第一次***率队远行,在这次远行的征途中,他曾途经归化城(今呼和浩特),并留下一些歌咏诗作。
纳兰性德率队离开京城时已是深秋,在霜叶染红的燕郊,好友们聚集在一起为纳兰性德设宴饯行,这些词客骚人们赋词唱和,别情依依,一直目送着他踏上征途。
使团越过长城,便来到广袤无垠的塞外草原,茫茫草地只有一条土路在荒草中向北方的天边延伸而去,仿佛没有尽头。从小生活在京城钟鸣鼎食之家的纳兰性德被这长河落日、大漠孤烟的塞外雄浑景象陶醉了,连日的旅途奔波虽有些疲劳,但他的思绪却一直处于亢奋之中,每一处古戍荒村,都能引发他的思古幽情,他在《南歌子・古戍》中这样写道:“古戍饥乌集,荒城野雉飞。何年劫火剩残灰,试看英雄碧血,满龙堆。玉帐空分垒,金笳已罢吹。东风回首尽成非,不道兴亡命也,岂人为。”
渐行渐远,纳兰性德率队来到草原深处,那瑟瑟西风、萧萧马鸣与夕阳残照中的戍垒城关,再次激发他的情思,他依然歌咏不绝:“身向云山那畔行,北风吹断马嘶声。深秋远塞若为情。一抹晚烟荒戍垒,半竿斜日旧关城。古今幽恨几时平!”
纳兰性德这位诗情汹涌的词人,面对一处处古戍烽烟,想到了征战的艰辛,江山的兴衰更替。夕阳在凄风中落山,夜宿荒村郊野,在凄厉的雁叫声中寄托着自己的愁思。他在《浣溪纱》中曾这样写道:“欲寄愁心朔雁边,西风浊酒惨离筵。黄花时节碧云天。古戍烽烟迷斥堠,夕阳村落解鞍鞯。不知征战几人还?”
二
经过近一个月的跋涉,纳兰性德终于踏上了土默川大地,在绵绵秋雨中,在残阳夕照中,他眺望着通向青冢的漫漫荒凉古道,心中涌起无限感慨:“今古山河无定据。画角声中,牧马频来去。满目荒凉谁可语?西风吹老丹枫树。从前幽怨应无数,铁马金戈,青冢黄昏路。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
词人上阙中写实与议论夹杂。在呜咽的号角声中,成群的牧马奔腾往来。这里历来就是中原***权与北方游牧民族争夺的战场,河山属谁从无“定据”(定论)。这里虽是大清的领地,但由于喀尔喀、土谢***汗等蒙古部族受葛尔丹部族的侵扰,这些部族纷纷南迁,到边地驻牧。康熙皇帝虽尚未出兵葛尔丹,但作为前沿的土默川地区不得不派兵驻守,战争的阴霾使词人倍感凄凉。
词的下阕通过咏史抒情。胡汉争战,金戈铁马,漫漫出塞路,悲切幽怨。斜阳草树,雨打秋枝,如今我也是在这条路上踟蹰而行,听瑟瑟秋风中传来悲凉的号角声,望着漫漫出塞路,心中怎能不生无限感慨呢?
走过青冢,纳兰性德便来到阴山脚下。站在高处,词人眺望阴山,便见另一番情景:“试望阴山,黯然销魂,无言徘徊。见青峰几簇,去天才尺。黄沙一片,匝地无埃。碎叶城荒,拂云堆远,雕外寒烟惨不开。踟蹰久,忽冰崖转石,万壑惊雷。穷边自足愁怀。又何必平生多恨哉?只凄凉绝塞,蛾眉遗冢;梢沉腐草,骏骨空台。北转河流,南横斗柄,略点微霜鬓早衰。君不信,向西风回首,百事堪哀。”
词的上阕写景下阙抒情。实写高耸入云的阴山、莽莽黄沙、破败的城池以及危岩深壑,描 写出绝塞的苦寒之景。下阕又一次提到“蛾眉 遗冢”――青冢。蛾眉原指美女,纳兰词中单指王昭君。身临边塞自有许多感怀,那遗冢、腐草、骏骨,触景生情,触目所见都能给人带来悲伤之感。
纳兰性德在多首词中出现过对阴山一带景色的描写,《于中好》词里这样写道:“谁道阴山行路难?风毛雨雪万人欢。松梢露点沾鹰绁,芦叶溪深没马鞍。依树歇,映林看。黄羊高宴簇金盘。萧萧一夕霜风紧,却拥貂裘怨早寒。”词中描绘了在阴山一带狩猎的情景。词人没有细写狩猎场面如何壮阔,而是通过“风毛雨雪万人欢”一句作了高度概括,然后通过“林梢露点沾鹰绁,芦叶溪深没马鞍。”两句衬写狩猎活动,最后用“黄羊高宴簇金盘”一句,概括狩猎活动的凯旋。
三
离开繁华京都业已半年,纳兰性德所率使团一直沿着莽莽阴山向西北行进,边关明月伴孤眠,阴山黄沙搅梦寒,天荒地老,寂寞行役,他不免涌起缕缕思乡之情,在《浣溪纱》一词中,他便抒写了这种难以抑制的情感:“万里阴山万里沙,谁将绿鬓斗霜华?年来强半在天涯。魂梦不离金屈戍,画***亲展玉鸦叉。生怜瘦减一分花。”
由于诗词与游记散文等不同,写景是为了抒情,有的甚至景中带情,一些地名、城名有的实写,有的采取借代等修辞手法虚写,纳兰性德词中虽然也写了“玉帐”、“戍垒”、“关城”、“碎叶”(借代)、“拂云堆”等,这些有的是泛指,还不能确定是写阴山脚下的归化城,但纳词中反复出现的“青冢”“阴山”等确是实写了,再加上词中描写的“黄羊高宴”、“却拥貂裘”等边塞之景佐证,纳兰性德途经归化城是确定无疑的了,同时,也唯有词人亲临此地,才写出了那样感人的边塞词作。
历代词人虽咏“蛾眉”“遗冢”的不少,如杜甫“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白居易“满面胡沙满鬓风,眉梢殊黛脸销红。愁苦辛勤憔悴尽,如今却似画***中。”王安石“可怜青冢已芜没,尚有哀弦留至今。”这些皆是诗人们想象中的描绘,他们无法像纳兰性德那样如此近距离地置身青冢附近,踏着王昭君走过的漫漫古道缓缓而行,在秋风秋雨中眺望近在咫尺的青冢,满目所见的都是塞外荒凉壮阔之景,满耳所闻的都是塞外萧萧边声,怀古幽怨之情是一种自然的流露。
转载请注明出处学文网 » 诗人纳兰性德途经归化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