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文心雕龙》作为我国古代一部全面深刻的文学理论著作,围绕如何创作“文质彬彬”的文学作品,提出了许多远见卓识,其中的文辞观尤其耐人寻味。本文是笔者在仔细研读、深思熟虑后对《文心雕龙》文辞观的一己之见,以期得到读者之认可,方家之教正。
关键词:文心雕龙;文辞观;刘勰
在整部《文心雕龙》[1]中,直接或间接提到文辞的达上百处之多。刘勰对文辞修饰的存在依据和重要作用、浮夸文辞的外在特征和内在弊端、完美文辞的影响因素和创作方法等诸多问题均有论述:
一、文辞修饰的存在依据和重要作用
《原道》篇首从哲学高度论证了文辞修饰的存在依据,“文之为德也大矣,与天地并生者何哉?夫玄黄色杂,方圆体分,日月叠璧,以垂丽天之象;山川焕绮,以铺理地之形:此盖道之文也”,自然万物既有万紫千红的呈现,便需要文章来体现“道”之文采,因此文章是与天地并生共长的。
“物沿耳目,而辞令管其枢机。枢机方通,则物无隐貌”(《神思》),“神道难摹,精言不能追其极;形器易写,壮辞可得喻其真”(《夸饰》),刘勰认为表达外物对人五官和心灵的触动时,主要靠优美的语言、精细的文辞。为了深入论证文辞修饰的重要作用,他举了历史上和生活中的各种例子:
“至夫子继圣,独秀前哲,熔钧六经,必金声而玉振;雕琢性情,组织辞令,木铎起而千里应,席珍流而万世响,写天地之辉光,晓生民之耳目矣”(《原道》),圣人孔子也在“雕琢性情,组织辞令”方面下了必要的功夫;在《征圣》篇中,他从孔子赞美子产、泛论君子的话出发,认为“志足而言文,情信而辞巧”应作为写文章的金科玉律;“智术之子,博雅之人,藻溢于辞,辩盈乎气,苑囿文情,故日新殊致”(《杂文》),学识渊博、聪明雅致的人,正是因为文辞、气质、情志并重,才能写出别具一格的作品;在《诸子》篇中,他旁征博引,认为孟轲、荀况、管仲、列御寇、邹衍、墨翟、淮南王等人的作品或因“理懿而辞雅”、“事核而言练”、“意显而语质”,或因“气伟而采奇”、“心奢而辞壮”、“泛采而文丽”而得诸子百家之精华;“孝经垂典,丧言不文;故知君子常言未尝质也。老子疾伪,故称美言不信;而五千精妙,则非弃美矣。庄周云辩雕万物,谓藻饰也”(《情采》),人们的日常用语都是讲究修辞的,提倡“道法自然”的老庄也并不反对文辞修饰。
总结来说,刘勰认为文辞修饰是客观存在的,并且在文学创作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二、浮夸文辞的外在特征和内在弊端
刘勰认为文学经典基本具备以下六个特点,“一则情深而不诡,二则风清而不杂,三则事信而不诞,四则义直而不回,五则体约而不芜,六则文丽而不***”(《宗经》),其中“文丽而不***”即是说合理文辞的标准。《征圣》篇也有类似的论述,“书云辞尚体要,弗惟好异”,即文辞重在表达要义,而非标新立异。
显而易见,这是针对追求金章玉句、轻视思想内容的浮夸文辞来说的,“而去圣久远,文体解散,辞人爱奇,言贵浮诡,饰羽尚画,文绣,离本弥甚,将遂讹滥”(《序志》)。
为了对浮夸文辞展示外在特征,分析内在弊端,刘勰思接古今,引经据典:“晋世群才,稍入轻绮,张潘左陆,比肩诗衢,采缛于正始,力柔于建安,或析文以为妙,或流靡以自妍,此其大略也”(《明诗》),西晋诗坛盛行轻绮靡丽之风,内容深度难比建安时期;“若夫艳歌婉娈,怨志绝,***辞在曲,正响焉生?然俗听飞驰,职兢新异,雅咏温恭,必欠伸鱼睨;奇辞切至,则拊髀雀跃:诗声俱郑,自此阶矣”(《乐府》),温和严肃、内容雅正的乐府诗不受欢迎,文辞华丽、内容庸俗的乐府诗却广受追捧,诗句声调至此已走上了邪路;“及陆机断议,亦有锋颖,而腴辞弗剪,颇累文骨”(《议对》),文辞繁杂就有舍本逐末的可能,拖累文章骨力;“夫夸张声貌,则汉初已极,自兹厥后,循环相因,虽轩翥出辙,而终入笼内”(《通变》),过度夸张的习气自汉初以后循环不已,前后承袭,许多作家都局限于此;“而后之作者,采滥忽真,远弃风雅,近师辞赋,故体情之制日疏,逐文之篇愈盛”(《情采》),后世作家对《诗经》教诲置之不理,大都师从辞赋,崇尚虚华,正确的文质关系逐渐被破坏。
总结来说,刘勰认为浮夸文辞妨害内容,弊端甚多,应当摒弃。
三、完美文辞的影响因素和创作方法
既然文辞修饰客观存在,于文学创作十分重要,而浮夸文辞又是应当摒弃的。那么,什么是完美文辞,它的影响因素和创作方法是怎样的?
笔者认为,《文心雕龙》对完美文辞影响因素的论证是十分到位的,总结来说,关键有三:情感抒发、表意清晰、文体限制。
(一)情感抒发
“原夫登高之旨,盖睹物兴情。情以物兴,故义必明雅;物以情观,故词必巧丽”(《诠赋》),“是以献岁发春,悦豫之情畅;滔滔孟夏,郁陶之心凝;天高气清,阴沉之志远;霰雪无垠,矜肃之虑深。岁有其物,物有其容;情以物迁,辞以情发”(《物色》),刘勰认为外在事物引起的相应情感体验在先,挥毫泼墨、聊以抒发在后,因此,正确的“情采”关系应是“为情而造文”。
“夫铅黛所以饰容,而盼倩生于淑姿;文采所以饰言,而辩丽本于情性。故情者,文之经;辞者,理之纬;经正而后纬成,理定而后辞畅,此立文之本源也”(《情采》),文章的动人之处在于情感表现,文辞修饰应当为此服务,所谓“情理设位,文采行乎其中”(《裁》)。
(二)表意清晰
“文以辨洁为能,不以繁缛为巧;事以明核为美,不以深隐为奇:此纲领之大要也”(《议对》),这虽是在讲议奏文的基本要领,但也具有明显的普遍意义,即文章要写得明辨简洁、清楚核实,而非文采反复,深幽隐晦。文辞选用时,表意清晰一个重要的考虑。
“是以联辞结采,将欲明经,采滥辞诡,则心理愈翳”(《情采》),运用辞藻的目的是讲明事理,过于浮泛反而会造成意义模糊;“盖周书论辞,贵乎体要;尼父陈训,恶乎异端:辞训之异,宜体于要”(《序志》),文辞的可贵之处在于紧扣中心论点、避免因辞害意。
(三)文体限制
“凡群言发华,而降神务实,修辞立诚,在于无愧。祈祷之式,必诚以敬;祭奠之楷,宜恭且哀:此其大较也”(《祝盟》),祝祷文应语言朴实、诚恳恭敬;“固宜正义以绳理,昭德而塞违,割析褒贬,哀而有正,则无夺伦矣”(《哀吊》),即哀吊文应伸张正义、彰明美德;“原笺记之为式,既上窥乎表,亦下睨乎书,使敬而不慑,简而无傲,清美以惠其才,彪蔚以文其响,盖笺记之分也”(《书记》),笺记文应恭敬不侮、文笔清丽。
在《定势》篇中,刘勰对各种文体的正确文辞风格做了定位,“章表奏议,则准的乎典雅;赋颂歌诗,则羽仪乎清丽;符檄书移,则楷式于明断;史论序注,则师范于核要;箴铭碑诔,则体制于弘深;连珠七辞,则从事于巧艳”,章表奏议应典正高雅,赋颂歌诗应清新华丽,符檄书移应明白晓畅,史论序注应简明扼要,箴铭碑诔应弘大精深,连珠七辞应巧妙美艳。
除了上述三点,刘勰认为文辞选用还应当兼顾风骨塑造、体势判断、层次梳理等的要求,“若风骨乏采,则鸷集翰林,采乏风骨,则雉窜文囿:唯藻耀而高翔,固文笔之鸣凤也”(《风骨》),“然渊乎文者,并总群势;奇正虽反,必兼解以俱通;刚柔虽殊,必随时而适用”(《体势》),“是以附辞会义,务总纲领,驱万涂于同归,贞百虑于一致。使众理虽繁,而无倒置之乖,群言虽多,而无棼丝之乱”(《附会》)。
关于完美文辞的创作方法,《文心雕龙》的观点如下:
“是以执术驭篇,似善弈之穷数;弃术任心,如博塞之邀遇…若夫善弈之文,则术有恒数,按部整伍,以待情会,因时顺机,动不失正。数逢其极,机入其巧,则义味腾跃而生,辞气丛杂而至。视之则锦绘,听之则丝簧,味之则甘腴,佩之则芬芳,断章之功,于斯盛矣”(《总术》),要想创作完美文辞,就要熟练掌握和巧妙运用写作要领;“是以规略文统,宜宏大体:先博览以精阅,总纲纪而摄契;然后拓衢路,置关键,长辔远驭,从容按节,凭情以会通,负气以适变,采如宛虹之奋,光若长离之振翼,犹颖脱之文矣”(《通变》),要想掌握写作要领,就要博览群书、总结技巧、陶冶情操、培养气质、融会贯通。
总结来说,刘勰认为完美文辞的影响因素包括情感抒发、表意清晰、文体限制等,创作方法是熟练掌握和巧妙运用写作要领。
四、总 结
刘勰对文辞修饰的存在依据和重要作用、浮夸文辞的外在特征和内在弊端、完美文辞的影响因素和创作方法的论述,呈现出一个完整的逻辑框架和思维体系,共同构成了《文心雕龙》的文辞观。
参考文献:
[1]范文澜.文心雕龙注[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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